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布依族“舅权”习俗的当代价值布依族“舅权 “习俗的当代价值吴文定(黔南民族师范学院马列部,贵州都匀 558000)摘要:布依族“舅权“ 习俗是布依族经历母系社会的直接反映.剖析“舅权“ 这一文化现象和挖掘它的“-3代价值,对推动布依地区社会和谐进步,具有重要意义.关健词:舅权;影响;变迁;价值中图分类号:K892.2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 1332(2012)01007104布依族舅权习俗简介布依族舅权习俗是布依族社会发展中一个重要的文化现象,同时也是一种制度文化,深刻地影响着布依族的社会关系.舅权,即舅父权.舅父,也称舅舅,舅公,舅.说文男部释:“舅,母之兄弟“. 舅即母亲家
2、族中的兄弟辈人,亲族中称“ 娘家人“,“外家人“,是母亲家的全权代表.本文舅权除指舅舅对外甥特殊约束力外,有时还体现在夫妻关系中女方兄弟对男方的约束力上.布依族地区有“舅公为大“, 或 “天上雷公,地上舅公“的说法,充分体现了舅父权力的地位.在布依族地区,大凡娶进嫁出,乔迁新居,红白喜事等重大事项及平常交往中,舅舅作为母亲方代表均发挥了重要作用,在外甥家庭事务仲裁中舅舅也有很大的话语权.从家庭关系上看,舅舅与外甥之间已属不同支系,但他们之间却存在着血浓于水的血缘关系,当外甥之间有财产纠纷或对一些重大事件出现意见分歧时,舅父就会出面进行调解或干预,他们的干预往往能起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在布依族民
3、间传统的家庭和亲族关系中,舅权与父权相互制约,共同影响着布依族的社会关系.1.婚俗文化中的舅权布依族历史上长期是男女青年婚姻自主,故有“朗绍朗貌“(布依族青年男女社交活动的称谓,又称“ 赶表 “,“坐表“,“玩表“,“ 打老表“,“闹门墙“等.)的习俗 .在“ 朗绍朗貌“中相识 ,选择自己意中人.大明一统志中的“男女自婚“ 即指自由择偶,弘治贵州图经新志说:“歌唱相悦者,然后论姿色妍媸,索牛马多少为聘礼“.镇宁县志记载:“男女 通过情愫 ,自相择偶后 ,始通媒约“ 伫.明末清初后就逐渐演化成“父母包办“ 式的婚姻.联姻时大都考虑“门当户对 “,也有高攀的,民谚中说:“宁可娶大家的奴婢,不愿讨小
4、人家的姑娘“.也有鄙视大户人家的,民谚中说:“有钱不买河边草,娶媳不要有钱人“.在“ 门当户对 “中,旧姻亲比较理想,故许多地方存在“姑舅表婚 “,“侄女赶姑妈“,“姨妈亲“ 的习俗 ,力求亲上加亲 .民间有“除了青杠无好火,除了娘舅无好亲“之说.人们普遍认为舅舅家和姑妈家联姻是最理想的选择,这种理想的选择表现为两种方式:一种是“侄女赶姑妈“, 即舅父家女儿优先嫁给姑妈家儿子;另一种是舅父家有娶外侄女作儿媳的优先权利,只有当舅父家没有合适的儿子与姑妈家女儿联姻时,姑妈家女儿才能外嫁,若姑妈家女儿不愿嫁给舅父家儿子,必须要找到合适的理由,并且要给予一些礼物以示歉意.黔南识略记载:“荔波方村等地,
5、娶媳必先求姑妈之女,名日要回, 其聘礼或以牛或以银“0.2.丧葬文化中的舅权收稿日期:201111-24基金项目:本文系 2011 年贵州省教育厅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基地项目 “布依族舅权习俗的当代价值研究“成果,课题编号:11JD081.作者简介:吴文定(1973 一)男,布依族,贵州都匀人,黔南民族师范学院马列部副教授,研究方向:思政课教学与布依族文化.71峡论坛2012 年第 1 期,总第 246 期据史籍记载,布依族古代实行火葬.明郭子章黔记?仲家 中说:“丧食尚虾,而忌禽兽之肉,葬以伞盖墓,期年而焚之,祭以枯鱼“.现在非正常死亡仍实行火葬.布依族认为,只有火才能彻底化解一切邪恶,除灾
6、祛难.清康熙贵州通志?蛮僚中说“ 丧则屠牛召亲友,以大瓮贮酒 ,执牛角遍饮主人不食肉,只食鱼虾,习阴阳家言,葬用棺,以伞盖墓上,期年而火之,不上冢“;光绪安平县志亦说“用火葬习俗 ,三年后,视尸朽烂,举火焚之,以瓦缸检骨灰埋窖“.近年来在罗甸,平塘一带布依族地区曾挖掘出不少骨灰坛罐,均为火葬例证.解放后,惠水雅阳寨等村寨仍袭用火葬不用棺葬.清中叶以后,大部分布依族地区“渐习汉俗“才逐渐改用棺木土葬.垒土为坟,富者立碑,为后代子孙留下扫墓标记.在布依地区,母亲死后要立即讣告外家,长子要拿一张孝帕,一瓶酒,到外家去报丧,请舅家前来探丧,待舅家控丧检验后,方能装棺人殓,否则舅家就要追查或找麻烦.黔南
7、惠水一带出殡仪式中,有的姓氏要举行“砍炕“(送别)仪式:“一人饰舅父,戴上斗笠,拿一把柴刀,站在门外,屋里的人把门关上,在外饰舅父的人喊话,开门,开门!屋里的人问:你是何人, 答 :我是你家舅舅.打开门后,该人闯进家来喊:姑妈,姑妈!他人答道:你姑妈死了, 舅舅当即发怒 :姑妈死为何不报? 旁人赶陕递上一碗水说: 舅舅喝酒,喝酒,舅舅喝了一碗就吐了出来,骂道:你们拿水当酒哄我喝,这时举起柴刀将炕绳砍断,并又闯到灵枢边,用柴刀敲灵枢呼喊:姑妈,姑妈后离去,这样才能出殡“.有的布依族对祭奠顺序有严格的规定,首先是母舅家客人先到,主人家率孝男孝女,吹唢呐,拿酒到路口跪接,来客必须每人敬上一杯,并希望
8、讨得舅父们几句吉言,同时护送舅父到家,找个条件较好的地方给舅父一行休息,而别的亲戚则不需如此接待.3.起造文化中的舅权布依族建筑,主要以“干栏“为主,“干栏“历史最早见于魏书:“盖南蛮之别种,种类甚多,散居山谷,依树积木,以居之,名日干栏.干栏大小,随家口之数而定“.随时代变迁 ,“干栏“形式也发生了变化.条件富裕的家庭对屋檐,窗花,72门头等进行了艺术加工,将花鸟虫鱼等动植物图案刻之于上,栩栩如生,给人以艺术美的享受.在新房落成的时候,主梁须由舅父来送,别的亲戚不能送梁,送主梁成了舅家的荣耀与职责.立新房的头晚,舅家会邀请家门族下或寨邻一行若干人.抬着主梁,米酒,糍粑,衣服等礼品,浩浩荡荡到
9、主家庆贺,进门时鞭炮声,礼花声响彻云霄,主家即以最贵重的宾客礼仪进行接待.当晚喝酒,猜拳,唱酒歌,刻画着一幅幅动人的景观.4.交往文化中的舅权布依族“尚老 “习俗特别突出 .古训云:“有父才有子,有兄才有弟,长兄如父,氏嫂如母“.与长辈或客人交谈时,做到“尊长前 ,声要低,低不闻,却非宣.问起对,视勿移“;有长辈或老人在时,晚辈忌跷二郎腿,忌从长辈面前走过;客人光临,年长者,长辈或贵客才能坐上排,年轻或晚辈坐下排,年轻人要主动给老年人添饭;喝酒开始时,多是先敬老人,然后喝转转酒;长辈非常忌讳晚辈叫他们名字.在“ 老“的长者中 ,舅父无疑是最受尊敬的 ,舅父既是长辈又是母亲方代言人,有很大的权威
10、,许多时候能够对外甥发号施令.当舅父来时,外甥须以贵宾相待,端茶送水,递烟倒酒,若主家杀鸡款待,鸡头则非舅父莫属.在家庭纠纷中,舅父有很大的话语权,如外甥家遇到解决不下的棘手问题,一般都要求助于舅父.舅父作为外姓但又与外甥有着血缘关系的特殊角色,许多时候能够作出客观而公平的决断.一般情况下舅父不轻易出面,以免伤了和气,影响以后的往来,除非遇到他人无法解决的问题,舅父才会出面调解.所以,在处理外甥家事务时,舅父都有很高的威望,特别是在处理夫妻矛盾时,必须要听取女方弟兄的意见,否则女方弟兄会邀上家族或寨邻一大拨人前往“兴师问罪“, 严重者还会发生集体械斗事件.二,布依族舅权习俗的变迁任何一种文化现
11、象必然会随它生存环境的变化而发生变迁,布依族舅权习俗也概莫能外.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着每一寸布依热土,使布依地区社会经济猛速发展,社会迅速变布依族“舅权 “习俗的当代价值迁.基于经济基础的变化,思想上层建筑也发生着前所未有的触动.由于教育水平的提高及“打工潮“的出现,人们的视野及交往范围在时空上得到拓展,使得人们的思想观念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布依族舅权习俗在内容和形式上都发生着深刻的变迁.但无论形式发生着怎样的变化,从变化中仍可窥探出深层的舅权文化因素.在婚姻缔结上,男女老少都认识到了“姑舅表婚 “的危害 ,对于“表哥表妹,亲上加亲“的习俗 ,许多青年男女都以之为耻 ,羞于提及
12、;姑妈家女儿外嫁已不存在给舅家一些礼物以示歉意;以前本乡镇或本村开亲是较为理想的选择,结婚时,寨上二 j 十位女“送亲客“ 代表舅家到男家住“ 三朝 “,女儿嫁至外县或外省,父母都会痛流涕泪,百般阻挠,极力反对.近年来不同省份联姻已是司空见惯,只是少了浩浩荡荡的“送亲客“; 外甥结婚时,舅家不会提前一天来到,以显现地位和身份的特殊,而是同别的客人几乎同时到达,当晚即举行穿衣仪式;穿衣仪式在内容和形式上都极大地进行了简化,仪式完毕后,舅家陪同人员不再长时间以酒作乐,以资助兴,都会当晚返回;起造文化中,随房屋类型的变化,舅家送“大梁“ 现改为了送大门,舅家依然会以最重要宾客的身份出现,抬着最多的礼
13、物,放着最多的鞭炮庆贺;交往中,外甥虽不再对舅父的到来表示特殊的礼仪,但依然要进行热情的接待,否则会被视为“忘本“, 遭致世人非议;丧葬中外甥也不会亲自上门报丧,而是及时电话告知.舅舅也不会“追查 “情况或找一些理由不能参加葬礼,以免麻烦和引来闲话.舅舅自身也在抗拒着舅权,原先舅舅那种高高在上的权威已趋近消失.在二十一世纪及未来的时光中,舅权的削弱将会进一步突显.三,布依族舅权习俗的当代价值布依族舅权习俗是布依族在漫长的社会历史发展中形成的文化现象.由于受历史条件的制约,这一文化现象难免具有许多糟粕和不可取之处.如深受舅权影响的“姑舅表婚“不利于布依族地区人口素质的提高,舅舅的过多干预束缚了外
14、甥的创造力等.但布依族舅权之所以能延续至今,说明它在布依族社会发展中仍有相应的积极意义.科学对待布依族舅权文化现象,对之进行扬弃,挖掘它的当代价值,对推动布依地区社会和谐进步和文明发展,具有重要意义.1.布依族舅权习俗尊重了人类社会发展史实,有助于正确认识人类社会发展历程大抵在人类只知道利用石器或青铜器的时候,人类的产业只能限于渔猎和牲畜,与之适应的是母系氏族社会.随原始农业的出现,男子在生产中的地位优越于女子,从而实现了母系氏族向父系氏族的过渡.舅权是母系氏族向父系氏族过渡的佐证.母系氏族时代,女子是家庭的中心,男子要讲“三从“, 即“在家从母 ,出嫁从妻 ,妻死从女“.舅舅作为母亲方的代表
15、天然地具有稳定的价值和极高的权限,舅舅生活中常帮助姐姐照看外甥等,当然会对外甥拥有一种相对的权力,在外甥面前,舅舅可说是至高无上的.在纳西族的称谓里,舅舅包容着“ 父亲 “的涵义 .土家族的称谓习惯里 ,姑父,岳父,夫父乃至男子尊称的泛指都曾叫作“舅舅“10o布依族古歌安王与祖王叙述了布依族由母系氏族向父系氏族过渡的历史:“安王十三岁,下河去打鱼,打得一条大青鱼,打得一条大鲶鱼.安王带它回草屋,安王带它回家中.到阶前忙说,到园边忙喊:妈呀妈 ,我得一条大青鱼,打得一条大鲶鱼,我们去吃吧妈妈.安王母亲急忙讲:哎哟!鱼是你舅舅,是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安王急忙开口说,安王急忙开口讲:即使是大舅,哪怕
16、是小舅,先杀一条来吃吧!,安王母亲听这话,消失无踪影“111.这首史诗反映了远古时期人与动物不分,安王母亲家全是鱼,后安王要杀鱼(外家)吃,母亲气得一去不返,反映了母系氏族因斗争失败而被父系氏族取代的历史痕迹.这些观点看似荒谬,但它却尊重了人类发展的史实,闪耀着人类发展历程的唯物主义光芒,对于帮助我们进一步认识和反映人类社会发展的进程,有着重要的指导.2.布依族舅权体现了布依族对女子的尊重,有助于构建男女平等,和谐的家庭关系舅权可说是对父权的一种“抗衡“, 这种“抗衡“使得已完全处在父权制度下的女方权益在一定条件下得到了极大的保护,这种保护使得受“男尊女卑“汉文化影响的布依族家庭里,虽然妻子要
17、遵循“三从“, 但丈夫或儿子却不得不尊重女方兄弟或舅舅的感受与意见,女方兄弟或舅舅的感受中即包含了对妻子或母亲权益的保护.所以在布依族社会里,男73一峡论坛2012 年第 1 期,总第 246 期女平等相对突出.在家庭分工上,虽深受“男主外,女主内“的影响 ,但女子在生产中却可与男子外出劳作或同-同酬 .一起下田干活,上山采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甚至女子劳动范围比男子还要广泛.交往上,布依女子也有很大的交往空间,男女青年均可以通过“朗绍朗貌 “寻找自己的意中人.家庭事务中,为避免舅舅不满而带来的麻烦,许多家庭重大事务都告知舅舅或夫妻问要相互协商,全力做到皆大欢喜,这些行为和做法即是男女平等的
18、重要体现.可以说布依妇女在家庭里要具有比汉族女子更多的话语权.这些优良传统对推动男女平等,构建和谐家庭具有重要的启示.3.布依族舅权在维系婚姻方面发挥了积极的作用,有助于维护社会稳定婚姻是社会的产物,婚姻关系的稳定状况影响着社会的和谐.布依族特别重视家庭的稳定和婚姻关系的和谐.女儿嫁出后,回家探望父母兄弟本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但两种情况下不能回娘家,否则即使去了也要被赶回来:一种情况是夫妻间吵架后回娘家的;另一种是过年过节回去的.为不让女儿回家过年,以至产生了忌讳女儿回家过年的禁忌,若女儿不遵循此禁忌就被认为会给娘家兄弟带来晦气,如此严厉的行为禁止系统千百年来发挥了重要作用.每个人都在恪守着这
19、似有非有的信条.在布依人看来,年节是家人团聚的良机,姐妹不回家即是与姐(妹) 夫有了矛盾的表现.即使没有矛盾长时问的分离也会产生矛盾,为避免产生矛盾或矛盾,升级,就需回家面对矛盾,解决矛盾,促进双方关系的和谐.在布依家庭中,如发生离婚现象,女方兄弟非要弄清离婚原南,如非女方原因,女方兄弟就会邀上家族或寨邻一行若干人到男方家讲道理,以显示女方家实力与权威.事情如不能得到妥善解决,女方家族就会纠缠不休,让男方深感棘手,甚至发生集体打砸事件.因此,男方一般不会轻易提出离婚,以免遭致舅家的“兴师问罪 “,正因为女方兄弟及家族的干预,使历史上布依家庭的离婚率较低,从而维护了社会的稳定.4.布依族舅权与“议榔“ 等制度相互补充 ,有74助于构建和谐,平安社会环境布依族“议榔 “制度是布依族民间传统的一种自治方式,在处理布依族村寨内部的矛盾和纠纷,维护社会治安等方面发挥过重大作用.布依族舅权作为一种社会制度,与“议榔 “等制度相互补充,相得益彰,积极维护了社会稳定.在布依族家庭矛盾排解中,首先由家族中最有威望的长者进行调解,舅舅一般不轻易出面.遇上重大事件或家族无法解决的矛盾时,舅舅就会出面干预,舅舅作为外姓,身处“ 庐山之外“, 亦能识“庐山真面目“,作出公正的判断.另一方面,舅舅不仅仅是局外人,还与外甥之间有着浓厚的血缘关系,舅舅会以极为认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