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庄子文学语言 探微石东升 摘要：本文侧重从文学的角度探求庄子一书在语言表达上的特质，以文本分析为主体，结合横向比较、纵向影响来透析其语言成就关键词：虚构意象 言与意 道语方，作为思想的载体，在先秦的著述中，由达意到饰意，由简古到摛采，在当时滔滔纷纭的社会背景下，语言常常显示出它超越物质的力量，“朝为布衣，夕为卿相”，其中介桥梁就是语言，故有苏秦见说赵王于华屋之下，而开始了伏轼撙衔横历天下，做六国的纵约长的历程，邹忌以心琴理巧谏齐宣王，三月而取得齐国相位的经营。处于宋国的庄子去以他深邃的思想，绝高的才华，视功名富贵如腐鼠，隔岸观火般地观察解剖着那个纷乱的世界，在天人之间寻觅着生存的法则，纵横捭阖
2、的想象态势与汪洋恣肆的语言张力交织在一起，汇成了庄子卓荦不群的语言建构。一庄子天下篇说庄周“以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时恣纵而不傥，不以觭见之也，以天下为沈浊，不可与庄语。”玄虚的理论，荒唐而不着边际的言辞，放荡而不拘束，且不持一端之见。庄子将散漫自由而深邃玄杳的思想形诸于他的著论，使他的文本语言充满了虚构的意象。如：“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于四海之外”逍遥游儵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应帝王无所凭恃，无功无名，引人神往的仙人，解牛数千，刃若新发，技臻化道
3、的庖丁；忏逆自然，违于大道，欲成反败的儵忽等等玄想之事齐集笔下，忽焉驰来，忽焉驰去，使读者目眩耳迷，难以稽考。尽管庄子说他的著论是“以天下之沈浊，不可与庄语，但他的文章绝非无端嬉戏之言，他的语言大异于同时代诸子的逻辑言辩，而多以形象的语言阐述着他深邃的哲学主张。文荡而意庄，应该是庄子文本语言的一大特点。二庄子三十三篇，语言玄冥，哲理深邃，文采焕然，庄周凭借语言向人们宣扬他的大道，世人也以此解读庄子和他的思想，我们今天了解的庄子，实际上是由他的语言建构起来的。在庄子齐物论中这样说：“道隐于小成，言隐于华辞。”大道被一些小的成就蒙敝了，言论也被一些华丽的辞藻蒙敝了。当我们汲汲于庄子一书的文采风流时
4、，是否已遗忘了庄子所要告诉给我们的真正的所指呢？关于语言对思想的传达，庄子在人间世中有一个很形象的比喻：“言者，风波也，行之，实表也。”将语言比做风波，去传达时，就有得有失。今天我们解读庄子，是否就象他本人在逍遥游中所描绘的“天之苍苍，其正色也？其远而无所至极也？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如果这样认识的话，两千年后的我们就掉入了庄子在两千年前无意设下的圈套。言与意的关系，在庄子的论著中，实际上存在着一个我们今人难以解开的结。他一方面用语言给世人阐述着他的理论，一方面又深深地感到语言实的局限性，一些深微的思想用语言实在难以表述。秋水篇中有一段话：“可以言论者，物之粗也；可以意致者，物之精也；言之
5、所不能论，意之所不能致者，不期精粗焉。”这里，语言能够表达的只是在有形体可以能范围来限制的事物，有些事物，言语无法表达，甚至连意思也无法感受，这个超出言意之外的，究竟是什么？恐怕只能是道了。在庄子看来，语言并非如现代西方语言论学者所说的：“语言不再是理性的工具，理性也不再是语言的中心，相反，正是语言支配着理性，创造或者颠覆着理性，不是人永恒地控制着语言，而是语言在控制着主体” （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语言其主要功用还是要尽量达意的。天道篇中这样说：“世之所贵者者书也，书不过语，语有贵者，语之所贵者意也。”明确指出意不重语，意重语轻的主张，这与儒家的“辞达而已矣。”法家的“若辩其辞，则恣人怀其
6、文，忘其用，直以文害用。”相呼应，共同奠定了我国文学领域中形式与内容的正确关系。国粹流传至今，诗追神韵，画求写意，已成为民族文化性格之一。天道篇中接着说：“意有所随，意有所随者，不可以意结也。”庄子认为意义的由来是语言难以表达的，但是，对于得道的途径，庄子在大宗师中又描绘道：当南伯子葵问女偊从哪里听到“道“的时候，女偊回答说：“闻诸副墨之子，副墨之子闻诸洛诵之孙，洛诵之孙闻之瞻明，瞻明闻之聂许，聂许闻之需役，需役闻之于讴，于讴闻之玄冥，玄冥闻之参寥，参寥闻之疑始。”这里，精微的道理又是可传的，在言可传意，而言又难于尽意的这一对矛盾中，庄子认为对意的诠释不可停留于言上，应当从言外去领会言外之意。
7、如庄子外物篇所言：“荃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荃；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吾安得夫忘言之人而与之言哉。”庄子认为，形式是为了达到目的，当目的达到时，形式就应该摒弃，言是为了达意，当得到真意时，语言形式就会淡忘，语言在这里仍然是指向真意的关键，是可忘而必用的。庄子希图走出语言的屏障而达到意的契合，读者也在庄子言外之意的指引下，以“心斋”、“坐忘”、的方式感爱着庄子一书的真谛，这种思想影响所及，成为后代道者修身养性之指轨，文人仕途失意自慰之良药。三天下篇中说庄子的文章“以卮言为曼衍，以重言为真，以寓言为广。”卮言是无心而自然流露出来的言论，重言是为人所重之言，寓言是寄托他人
8、他物的言论。这“三言”基本上概括了庄子作品的文学语言运用。庄子在寓言一文中自叙他的著作是：“寓言十九，重言十七，卮言日出，以和天倪。”大量的寓言，十中有七的重言以及随处可见的卮言，分三而所指一，共同把道当做阐述的终极目的，寓言在于“体道”，重言在于“论道”，卮言已是“入道”。达意的同时，形成了庄子文章在语言上汪洋捭阖，仪态万方的特色。庄子的文章，创造了大量生动话泼，颇具诗意，意味隽永的寓言，如逍遥游中那个形象巨大的鲲鹏形象，尽管作者是在说明万物的所待性，但后人的引用已远远超越了文本本旨，大鹏在李白诗中“大鹏一日同风起，乘风直上九万里”，已成为大志的代言者。庄子德充符中，讲述了五个寓言，刻画了六
9、个形体残缺的人，使读者在意兴悠然之际，悟出了作者的真意。德如能充实于内，物自然会应于外的道理，在庄子外物篇中有段话：儒以诗礼发冢 。大儒胪传 曰：“东方作 矣，事之何若？“小儒曰：“未解裙襦，口中有珠。诗固有之曰：青青之麦，生于陵陂。生不布施，死何含珠为 ！接其鬓，压其顪 ，儒以金椎控其颐，徐别 其颊，无伤口中珠！“一个诙谐的小故事，将儒者言庄行鄙的虚伪性揭露的入木三分。庄子的寓言多顺手拈来，随心迁性进行创造。如庄子外物篇写任公子钓鱼：“为大钩巨缁，五十犗为饵” 。则阳篇则说：“ 有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有国于蜗之右角者曰蛮氏，时相与争地而战，伏尸数万， 逐北旬有五日而后反。”这些寓言形象或巨
10、大到不可仰视，或细微到难以目视，充满了浓郁的浪漫主义气息而极富感染力。重言是庄子借助古人、老人、名人虚拟的语言，来阐述自己的观点，以增强文章的可信度，清代学者姚鼐在庄子章义中说在庄子是：“托己说于圣言以自重。”在庄子的文章中，黄帝、尧、舜、老子、许由、列子等诸圣贤睿老纷至沓来，或侃侃而谈，或相互辩驳。生动的形象，睿智的语言，使人物具有一种高度的真实感，也给读者一种潜移默化的力量。文章的是，庄子的语言，不能等同于后人的引经据典，它更接近于苏轼省试时的策文“臬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的主观臆造色彩。卮言在庄子的文章中是入道之言，尽管卮言不能化道，但它与道是最为贴近的，是实际生活中的自然流露，它不着意于语言的荣华藻饰，甚至不重视语言本身，所谓大辨不言，使人自悟。如庄子寓言中所说：“言无言。言无言，终身言，终身言，未尝言，未尝言，终身不言，未尝不言”，这里，体现了庄子对语言认识的深刻性，语言是载道之体，但只从语言上又无法得到道的真诠，后人推崇“豪华落尽见真淳”的语言，以及苏东坡说他的文章是“大略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答谢民师书），其所追寻的境界与庄子卮言理论是一脉相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