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蔡邕解读礼记月令的新变2009 年 9 月第 5 期古籍整理研究学刊JoumalofAncientBooksCollationandStudiesSep.2009NO.5蔡邕解读礼记? 月令的新变高长山骆洋摘要:蔡邕对(礼记? 月令的解读,体现了不同于汉代经师儒生的一些新特点,一些新变化,表现出消解儒学束缚的新思想,以及重自然,轻名教的倾向.表明蔡邕是汉末涌动的新思潮的代表,他的思想和行为成为魏晋玄学的先声.关键词:蔡邕;月令;新变中图分类号:K892.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1017(2009)05.0081.05汉末文坛领袖蔡邕算不上经学大家,他流传至今世的论着中,治经学的
2、篇目更是少之又少.但是,从后汉书本传记载他在东观组织勘刻熹平石经的始末,就不难看出他对经学的重视.在蔡邕现存的经学着作中,他对礼学,尤其是礼记?月令关注最多.蔡邕对礼记?月令的解读也受到了汉末经学“改革 “风气的影响 ,但是作为一位学者来解读儒家经典,其角度和经学家的解读出现了许多不同之处,而这些不同恰与魏晋玄学又有很多相似.所以,讨论蔡邕礼学解读思想的新变与汉晋间文化思潮转型,可以以郑玄的礼学思想来观照蔡邕对礼记?月令 的解读, 揭示蔡邕礼学思想的新变,由此了解汉晋之际学术思潮及风气的变化.“月令 “一词的概念有广 ,狭之分 ,广义上说,它是指上古及秦汉间由国家颁布的关于按照一年十二个月时令
3、进行祭祀,农事以及行政的指导性纲领.它按照春夏秋冬四时的顺序,将一年十二月每个月的气候,天文和主宰神做了系统的讲解.天子要根据四时节令发布号令,带领民众进行祭祀,农耕,并以此决断各项事务.如果政令不符合当下的时节,那么上天就会降下灾祸.汉书?高帝纪及成帝纪颜师古注引李奇说:“时政,月令也.“ 后汉书咣武帝纪李贤注:“时令谓月令也.“ 可见,“月令“是古代遵循时令,物候而施政的专门术语.从夏周时候开始“月令 “就有了文字记载 .秦汉以来的“月收稿日期:20090208作者简介:高长山(1963 一),东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从事先秦两汉文学研究.骆洋(1985 一), 东北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
4、究生.令“ 多尊崇周代的月令,并且也根据实际情况丰富了月令的内容.在以后几千年的封建社会里,月令一直在指导着君主实施各项政策.月令是农耕社会的产物,它在我国古代决定农事活动时起到了非常独特而又实用的作用.从狭义上说,“月令“ 是指专门记载 “月令“内容的书籍月令.逸周书里就有月令篇名的内容.宋代的崇文总目着录了周书月令,是逸周书? 月令篇的单行本 ,已散佚.小戴礼记里的月令篇也是以“月令“ 直接命名的.东汉的崔寰着有四民月令,明代的戴羲着有养余月令.足见“月令“ 是一个在封建社会一直延续的思想体系,同时它作为记录月令思想的书籍名称也一直在沿用.从“月令“的功能来看,它经过了一个很长的发展时间,
5、并逐步完善.最早的关于“月令 “时政的专篇有大戴礼记? 夏小正,管子?四时, 吕氏春秋叶二月纪 首篇,淮南子?时则训,小戴礼记? 月令 等.礼记?月令 (以下简称 月令) 的内容较比夏小正系统完整得多.月令更注重“令“,书中有非常具体的制历制度和原则性规定.每一个月的内容都是从天象,气候,物候,祭祀,农事,王事等几方面来撰写的,十分规整.第一,月令对天象的观察非常系统.不仅有星象的记录,还有对太阳位置的记载,以仲春为例:仲春之月,日在奎,昏弧中,旦建星中.其日甲乙,其帝大嗥.根据天象,月令给春夏秋冬四季确定了节立春,日夜分(春分),立夏,日长至(夏至),立秋,白露降(白露), 日夜分(秋?81
6、?分),霜始降 (霜降 ),立冬,日短至( 冬至).第二,按照各个月物候的不同月令安排的不同的农事活动.农事上仍然以桑为主.但是国家对农事的管理大大增强了,许多农事劳作都是国家强制执行的.同时也特别注意到了按照自然规律来调节生产.天子和农事结合的内容是月令比夏小正完整的部分.每个季节,天子会亲躬示范劳作,以祈求丰收.例如孟春时候“乃择元辰,天子亲载耒耜,措之于参保介之御间,帅三公,九卿,诸侯,大夫,躬耕帝藉.“除了养桑生产以外 ,月令还特别注重畜牧业,渔业的发展.仲夏时候就需要“ 游牝别群“.第三,以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军事等为一体的王事活动.月令里规定的王事政令都以时令为基础.太史令观测
7、天象,掌握天象的运行法则,指定历法标准,告知天子何时进行相关的王事活动.例如孟秋时候,“命有司修法制 ,缮囹圄,具桎梏,禁止奸,慎罪邪,务搏执.命理瞻伤,察创,视折,审断.决狱讼,必端平.戮有罪,严断刑.“根据天象物候,天子还要祭祀上天,不同的时节,祭祀也是不同.祭祀和历法集合起来,按时迎接春夏秋冬,以祈祷风调雨顺.此外,王事政令里还强制规定不许在春天砍伐森林,猎捕幼畜,一切以农事为主,不得在农忙时兴兵役,等等.第四,强调月令的不可更改性.月令要求人们按时节行令,按气象自然从事生产,否则就不会受到上天的保佑,以致遭受灾祸.所以每一个月的时令最后都会写道违反时令将会遭到的苦难.仲秋时候,如果不行
8、仲秋月令,则是“仲秋行春令,则秋雨不降,草木生荣,国乃有恐.行夏令,则其国乃旱,蛰虫不藏,五谷後生.行冬令,则风灾数起,收雷先行,草木早死.“值得注意的是,月令里天象和五行是统一的.五方,五音,五色,五味等都与人们日常生活相关.礼记? 月令因其完整 ,规范的时政记录符合历代帝王君主的统治而被广泛采用.在汉代以经学为主的文化氛围里,礼记?月令也是众多治经者的研究重点.对礼记?月令,蔡邕也发表了自己的见解.一,蔡邕解读礼记? 月令 的特点由于今文经学重师传,多是口头传授,没有文字可依,老师所说的就是正确的道理,违背老师就不能做博士弟子.这样的学问发展下去只是越来越?82?繁琐,言不达意.但无论如何
9、,今文经学是被承认的官学.而在民间,另外一种经学逐渐发展起来,这就是古文经学.它把儒家经典视为上古的历史材料,提倡家法,厚古薄今,把古代社会和制度理想化.对经文的文字,名物等进行解释.由于治学的方式不同,皮锡瑞经学历史认为:“今学以古学为变乱师法,古学以今学为党同妒真,相攻若仇,不相混合.“以致于 “杜,郑,贾 ,马注周礼 左传,不用今说;何休注公羊传,亦不引周礼一字许慎五经异义,分今文说,古文说甚晰.“一直以来古文经和今文经都相互对立,各有所争,使学者无所适从.经学发展到汉末,出现了一股新鲜的气息.从马融开始,古文经学和今文经学开始了相互趋同.马融注经以古文为主,同时还采纳了今文经里合理的部
10、分.这样既使古文经更加成熟,同时也让经学学派开始融合.郑玄是马融的弟子,他吸取了老师的经学观点,在古,今文经学的比较中进行鉴别,从而建立了自己的经学体系.蔡邕与郑玄是同时代的人,受到时代风气的影响,蔡邕对经学也有深入的研究,尤其是对礼学更是偏爱.因为他认为礼的制度是国家的根本.“示人礼化,皆帝者之大业,祖宗所祗奉也.“蔡邕传世的解经论着不多,其对礼记?月令的解读是经学方面唯一的着作.隋书?经籍志记载蔡邕曾撰写明堂月令章句12 卷,而两唐书缺载,清人余萧客,陆尧春,蔡云等各有辑本.现在尚存的月令篇名,月令问答以及明堂论是比较完整的篇目.从这些残篇里,依然可以明晰蔡邕儒家经典解读的一些特点.首先,
11、蔡邕对月令传抄时导致字句的错误进行了订正.这些细小之处的订正在蔡邕之前没有关注,同时这些订正关系到“礼“ 对天子及天子宫室等是否符合标准的判定.现试举两例说明:问者日:“ 仲冬令 日: 奄尹中宫令,谨门闾.今曰门闱,何也?“日:“ 阉尹者,内官也,主宫室.出入宫中之门日闱,阉尹之职也.闾,里门,非阉尹所主,知当作闱也.“圆在这一条问答中,涉及的问题是皇家仆人司职的问题.阉尹只能在皇宫里门闱之间工作,不能跨入到其他地方.所以月令中所说的管理门闾就是字清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北京:中华书局,1987 年,第 864 页.句上的误传.这样的解释不但把字句改正,使文章更加接近原文,而且也明确
12、了皇宫内职官的任务,符合“ 礼 “的规范 .问者日:“ 令 日 七驺成驾,今日六驺,何也?“日:“本官职者,莫正于周官.(周官天子马六种 ,六种别有驺,故知六驺.(左氏传:晋程郑为乘马御,六驺属焉. 无言七者,知当为六也.“天子的座驾是有一定的要求的,以显示皇家的威严.破坏了这个规范对上天是不敬的,这里更改了马匹的数目以求符合“礼“ 制.其次,蔡邕对月令中的名物进行了考证.蔡邕考察的名物包括祭祀的牺牲,明堂,乐器现以明堂为例.在古代天子颁布月令的地方在明堂,所以明堂就成为了天子发布政令的地方.明堂白上古就已经有了建制,只是随着发展历史,明堂的规模建制等出现了不符合礼制规范的地方.蔡邕翻阅古籍,
13、博采众家,考证了明堂的源流.在考证明堂源流的时候,他认为:“夏后氏日世室,殷人日重屋,周人日明堂.“还通过引用 易经来说明“ 明堂“名称的来源.“东日青阳,南日明堂 ,西日总章,北日玄堂,中央日太室.易日:离也者,明也,南方之卦也.圣人南面而听天下,乡明而治.人君之位,莫正于此焉.故虽有五名,而主以明堂也.“此外,蔡邕还广泛征引 乐记,尔雅,诗经等来明确明堂与月令的关系.从现在可窥见的蔡邕解读经典的特点来看,蔡邕以非经学家视角的解读,有了一些新的特点,这些特点恰是汉晋间思潮转型的征兆.二,蔡邕解读札记? 月令 的新变蔡邕解读礼记? 月令的新变 ,主要体现在与汉末主流经学家郑玄的解读思想不相一致
14、,对儒家思想有消解倾向,以及由解读而体现的对“自然“的体认等方面.1.以.博通为核心郑玄在对三礼进行注释的时候,如有古制可循,则一定会依古制.因为儒家一直认为周代古制是最适合社会统治需要的.孔子就曾感叹:“大道之行也,与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但是,蔡邕却并非认为古制都是可以依傍的.在月令问答里有这样几则:清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北京:中华问者日:“ 子说 (月令,多类周官左氏.假无周官(左氏传,(月令为无说乎?“日:“夫根柢植,则枝叶必相从也.月令也周官,并为时王政令之记,异文而同体.官名百职,皆(周官解,月令甲子,沈子所谓似(春秋也.若夫太昊,蓐收,句芒,祝融之属左传造
15、义立说,生名者同,是以用之.“问者日:“ 既用古文于历数,不用三统,用四分,何也?“日:“(月令所用,参诸,非一家之事,传之于世,不晓学者,宜以当时所施行夫密近者.三统已疏阔废弛,故不用也.“问者日:“ 既不用三统 ,以惊蛰为孟春,中雨水为二月节,皆三统法也,独用之何?“日:“孟春月令日 蛰虫始震,在正月也.中春始雨水,则雨水二月也.以其合,故用之.“蔡邕认为月令是与左传同时代的周代典籍.这以古文经学家的视角来看则应该以古制为依据,对其进行注释.但是蔡邕没有刻板地遵循古文经的家法.三统历是根据汉初太初历制定的.后汉书?律历志中 :“自太初元年,始用三统历“王先谦集解引清钱大听:“三统与太初异名
16、而同实.刘子歆用太初法推衍之以说尚书,春秋,又追日月五星同起牵牛之始,以为太极,上元,初非别立一术,则三统之名不自歆始也.“三统历实际上是上古就开始使用的历法,汉代的刘歆把它系统化了.四分历从东汉时开始使用,是编欣,李梵等创制.从数据测算上看,四分历已经比三统历精确很多,后汉书? 律历志中 :“四分历本起图谶 ,最得其正.“蔡邕认为月令“体大经问 “并不是一种历法可以解释全面的,对月令的注释需要全面考察,四分比三统精确,虽然不是古制,但更适合月令的实际内容.但是三统里能够解释月令的部分蔡邕还是采纳的.同时,在采用四分和三统之外,蔡岜还注重实际的天象情况来解释月令物候,其云:“今不以历节言,据时
17、始暑而记也.历于大雪,小雪,大寒,小寒皆去十五日,然则小暑当去大暑十五日,不得及四十五日.不以节言,据时暑也.“书局,1987 年,第 901902 页.注:本节所引月令问答均摘自注释所属书籍.?83?从这一点看,蔡邕的解读更加注重“博“ 与“通 “.这和魏晋学人的治学方式有些相通的地方.魏书记载“( 温)子升初受学于崔灵恩 ,刘兰,精勤,以夜继昼,昼夜不倦,长乃博览百家,文章清婉.“ 晋书 :“(嵇康)学不受师,博览无不该通,弹琴泳诗,自足于怀.“(郭)太尉王衍每云:听(郭)象语,如悬河泻水,注而不竭.“ 魏晋以后的文士注重阅读的广泛,博采各家专长.2.变搿崇儒为消解蔡邕受到时代风气的影响,
18、对儒学也会产生疑惑,由此而出现消解儒学的倾向,这种倾向可能是无意识的,但这确实又构成了蔡邕经学解读的新变.问者日:“ 令以中秋筑城郭,于经传为非其时.诗曰:定之方中,作于楚宫.定,营室也.九月十月之交,西南方中,故传日小昏正而栽筑,即营室也.昏正者,昏中也.栽筑也,栽木而始筑也.今文在前一月,不合于经传也.“案:此条阙答语 .诗经从先秦开始就是儒士学者研习的经典,尤其是春秋战国时期,各诸侯国合纵连横频仍,其间的外交辞令多引诗经,这就是所谓的“不学诗,无以言.“左传 ?僖公二十三年里记载晋公子重耳与秦王会面时的场景:“公子赋河水,公赋六月.“ 河水 是诗经?小雅的篇目,原意是小河的水最终汇入大海,重耳引申为将来会归顺秦国.六月也出自诗经? 小雅 ,内容原是贤臣尹吉甫辅佐帝王征伐,秦王引申为重耳会像尹吉甫一样成功.在论语里,孔子的弟子也经常讨论诗经.“ 曾子有疾,召门弟予日 :启予足!启予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