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章太炎与梁启超民族主义思想比较2006 年第 4 期总第 193 期齐鲁学刊QILUJOURNALNo.4GeneralNo.193章太炎与梁启超民族主义思想比较王东艳(济宁师范专科学校历史系,山东济宁 272125)摘要:在近代中国民族主义风潮中有两种民族主义思想 ,一是以章太炎为主要代表,主张以文化别种族,强调“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它虽然为辛亥革命的总爆发起了推波助澜的积极作用,但这种具有种族复仇倾向的大汉族主义情绪又对辛亥革命的进程与结局产生了相当消极的影响.二是以梁启超为代表的近代民族主义,摆脱了传统“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束缚,强调民族国家观念 ,主张各民族平等,共同奋斗的大
2、民族主义,把追求中华民族的独立,民主和富强作为革命的终极目标,体现了中华民族意识的真正觉醒.关键词:章太炎;梁启超;民族主义中图分类号:K2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022X(2006)04005204在近代中国民族主义思潮中,有两种民族主义思想值得重视:一是以章太炎为主要代表,从“夷夏大防“ 的传统观念出发,引经据典阐发汉民族正统观念,宣传反满思想.其言辞激烈,鼓动性强,为辛亥革命的爆发起了推波助澜的积极作用.但这种具有种族复仇倾向的大汉族主义情绪又对辛亥革命的进程与结局产生了相当消极的影响.二是以梁启超为代表的近代民族主义,摆脱了传统观念的束缚,主张各民族平等,共同奋发的大民
3、族主义,把追求中华民族的独立,民主和富强作为革命的终极目标,体现了中华民族意识的真正觉醒.本文拟就章太炎与梁启超的民族主义思想作一初步比较,不妥之处,祈请方家教正.近代以来,中国社会与民族危机为“内诸夏而外夷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的传统族类意识的复苏提供了条件.鸦片战争失败,洋务运动破产,中日甲午战争惨败及战后割地赔款,丧权辱国等一系列的严酷事实,使人们对清王朝逐渐失望.康有为,梁启超等维新志士发动的变法维新虽一度给日薄西山的清王朝带来了一线振兴的希望,但顽固守旧势力52对变法运动的仇视和镇压把这一最后的希望断送了.随着变法的失败和民族危机的加剧,人们对清王朝腐朽统治的反感情绪愈加浓烈
4、,一个汹涌澎湃的反满革命风潮酝酿起来.章太炎就是这个风潮中的先锋人物.当康有为等积极推动维新变法运动的时候,怀有炽热爱国激情的章太炎也走出书斋,参与到这一救国运动中来.但不久,他就与康梁发生政见分歧,“认为不去满州,则改政变法为虚语 “1(P38),遂返回杭州创办经世报,并成立当时国内较早具有反清色彩的政治性组织“兴浙会 “,宣传其救国主张.从兴浙会序及其章程的内容来看,它有一个鲜明的特点,即着力发掘历史传统,表彰为明王朝的开基和守业立下勋劳的刘伯温,于谦和王守成,推崇明末清初矢志反清复明的黄宗羲和张煌言,并揭露满清军队人关南下的种种罪行.这种以阐扬历史传统抒发反满情绪的做法,虽然还比较隐晦曲
5、折,但却体现了此后章太炎反满民族主义思想的基本框架.维新运动失败后,章太炎的反满主张开始公开化,其影响也日益扩大,并自认为“鼓吹之功 ,必贤于中山远矣“2(P42).章太炎的反满民族主义思想有如下三个特点:(一)以文化别种族的文化民族主义收稿 El 期:20050226作者简介:王东艳(1968 一),女,山东济宁人,济宁师范专科学校历史系讲师.章太炎属古文经学派,推崇明末清初思想家顾炎武.他说:“ 今之经学 ,渊源在顾宁人.顾公为此,正欲使人推寻国性,识汉虏之别耳.“1(Pl15) 他自己研经治学的目的就是通过历史文化的探寻,来辨别汉,虏种族的异同,并由此激发人们的民族意识,以国粹来培植民族
6、感情,推动反满革命.在903 年发表的驳康有为论革命书中,章太炎以历史阐扬“夷夏大防“的春秋大义 .他花费大量笔墨论证满族是“异种贱族,非吾中夏神明之胄“2(P181), 认为历史上周边诸多少数民族“皆归化汉人而非陵制汉人者也“, 而满洲 “堂子妖神 ,非郊丘之教 ;辫发缨珞,非弃冕之服;清书国语,非斯邈之文“2(P162), 反而陵制于汉人之上,这是汉人的奇耻大辱.他引用白起坑赵,项羽坑秦的历史典故,说明“秦,赵,白,项本非殊种故秦,赵之仇白,项,不过仇其一人“,而满洲异种入主中原,则“人人欲尽汉种而屠戮之 “.因此,“汉族之仇满洲,则当仇其全部 “2(P162).由于章太炎致力于从历史文化
7、中寻觅民族意识,以国粹主义培植民族主义,所以他很强调学习历史的重要性.他说:“读史之效,在发扬祖德,巩固国本.“ 在他看来,“ 经籍之应入史类而尤为重要者 ,厥推春秋.春秋三传虽异而内诸夏外夷狄则一.自有春秋,吾国民族之精神乃固,虽亡国者屡,而终能光复旧物,还我河山“E3(P840841).又说:“民族主义如稼穑然,要以史籍所载人物,制度,地理,风俗为之灌溉,则蔚然以兴矣.不然徒知主义之可贵,而不知民族之可爱,吾恐其渐就萎黄也.“4章太炎以文化区别种族,以历史激动国性,对推动反满革命无疑起了积极的作用,但其狭隘的大汉族主义倾向也是很明显的.(二)强调“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种族民族主义章太炎痛
8、恨满清政府的腐败与专制,但他没能从其制度本质上去认识,而是把一切祸害和弊病简单地归结为满族人的不良统治.他曾说:“清之失道,在乎偏任皇族,贿赂公行,本不以法制不善失之.旧制或有拘牵琐碎,纲纪犹自肃然.“Et(P378)由于带着种族偏见的眼光去观察事物,判断是非,许多东西在章太炎的眼里也就失真变形了.他说:“满人贪冒,本十倍于汉人,如彼康熙,乾隆二朝,名为法令修明之世,而黩货者犹遍于朝列.汉,唐,宋,明盛时,有此秽乱事耶? 宋,明季世 ,乱政滋章,亦有一二权奸侵牟于上,而朝士与封疆之吏,犹有清德可称者,岂其法令善哉? 正由贪窦未开 ,人犹知耻耳!独此满洲政府,自边外马贼组织成立,摸金成丘,是其天
9、性,余波所衍,安得不至是乎?“他认为:“满洲之乱政,非自其法令成,自其天性与习惯成.“51(P423424)结论是 :“逆胡膻虏,非我族类,不能变法当革,能变法亦当革;不能救民当革,能救民亦当革.“1(P171)一句话,“异族“ 满人的统治必须推翻.他宣称:“今之种族革命,若人人期于颠覆清廷而止,其后利害存亡,悉所不论,吾则顶礼膜拜于斯人矣.“6(三)“光复“ 与“ 革命“之辨对反满斗争的性质,章太炎颇致关注.他强调说:“改制同族,谓之革命;驱逐异族 ,谓之光复.今中国亡于逆胡,所当谋者,光复也,非革命云尔“2(P154);“所谓革命者 ,非革命也 ,目光复也.光复中国之种族也,光复中国之州郡
10、也,光复中国之政权也.以此光复之实而被以革命之名“E2(P292). 章太炎反复强调反满乃“光复“而非“革命“,既反映了他的种族民族主义思想,又体现了他对反满革命目标的设定.1905 年,中国同盟会曾在军政府宣言中宣称:“ 惟前代革命如有明及太平天国,只以驱除光复自任,此外无所转移.我等今日与前代殊,于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之外,国体民生,尚当与民变革.虽经纬万端,要其一贯之精神,则为自由,平等,博爱.“7(P77)超越种族 “光复“而有更远大的追求显然是他们自觉区别于前代革命的标志,相比之下,章太炎的“光复 “说未免显得简单和偏狭.他曾自陈其思想“总之不离吕( 留良),全(祖望),王(船山),
11、曾(静)之旧域“E3(P681),从“光复“ 与“ 革命“之辨来看,应该说不无道理.这一对革命目标和革命性质的不同理解,恐怕是后来他与其他党人反目的原因之一.甲午战败之后,山河破碎,中国人潜在的民族主义情感开始进发出来.正如梁启超所说:“吾国四千余年大梦之唤醒,实自甲午之役始也.“E8(P81) 戊戌变法失败后,梁启超流亡日本,开始接触西方培根,笛卡儿,卢梭,孟德斯鸠等资产阶级思想家有关政治,经济,历史,社会及思想文化方面的着作.这使梁启超大开眼界,以致几年内“思想言论与前者判若两人“E9(P173 188).这期间 ,他借鉴西方,积极宣传民族主义,强调民族国家观念.1901 年 1O 月,梁
12、启超在清议报上发表国家思想变迁异同论一文,论述了民族主义在西方与中国的发展状况.他认为,19 世纪初是民族主义飞跃的时代,“今日之欧美,则民族主义与民族帝国主义相嬗之时代“,“而吾国于所谓民族主义者,犹未胚胎焉“;“民族主义者,53不使他族侵我之自由,我亦毋侵他族之自由.其在于本国也,人之独立,其在于世界也,国之独立“.梁启超认为,如果我国“墨守十八世纪以前之思想 则吾国将永无成国之日矣“.因此,他号召每个中国人都应奋起,“知他人以帝国主义来侵之可畏 ,而速养成我所固有之民族主义以抵制之“.1902 年 2 月8 日,梁启超又在新民丛报发表着名的新民说,第一次对民族主义概念作出清晰铨释,认为民
13、族主义是“ 各地同种族,同言语, 同宗教,同习俗之人,相视如同胞,务独立自治,组织完备之政府,以谋公益而御他族是也“.文章中,梁启超提出了以公民为主体的民族国家观.他指出,欲保国救国,必先使人民爱国,即具有近代国家思想.近代国家思想有四个要点:“ 一日对于一身而知有国家;二日对于朝廷而知有国家;三日对于外族而知有国家;四日对于世界而知有国家“.也就是说,国家不仅是朝廷的国家 ,而且是民族的国家,也是每个国民的国家;国家的兴衰不仅是最高统治者的责任,也是全民族的责任,是每个国民的责任.鉴于西方列强已处于“民族帝国主义“, 有很大的侵略性,梁启超认为中国当前迫切需要建立民族国家,与西方抗争.他高度
14、评价了民族主义的作用,认为欧洲在近代的进步完全得力于民族主义,“欧洲所以发达 ,世界所以进步,皆由民族主义所磅礴冲激而成“;“今日民族主义最发达之时代,非有此精神,决不能立国“8(P321).梁启超大声疾呼:“ 今日欲抵当列强之民族帝国主义,以挽浩劫而拯生灵,惟有我行我民族主义之一策“83(P210).他主张全民族团结,共同抵抗外国势力,“以国民之力,抵他人国民竞争之来侵“-8(P12).梁启超是中国最早系统宣传民族主义的知识分子.通过他的启蒙宣传,使沉睡几千年的中国人大梦将醒,“中国者中国人之中国也“ 的思想从此深入人心.这为 2O 世纪初民族主义思潮在中国的兴起,民族国家在中国的建立产生了
15、深远影响.胡适曾如此评价说:“ 梁任公为吾国革命第一大功臣,其功在革新吾国之思想界.十五年来,吾国人士所以稍知民族思想主义及世界大势者,皆梁氏之赐,此百嚎所不能诬也.去年武汉革命,所以能一举而全国相应者,民族思想政治人人已深,故势如破竹耳.使无粱氏之笔,虽有百十孙中山,黄克强,岂能成功如此之速.“10(P122)梁启超的民族主义思想有如下特点:(一)涵全国各民族于其中的“大民族主义“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是以孙中山为首的革命派提出的革命纲领,它对于推翻清王朝的统治有积54极作用,但弊端也很明显.梁启超清醒地察觉到这一点,并警告说:中国当前面临的是“大民族危亡“,其主要的敌人并不是满洲政府,而是
16、帝国主义.“苟以救国为前提,无论从何方面观之,而种族革命总不能为本身手段,为直接手段“.他认为,救国与种族革命不能相容,因为种族革命必须进行复仇主义的暴力干涉,导致“不完全共和 “,其结果是招致帝国主义干涉,使中国沦落得更快.为求中华民族的生存,需要中国内部各民族的有力团结与整合,“中国的民族主义不应是汉族联盟排斥在辽阔的中国境内生活的其它民族,而应是中国境内各个民族团结起来反对外来人侵的民族“11(P214).救亡图存是近代知识分子矢志以求的目标,梁启超的救亡图存思想在众多知识分子中有独特之处.他的全民族共同努力抵杭外来民族侵略的主张,可称为“大民族主义“, 即超越狭隘的汉族主义,而将中国境
17、内所有民族涵容其中的具有近代色彩的民族主义.(二)新民族系于新国民对构成民族国家的个体要素国民的重视,是梁启超民族主义思想的突出特征.梁启超认为,国家之间的竞争,归根到底是国民与国民之间的竞争.中国人口虽多,但国民素质低下,有四大缺点:爱国心薄弱,独立性柔脆,公共心缺乏,自治力欠缺12(第14 卷,P24);六大劣根性:奴性,愚昧,为我,好伪,怯懦,无动12(第 5 卷,P1826).这些缺点和劣根性不仅是中国“积弱之最大根源 “8(P140),而且与建设一个近代民族国家是不相容的,必须加以改变.他指出:“凡一国强弱兴废,全系国民之智识与能力 ,而智识,能力之进退增减,全系于国民之思想.思想之
18、高下通塞,全系国民之习惯与所信仰.然则欲国家之独立,不可不谋增进国民之思想,不可不于其所习惯,所信仰者,为之除其旧而布其新“12(第 3 卷,P6);“欲实行民族主义于中国,舍新民末由“8(P210).为此,他呼吁:“ 必须造新民 ,强民智,培育新国民,苟有新民,何患无新制度,无新政府,无新国家.“8(P207)梁启超认为我国“新民“ 的理想特质应是 :有远大理想,顽强毅力;有进取冒险精神;有尚武精神;有独立自由思想.梁启超特别强调独立自由人格的重要性,认为“ 中国数千年之腐败,其祸极今日 ,推其大原,皆必自奴隶性来“9(P173 188).因此,要真正革新国家和社会,避免亡国的厄运,首先必须
19、根治国民的“奴隶性“, 培养其独立自由的新型理想人格,这在当时无疑是一种卓识.这一新民族系于新国民的思想理路直接影响到后来的以改造国民性为中心的思想文化运动,在中国近代思想文化史上有着重要的意义.章太炎的民族主义思想以种族和文化为民族认同符号,表现为一种种族民族主义.这种民族主义在晚清以“排满 “为目标,发展为 “驱除靴虏,恢复中华“ 的反满革命.由于把民族认同建基于种族之上 ,这种民族主义必然导致中华共同体内部各不同民族之间丧失认同基础,造成民族间的不平等.另外,这种种族民族主义与现代化进程是相悖的.它对传统的华夏中心主义思想资源的依赖,对黄帝形象的着力塑造,对汉族族源的寻找,以及对传统夷夏
20、之辨的强调,都与近代民族进程不相协调.而相比之下,梁启超的民族主义思想更有近代色彩.他批判了传统“国家观“ 的谬误和弊端 ,提出了新的 “国家思想“.随着近代民族观念的产生及民族平等权利的确认,它构成了民族主义的前提条件和基本假设.当“民族国家“观念为相当多数人普遍接受后,可以判定这个社会已进入“民族主义“阶段.梁启超提出近代世界民族竞争中必备的新型国家观念是中国知识分子完成从传统民族主义向近代民族主义跨越的标志,为后来民族主义在中国的发展奠定了基础.参考文献:1汤志钧.章太炎年谱长编:上 FM.北京:中华书局,1977.2章太炎选集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E3章太炎政论选 :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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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risonResearchonThoughtofZhangTaiYanandLiangQichaoSnationalismWangDong-yan(DepartmentofhistoryEducation,JiningTeacher,college,Shandong,272125,China)Abstract:TherearetwotrendsofthoughtofnationalisminmodernChina.OneistheracialnationalismwithZhangBinglinasthemainrepresentative.Thisnationalismmaintainsthatthestudyofclassicbooksshoulda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