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伤 逝 子 君 的手 记 在这无爱的人间，刻下证明我曾经拥有过爱的回忆。 认识涓生是在一年之前， 他是会馆里富有满腹新奇思想的知识青年。 每次透 过窗外的茂盛的紫藤和高大的槐树，便能看到他在书桌前做着学问或认真的看 书。涓生的样子是那么的认真，富有朝气，生机。 那时候， 我常常会穿一身玄色的裙， 去会馆找他聊天， 他便会和我谈论家庭 * ， 谈打破旧习惯， 谈男女平等， 谈伊孛生 ， 谈泰戈尔， 谈雪莱 。 我总是 奇怪， 人的一个脑子里， 怎么可以装得下那么多得东西。 而涓生说的话， 仿佛每 一句都是真理一样住进我的心里， 回荡在我的脑海里， 甚 至睡觉也总会梦到他那 双闪着希冀眼。 随着
2、时间的推移， 涓生那侃侃而谈， 闪着智慧的光芒身影， 深深地吸引了我， 一次又一次的沿着砖路来到紫藤棚下。 还未靠近涓生的窗， 便能看到他急切地迎 了出来，仿佛早就知道了我来。 有几次， 没能早去看涓生的时候， 他便来看起了我。 然而也是听胞叔用极其 不耐烦的语气提起来的。 当时想， 涓生必定也被是被我吸引的， 我们应该时常在 一起。 可惜后来， 即便我们在一起， 他便极少， 甚至再也不愿用含着期待的眼光看 过我，直至离开涓生。 在我们认识半年之际， 我们又像往常一般在会馆里交谈时， 涓生异常严肃地 谈起了我在 这里的胞叔和在家的父亲。 我已知晓涓生的一切， 他的身世， 他的缺 点，这些都不会
3、阻碍我要和涓生在一起的决心。我想涓生那时定是在试探我吧。 我用向他宣誓般， 分明地， 坚决地， 沉静地说了句， 我认为只有涓生和我之间才 能明白的话语， “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 ” 我还记得， 当我说完这话时， 在涓生眼中看到的震撼， 喜悦如海藻般慢慢地 展开， 闪现出盈盈水晕。 涓生激动地握住我的双手， 高大的身姿单膝跪在地上请 求我接受他的爱时， 我的眼里满是突如其来的诧异， 然而渐渐就转化为心猛烈的 跳动， 不知道当时我的脸是不是红透了。 喜悦充斥着 我的心， 好想告诉他 “我愿 意” ， 却始终最后什么也没说出口。 但我能知道涓生是懂的， 我默许了他这一生！ 后来，
4、 “我是我自己的， 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 ” 我如我所宣的誓一样，不顾家人的反对， 与家人断绝关系， 绝不后悔跟涓生走在一起。 当时的我以为自 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却没想到当初的誓言在如今是那么的空虚和无力。 和涓生在一起后， 我们找了吉兆胡同一所小屋搬进去， 是两间南屋。 涓生说， 主人是一个小官， 倒是明白人。 他们一家住着正屋和厢房。 他只有夫人和一个不 到周岁的女孩子，雇了一个乡下的女工，照看孩子来着。 我们的家具很简单 ， 但我知道已经用去了涓生筹来的款子的大半， 于是我也 卖掉了唯一的金戒指和耳环。 这样我觉得这个家是我和涓生一起的， 是我们的家 了。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同居
5、的幸福生活，一切的一切都如我们先前想好的一样， 甜蜜而幸福。 然而偶尔也会有不开心的事， 比如： 上街时， 那些不安好心的人的 言语， 还有涓生也陆续和那些不赞成我们的朋友绝了交。 但是我知道不能让他人 嘲笑了去， 我们更应该让他们看到我和涓生的幸福。 我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什么 也看不见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一次在庙会， 买了一只花白的叭儿狗， 我给它另起了一个， 叫作阿随。 还在 我们的家里养了四 只小油鸡。 这样在涓生外出去局里工作的时候， 便有他们陪着 自己，我也能喂喂鸡，做点事情，照看好我们的家。 可是，幸福似乎没有持续许久，便如昙花般谢了。 涓生对我说： “爱情必须时时更新， 生长，
6、 创造。 ” 我也觉得是这样的。 只是 时间久了， 我们各自有了要忙活的事情， 我要管理家里的大大小小的事， 涓生要 去局里工作， 总是顾不上聊天便一天过去了。 我一直都觉得涓生每次回家的时候， 我应该做好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等着他工作回来。 于是涓生便夸我做菜的手艺有长 进，而我也越发的热衷这活了。 可是操持好一个家，并不是想想就可以的，我的手开始粗糙， 每天的养鸡， 照看阿随， 还有家里其他的一些琐事， 都需要我来做。 涓生也总会说一些不舍得 我操劳的话，可是我们雇不起一个佣人。 终于在双十节的前一天， 涓生收到了局里的信差， 一张油印的纸条。 上面印 着的就是： 奉局长谕史涓生着毋庸到局办事
7、秘书处启十月九号。 这一重重的打击， 让我的心开始焦虑起来，接下去该从哪里赚钱？心里怀着担心，但是我有涓生， 不能让他 觉得难 过。于 是，我说 ： “那 算什么 。哼，我 们干新 的。我 们可以做别 的。 ” 涓生也这样认为， 于是我们开始商量起来， 最终决定将现有的钱竭力节省， 涓生一面登“小广告”去寻求钞写和教读，一面 写信给自由之友的总编辑，请他帮忙。 “说做，就做罢！来开一条新的路！ ”涓生满怀信心的说。 可是原本就不富裕的生活， 加上生活来源的断损， 我和涓生便越来越忙， 日 子也越加艰难。 我开始担心起来， 这样下去， 我们的幸福会破灭。 这种感觉一直 环绕在我的心中，一日又一日
8、的加深。 由于涓生需要写东西， 他需要安静的环境， 然而这段时间， 官太太老是找茬， 老是打我们家油鸡的主意， 不断的争吵打扰了涓生。 我明白了他的作工不能受规 定的吃饭的束缚， 便每天留心他的吃饭时间。 虽然后来涓生写了五万言， 但是这 一切都解决不了吃饭的问题。 阿随最近已经 被饿的异常的瘦， 很是可怜。 油鸡们 看起来也不再如先前那么肥了。 但是有天， 涓生却告诉我， 这个家不能养着这些可怜的家伙了。 我多次的抗争最 后还是被无情的驳回， 最后油鸡们变成了我们和阿随的菜肴。 那时候我越发觉得 涓生变了，变得冷漠。终于有一天，他把阿随也带离了我的身边。 那天晚上，涓生回来后问我： “奇怪。
9、 子君，你怎么今天这样儿了？” “什么？”我不想和他说话。 “你的脸色。 ”涓生似乎发现我十分的不高兴。 “没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 ”我不能让涓生知道我在怪他。 吃饭的时候，涓生不断提示我，自从 同居以后，他也疏远了所有旧识的人， 然而如果只要能远走高飞，他生路还宽广得很。现在忍受着这生活压迫的苦痛， 大半倒是为我， 便是放掉阿随， 也是为了我好。 当听到这些， 我的心 开始痛起来， 原来一直以来，我真的在涓生的心里就是个负担。涓生果然开始嫌弃我了。 后来涓生便常常在外面的阅书室看书， 很少回家了。 我知道他已经不愿意再 看到我了吧？我开始在不断的想象和害怕中度过这种日子。 不行的， 我不能
10、让涓 生厌烦我的，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涓生了， 我要对涓生好一点， 让他想起我们曾经 的快乐的日子，他还是爱我的，他现在只是忘记了过往的日子。等他回 忆起来， 他就不会觉得我是一个讨人厌的女人。于是我又开始期待起来我们充满爱的生 活。 于是每天我都会重复过去我们说过的话， 做过的事， 涓生也总会顺着我。 但 是我还是发现涓生脸上那样的笑容有那么的刺眼，我的心还是不安。 涓生和我闲谈，故意地引起我们的往事，提到文艺，于是涉及外国的文人， 文人的作品： 诺拉 ， 海的女人 。 称扬诺拉的果决。 听了那么多， 我终于懂了，也许我应该弄清楚事情的事实。 “是的。 ” 我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说， “但是，
11、 涓生， 我觉得你近来很两 样了。可是的？你， 你老实告诉我。 ” 然而现在，我是多么 的后悔当时自己那莽撞的行为。 当听到我如此问他， 他思索了会， 便下决心将埋在心中好久的话， 倾泻而出： “况且你已经可以无须顾虑， 勇往直前了。 你要我老实说； 是的， 人是不该 虚伪的。 我老实说罢： 因为， 因为我已经不爱你了！ 但这于你倒好得多， 因为你 更可以毫无挂念地做事。 ” 天地开始旋转，我知道我的世界坍塌了，我所能活下去的理由全都没有了， 果然， 涓生已经不爱我了。 他已经忘记了当初的誓言， 即便还记得， 也已经回不 到当初。 爱， 我的生命 里除了爱还有什么？我多么希望涓生能够告诉我的不
12、是事 实。 可是最终他也没为我留下来， 而是匆匆 地奔向了外面， 模糊的背景， 在清晨 的寒风中逐渐变成一个点，然后消逝不见。 幸得父亲还在， 怀着巨大的哀痛， 跟着父亲走出这个曾经给了我一个我以为 是幸福的家的地方，回头看的时候发现那是多么的黑暗的地方啊！ 我始终遵守着当初的誓言， 不曾后悔当初跟涓生相爱！ 留下了家里仅有的几 十枚铜元，希望涓生没有我的负担可以好好的生活下去。 走之前，我通知了一声 官太太，并请她为我跟 涓生说一声“我走了” 。然而 我再没勇气见涓生一面！ 回到家的这一段日子不知道是如何的度过的， 只知道别人无尽的冷漠和讥讽 在耳边回响。 是的， 即便是现在我终是在等 待着涓生如当初般来求我和他一起！ 然而这一 切仿佛像梦般从没发生过一样，我最终没等到！ 这个世界最终还是没能容得下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