1、张家山 336 号汉墓朝律的几个问题?社科探索?张家山 336 号汉墓朝律的几个问题曹旅宁内容摘要1986 年,荆州博物馆发掘了张家山 336 号汉墓,出土了大批竹简,其中有朝律一种.胡平生先生释读了其中若干简文,这是根据荆州博物馆陈列的照片做出的.张家山 336 号汉墓朝律对了解儒生参与汉初政治建设及汉初政治走向极有裨益.张家山 336 号汉墓朝律经历汉高祖,惠帝,吕后,文帝时三十余年的变化,与当时的政治现实密切关联,它还对了解汉初律的性质及篇目具有重要意义.关键词 朝律制定时代汉律篇目一,珍贵的汉初朝律条文1986 年,荆州博物馆发掘了张家山 336 号汉墓,出土了大批竹简.陈跃钧先生在中
2、国考古学年鉴 1987 年发表江陵县张家山汉墓竹简首度进行了介绍.荆州地区博物馆在文物1992 年第 1 期发表的江陵张家山两座汉墓出土大批竹简又有进一步的补充.但除了对功令有简介外,对其他法律简介及律名都未有介绍.1992 年 l2 月,在日本关西大学召开的“汉简研究国际学术研讨会“ 上,李学勤先生宣读 论张家山 247 号墓汉律竹简一文指出:“M336 的汉律竹简三百七十余支 ,有律十五种 ,大致与 M247 的相同,另外还有功令一百八十余支.“1彭浩先生宣读 湖北江陵出土西汉简牍概说一文指出:“律令出自张家山 247 号墓(下称甲组)和 336 号墓(下称乙组).据初步整理,已知的律名有
3、金布律,置吏律,效律,传食律,行书律,杂律,关市律,均输律,史律,告律,钱律,赐律,朝律等三十种左右.“ 我们据此知道张家山 336 号汉墓法律竹简有朝律一种.而胡平生先生在此次会曹旅宁,华南师范大学法学院教授.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 2007 年度一般项目“秦汉魏晋法律的演变与律令法系的形成“(07BZS009)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1李学勤: 论张家山 247 号墓汉律竹简,载大庭修编:汉律研究的现状与展望,日本关西大学出版部 1993年版,第 174 页.张家山汉墓竹简(二四七号墓)后记:“张家山三三六号墓的汉简正由湖北省荆州博物馆的学者进行整理,其中也有汉律,现存律名十五种“,参见张家山
4、二四七号墓竹简整理小组: 张家山汉墓竹简(二四七号墓),文物出版社 2006 年版,第 229 页.l39华东政法大学 2008 年第 4 期(总第 59 期)议上发表中国湖北江陵张家山汉墓出土竹简概述一文,同时释读了若干张家山 336 号汉墓汉律竹简朝律的简文,这是根据荆州博物馆的陈列照片做出的.21.王使者进至来=宾:出2.趋下就立(位)(钩)少府中郎进3.并走+危(跪)大行左大行进走 +危(跪)日4.后五步,北上,谒者一人立东陛者南面,立定,典客言具谒者以闻,皇帝出房,宾九宾,及朝者第一行中的=为重文号,“来=宾=“等于“来宾来宾“;第二行中的 “钩“为标识号,相当于今天的顿号.为了进一
5、步确定其性质,笔者于 2007 年 3 月底在武汉大学简帛中心访问了张家山 336 号汉墓竹简发掘整理人彭浩先生,证实以上简文确系朝律条文;彭浩先生还告知日本已故学者大庭修生前也曾在荆州博物馆观察过这批竹简,也确定应是汉初朝律律文.尽管上述陈列照片释文非朝律全部条文,审其内容,我们还是可以拿史记?叔孙通列传的相关内容来比勘:汉五年,已并天下,诸侯共奉汉王为皇帝于定陶,叔-H,通就其仪号.高帝悉去秦苛仪法,为简易.群臣饮酒争功,醉或妄呼,拔剑击柱,高帝患之.叔孙通知上益厌之也,说上日:“夫儒生难于进取,可与守成.臣愿征鲁诸儒生,与臣弟子共起朝仪.“遂与所征三十人西,及上左右为学者与其弟子百余人为
6、标蕞野外.习之月余,叔孙通日:“上可试观.“上既观,使行礼,日;“吾能为此.“适令群臣习肄 ,会十月 .汉七年,长乐宫成,诸侯群臣皆朝十月.仪: 先平明,谒者致礼,引以次入殿门,廷中陈车骑步卒卫宫,设兵张旗志,传言趋, 殿下郎中侠陛,陛数百人.功臣列侯诸将军军吏以次陈西方宾,东向;文官丞相以下陈东方 ,西向.大行设九宾.于是皇帝辇出房,百官执帜传警,引诸侯王以下至吏六百石以次奉贺.自诸侯王以下莫不振恐肃静.至礼毕,复置法酒.诸侍殿上皆伏仰首,以尊卑次起上寿.觞九行,谒者言“罢酒“, 御史执法举不如仪者辄引去.竞朝置酒,无敢嚯哗失礼者.于是高帝日:“吾迫令 El 知为皇帝之责也.“迫拜叔孙通为太
7、常,赐金五百斤.两者内容非常接近.秦以十月为岁首,汉初承之,十月朝贺即是元旦朝贺.其中所用术语也基本相同.趋,索隐案小颜云“传声教人者皆令趋.疾行致敬也“. 膻传,集解苏林云“ 上传语告下日膻,下传语告上者为句 “.大行,九宾 索隐韦昭云:“ 大行人,掌宾客之礼,今谓之鸿膻也.九宾,则周礼九仪也,谓公,侯,伯,子,男,孤,卿,大夫,士也“.辇出房,索隐引舆服志云:“殷周以辇载军器,职载刍豢,至秦始去其轮而舆为尊也.“ 传警 ,索隐引汉仪云:“传警,帝辇动,左右侍帷幄者称警.“我们推测以上简文的内容就是失传已久的朝律条文.司马迁史记?叔孙通列传中相关内容是根据法律规定写成的实录,而且叔孙通制定礼
8、仪是通过实际操演完成的,参与的人数与规模与元旦朝会应该是一致的.张家山 336 号汉墓朝律的出土及部分条文内容的公布,为我们进一步探讨汉初的礼仪制度及朝位制度提供了可能.2胡平生: 中国湖北江陵张家山汉墓出土竹简慨述,载大庭修编:汉简研究的现状与展望,关西大学出版会1993 年版,第 271273 页.140曹旅宁张家山 336 号汉墓朝律的几个问题二,朝律的制定及其时代我们注意到,史记? 叔孙通列传 :“引诸侯王以下至吏六百石以次奉贺 “,说明当时官吏六百石以上,才具有朝见皇帝的资格.这与睡虎地秦简法律答问“可(何)谓宦者显大夫? 宦及智(知)于王,及六百石吏以上 ,皆为显大夫“的解说是一致
9、的.甚至睡虎地秦简法律答问:“为( 伪)听命书,法(废)弗行,耐为侯(候);不辟(避)席立,赀二甲,法(废).“古时坐于席上,下席站立是表示恭敬 ,不下席站立事涉“不敬“;睡虎地秦简为吏之道有“临事不敬 “之语,可能也与秦制定的礼仪有关.至于是否与朝律有关联,或者说是不是秦朝律中的罪名,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证据.史记?秦始皇本纪琅琊刻石有一个从臣的班序:“ 列侯武城侯王离,列侯通武侯王贲,伦侯建成侯赵亥,伦侯武信侯冯毋择,丞相隗林,丞相王绾,卿李斯,卿王戊,五大夫赵婴,五大夫杨榷.“或可见其朝位一斑.又史记?秦始皇本纪 “秦始皇置酒咸阳宫,博士七十人前为寿,仆射周青臣进颂日“云云 ,也是遵循朝仪而
10、来.史记?刺客列传:“秦法,群臣侍殿上者不得持尺寸之兵 ,诸郎中持兵皆陈殿下,非有诏召不得上.“史记?萧相国世家:高祖以萧何功第一,及奏位次,又以萧何为第一,“赐带剑履上殿 ,上朝不趋“. 甚至史记? 孔子世家:“人公门,鞠躬如也;趋进,翼如也.君召使傧,色勃如也.君命召,不俟驾行矣.“也有可能是司马迁按照汉代朝律的规定描写的.后汉书?梁冀传:梁冀于元嘉元年得赐“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谒赞不名“. 后汉书?董卓传:“为相国,入朝不趋,剑履上殿.“曹操集“春祠令“:“ 议者以为祠庙上殿,当解履.吾受锡命,带剑不解履上殿.“这里的“ 趋“,如前所述,“疾行致敬也“, 即疾走以示尊敬.此外,还需要强调
11、的是,根据张家山 247 号汉墓二年律令中的秩律官秩的排序,可以看出汉初朝位的大概.安作璋,熊铁基先生秦汉管制史稿第五章“秩俸和朝位制度“ 第二节“朝位的班序“以为,“ 朝位是指帝王主持朝议时各级官吏所应处的位置先后左右班次,朝位和官秩是一致的,有什么样的官秩,就有什么样的朝位.朝位的班序是有秩次的高低决定的.关于秦,汉初,前后汉朝位的变化,由于官制的发展变化,朝位也随之起伏不定“.3而宋徐天麟所撰西汉会要卷三十七职官七有“班序“ 一目,根据 汉书? 叔孙通传及汉书?百官公卿表而来.后汉书? 礼仪 中有“拜皇太子之仪“,“拜诸侯王公之仪“.1973 年在河北定县西汉晚期中山王墓中出土大批竹简,
12、其中有“六安王朝五凤二年-)q 起居注“记载汉宣帝五凤二年(前 56 年) 六安国缪王刘定到长安入朝的途中生活和入朝过程中各项活动.其中入朝中的朝谒庆赏活动,对于了解封建贵族的仪礼生活都有着极大的意义.4但文物所刊发的“起居注 “照片不清晰 ,无法辨识具体内容,推测属 朝律的内容.我们推测,秦时已有相近似的法律,甚至有可能名称也叫朝律.史记?秦始皇本纪所载都琊刻石中列有朝位的顺序是:列侯,伦侯 ,丞相,卿,五大夫.参与制定者多为山东的儒生,特别以鲁国为多.史记?秦始皇本纪:“二十八年春,始皇东行郡县,上邹峄3安作璋,熊铁基 :秦汉官制史稿 ,齐鲁书社 1985 年版,第 459 页.(4河北省
13、文物研究所:河北定县 4o 号汉墓发掘简报,载文物1981 年第 8期;定县汉墓竹简整理小组:定县 4o 号汉墓出土竹简简介,载文物1981 年第 8 期.141华东政法大学 2008 年第 4 期(总第 59 期)山,立石,与鲁诸儒生议,刻石颂秦德,议封禅望祭山川之事.乃遂上泰山,立石,封,祠祀.史记?叔孙通传 :“叔孙通,薛人也.秦时以文学征 ,待诏博士.“ 索隐:“薛,县名,属鲁国.“ 叔孙通高祖时制定朝仪,“ 采古礼与秦仪杂就之“;还参与汉初其他礼仪制定.“高帝崩,孝惠即位遁谓叔孙生日:先帝园陵寝庙群臣莫(能)习.徙为太常.定宗庙仪法.及稍定汉诸仪法,皆叔孙生为太常所论着也“.朝律制定
14、当在汉惠帝七年叔孙通去世之前,当然并不排除后来对它再行修改,增删.三,几点认识由于张家山 336 号汉墓朝律的简文还未完全公布,我们无法完全复原汉初朝仪的全景图,但根据现有的资料,已可以初步得出以下几点认识.第一,张家山 336 号汉墓朝律对于了解儒生参与汉初政治建设及汉初政治走向极有裨益.前引史记? 秦始皇本纪 表明秦始皇制定朝仪及封禅礼仪时都有儒生特别是鲁国的儒生参与其中.史记?儒林传:“陈涉之王也,而鲁诸儒持孔氏之礼器往归陈王,于是孔甲为陈涉博士,卒与涉具死“;“高皇帝诛项籍,举兵围鲁 ,鲁中诸儒生尚讲诵习礼乐,弦歌之声不绝,岂非圣贤之遗化,好礼仪之国哉!“汉书?高祖纪:“楚地悉定,独鲁
15、不下,汉王引天下兵欲屠之,为其守节礼义之国,乃持羽头示鲁父兄.鲁乃降.初,怀王初封项羽为鲁公,及死,鲁又为之坚守,故以鲁公葬羽于谷城,汉王为发葬,哭临而去.“这给刘邦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史记? 孔子世家 :“鲁世世相传以岁时奉祠孔子冢 ,高皇帝( 刘邦)过鲁,以太牢祠焉.诸侯卿相至,常先谒然后从政.“刘邦此举是帝王第一次以太牢祭祀孔子.原来,盛牲的食器叫牢,大的叫太牢.太牢盛三牲,因此也把宴会或祭祀时并用牛,羊,豕三牲,叫太牢.高祖平定天下时,急需斩将搴旗之士;天下平定后方需礼乐教化之助 .史记?叔孙通传于此转变有生动的描述.汉初叔孙通降汉,从儒生弟子百余人,叔孙通只向刘邦推荐群盗壮士,招致
16、弟子的不满.其日:“汉王方蒙矢石争天下,诸生宁能斗乎? 故先言斩将搴旗之士.诸生且待我,我不忘矣.“后叔孙通制定朝仪有功,因进言:“诸儒生弟子随臣久矣,与臣共为仪,愿陛下官之.“高帝悉以为郎.叔孙通出,皆以五百斤金赐诸生.诸生逼皆喜日:“ 叔孙生诚圣人也 ,知当世之要物.“ 这说明儒生是否受重用,取决于帝王是否需要.叔孙通精于世变还表现在其制定礼仪时,“使征鲁诸生三十余人.鲁有两生不肯行,日:公所事者且十主,皆面谀以致亲贵,今天下初定,死者未葬,伤者未起,又欲起礼乐.礼乐所由起,积德百年而后可兴也.吾不忍为公所为.公所为不合古,吾不行,公往矣,无污我.叔孙通笑日:若真鄙儒也,不通时变.“其中诸
17、弟子为郎颇具深义,对朝仪教化起到督导作用.袁宏后汉纪卷六谓汉末割据蜀地的公孙述,“少为郎,习汉家制度,出入法驾,鸾旗旄骑,置阵陛戟,辇出屋闼“.意思是公孙述模仿汉家天子的排场,这是他年轻为郎时在宫中学到的.第二,张家山 336 号汉墓朝律经历汉高祖,惠帝,吕后,文帝时三十余年的变化,朝律及其所定朝位与现实政治有密切关联.朝位与现实政治密切相关.首先体现在汉五年刘邦称帝时,封功臣即论功行赏与定朝位即功臣在朝中的班序是当时政治生活中的两件大事.朝位的重要还反映在祖刘邦死后吕后专权伊始,特别重新定朝位以测试高祖旧臣的政治背向,同时也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法则重组自己的治国班底.汉书?高后纪:“二年142
18、曹旅宁张家山 336 号汉墓朝律的几个问题春,诏日:高皇帝匡饬天下,诸有功者皆受分地为列侯,万民大安,莫不受休德.至于久远而功名不着,亡已尊大谊,施后世.今欲以差次列侯功以定朝位,臧以高庙,世世勿绝,嗣子各袭其功位,其与列侯议定奏之.丞相臣平言:“谨与绛侯臣勃 ,曲周侯臣商,颍阴侯臣婴,安国侯臣陵等议,列侯幸得赐餐钱奉邑,陛下加惠,以功次定朝位,臣请臧高庙.奏可.“师古注:“ 以功之大小为先后之次.“ 如淳注:“功大者,位在上.功臣侯表有第一,第二之次.“吕后以后又有变化.但是史记?吕太后本纪,史记? 陈丞相世家,史记?绛侯周勃世家不载定朝位之事,除了汉书?吕后纪外,汉书陈平,周勃,郦商,灌婴
19、,王陵这些参与定朝位者诸传中亦未提及.这本是吕后笼络高祖功臣的所为,如汉书百官公卿表序:“ 太傅,古官,高后元年初置.“排列在御史大夫 ,奉常之间,史载王陵在高后时尝为太傅.客观上却起到了修改叔孙通所定朝律的效果.此外,秦汉律令的制定多以诏书颁布,或对奏书予以认可.有关朝位的法律是以后之形式发布的.再次,吕后以后诸帝也十分重视朝位问题.如史记? 平准书 :汉武帝时,“请置赏官,命日武功爵 .级十七万,凡值七十余万,诸买武功爵官首者试补吏,先除,千夫如五大夫;其有罪又减二等 ;爵得至乐卿;以显军功“.裴驷集解:“ 汉书音义日:事爵左庶长以上至十八爵为大庶长也. 名,朝位从九卿,加乐卿者 ,别正卿 .“甚至可以说,汉初的朝律奠定了中国历朝朝仪制度的基础.第三,张家山 336 号汉墓朝律还对了解汉初律的性质及篇目具有重要意义.原来汉初律中并不存在所谓正律与旁章的区别.秦汉文献记载的汉律篇目依然繁杂,并且用九章,正律,旁章等名目无法解释得通.汉书?刑法志日于是相国萧何,秦法,取其宜于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