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国际关系学不能没有人文底蕴2005 年第 4 期(总第 98 期)国际政治研究StudiesofInternationalPo1iticsNo.4,2005Nov.2oo5国际关系学不能没有人文底蕴任晓作者简介:任晓,上海国际问题研究所研究员.(邮政编码 :200040)社会科学研究是否需要人文底蕴,这本来不应该是个问题.然而近来似乎又成为了一个问题.比如就有人发出了“社会科学研究需要人文底蕴吗“ 这样的疑问,不免令人感到讶异.我的看法是,社会科学研究不仅需要人文底蕴,而且不能没有人文底蕴.中国的国际关系学同样如此.什么是人文底蕴? 大体上我们可以把人文底蕴的基本涵义表述为,熟悉人类(世界的和
2、中国的)历史脉络,掌握中外哲学经典的基本内涵,理解人类基本的价值观念等.它对社会科学(包括政治学,国际关系学)又意味着什么呢?在社会科学中轻视人文而产生的弊害,人们已经有过教训了.在当代西方社会科学研究中,曾经出现过祛除价值,追求纯科学的运动和尝试.就政治学和国际关系学科领域而言,当代的行为主义运动就是如此,而在美国尤其甚嚣尘上.其特征是倡导价值中立,尽一切可能排除研究者个人的价值取向,追求纯科学,广泛运用自然科学的研究手段,如定量分析,大规模随机抽样,计算机模拟等等.数学公式和数学模型不断被采用,大量样本的多个案研究也颇受青睬.后来,又出现了理性选择论,不论是什么问题,都把研究的单位化约为个
3、人,这些个人都一律被假定为是自利的和理性的,他们由自身利益出发进行算计并进而采取相应的行为.在国际关系研究中,国家被化约为类似个人的行为体,而且国家与个人的行为模式殊无二致.理性选择分析被认为是普遍适用的,不管是政治问题,还是经济,社会和其他方面的问题,都可以通过运用理性选择分析而得到揭示.平心而论,影响遍及整个社会科学的行为主义运动是取得了一定成效的,作为其组成部分的一些研究方法,手段今天也已得到广泛的运用.但同时应该看到,行为主义也存在相当严重的缺陷.由于追求“纯“科学,很多研究走入了“非历史“的歧途.历史不见了,无限丰富多样的语言,文化,宗教,社会现象在科学化的口号和表象下消失了,人的色
4、彩斑斓的活动被削足适履地归结为几条博弈定律.然而,一切人文社会科学,归根到底是“人学“, 没有了人文情怀的社会科学,历史归于无形,意义可能消失.行为主义运动的结果之一,便是一些研究变得丧失了其意义,它所缺少的正是人文要素,人文情怀.国内有学者正在大力倡导“科学“ 的国际关系研究,或日国际关系研究的 “科学化“,这无可厚非,中国的国际关系学的确需要从科学行为主义那里吸收一些有益的东西,如量化】45的研究方法等.但我认为,在研究途径和方法上,并不存在某一种最好的方法,我们应该提倡方法和研究途径的多元共存.在国际关系学界,研究者宜运用多种不同的方法进行研究工作,不必也不应强求统一.其次,我对“科学化
5、“ 的主张也有所保留 .在我看来,这一主张受美国行为主义政治学的影响颇深.此种影响和倾向的主导方面,是主张国际关系学应是“科学 “的,其涵义大抵是认为存在普遍适用的方法,通过运用这些普遍适用的方法 ,国际关系学方能成为“科学“. 这一主张固然有其可取之处,但它存在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轻视人文,其可能的结果,会使国际关系学成为“非历史“ 的研究.1988 年,莫顿? 卡普兰为他 国际政治的系统和过程一书的中文版写了一篇长序.该书英文版出版于 1957 年,是行为主义在美国国际关系学中处于鼎盛时期的作品.该书运用系统论的思想写成,是“科学化 “的一项重大努力.有意思的是 ,这篇长序是以这样一句话结
6、尾的:“我认为,这一学科(指国际关系学)将来最有前途的领域是比较历史研究.“科学行为主义运动的领军人物在其“科学化“ 代表作出版 3O 多年后提出这样的认识,是颇为耐人寻味的.数年前,我有机会遇到彼得?卡赞斯坦教授,他因主编很有份量的国家安全的文化:世界政治中的准则和认同(1996)一书而被人看成是建构主义一派的学者.席间我与他谈到应如何把他归类,或者说可以把他归为哪一流派.没想到他正色答道:“我属于历史社会学.“ 这个回答真是非常有意思.卡普兰和卡赞斯坦二人所讲的话,也许并不是巧合.他们不约而同地强调了历史的重要性,而这正是人文至关重要的组成部分.在国际关系研究中,历史和理论缺一不可.理论得
7、以建构的思想材料一部分来自于现实,另一部分来自于历史.忽视了历史和理论所进行的研究,能取得成功的实不多见.其实,深邃的洞见常常得自比较历史分析,在学术史上有重要地位的着作也常常源于比较历史分析.在美国,由于一个时期以来社会科学中理性选择理论的盛行,无限丰富的政治生活一律被简化为个人出于自利的动机而作出各自的选择,而且这种理性选择分析被视为是一种普遍适用,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分析工具和手段,影响所及,政治学和国际关系学自亦无法幸免,历来重视语言,历史,社会,文化的地区研究也被波及,受到消极影响,这并非美国国际关系学之福.人文底蕴也是理论建设所不可或缺的.目前,理论在中国国际关系学界受到了很大的重视,
8、这是好事.但我们应注意不要被国外时兴的理论牵着鼻子走,尤其是理论研究不等于西方国际关系理论研究.我们需要了解国外国际关系学的新发展,需要做翻译,介绍,评价的工作(有时候被美其名日追踪“学术前沿“),然而中国的学者却不应停留在这里,而是应提出中国人的国际关系理论观点,逐渐累积,并进而加以系统化,这样才能真正对世界社会科学的发展做出自己的贡献,社会科学的知识,理论殿堂中也才能有中国人的一席之地.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又需要从中国的经历,经验和实践出发,从中国人遇到的问题出发去提出问题,进而去研究,总结,提炼,升华.这一切无不需要有厚实的人文积淀.没有人文底蕴而能有杰出成果的,我看可能性甚小.146(责任编辑: 唐士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