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北魏王真保墓志考略北魏王真保墓志考略马明达王真保墓志,1972 年 3 月出土于甘肃张家川回族自治县.墓志拓片及墓葬情况,见文物1975 年第 6 期秦明智,任步云甘肃张家川发现大赵神平二年墓一文.王真保墓志的末尾署“大赵神平二年 “的国号和年号 ,不见于文献记载,经秦,任二同志考证,认为属于北魏末年在秦,陇地区起义称帝的少数民族万俟丑奴.“神平二年“时当北魏考庄帝永安二年(529 年).我们以为这一推断是正确的.本文拟在秦,任二同志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对墓志所涉及的历史人物和有关问题,做进一步的考求.纰谬处,望专家指正.墓志溯述了略阳(今甘肃秦安县东南)王真保家族五代人自西晋末年以来一百多年间
2、的政治活动,其中“高祖“ 王擢最详 ,王真保次之,其他人则很简略 .王擢的事迹,晋书,资治通鉴等史书有零星的记载,与墓志的叙述大体相符合.王擢不是汉人,而是匈奴体屠种人.墓志说他仕晋为“龙骧将军,宁夷校尉“, 时间应该在西晋末年.“宁夷校尉“这类职位,西晋时专为周边各少数民族而设 ,并常常授于少数民族中的头面人物.根据王擢的族属,家史和他以后的历史活动来分析,在西晋末年的大战乱中,他大约是在秦州地区据险拥兵的休屠“酋豪“ 一类人物 .石勒后赵初,王擢以叛卖和镇压王羌所领导的一次起义而起家.石勒后赵建平元年(330 年),秦州休屠人王羌发动了一次反抗石勒统治的起义.起义军击败后赵秦州司马管光的军
3、队,一时,“陇右大扰,氏羌悉叛“ .石勒派河东王石生率大军进据陇城(今甘肃清水县北),以镇压起义军.晋书?石勒载记) 云:“王羌兄子擢,马羌有仇,( 石)生乃赂擢与掎击之,羌败奔凉州.纵秦州夷豪五千余户拉雍州.“王擢配合石生击败王羌,说明他原来就拥有兵力但并不受后赵节制.镇压了王羌起义并由此投靠后赵,使他得到后赵石氏集团的重用,成为后赵在秦陇地区军事上所倚重的人物.此后多年,在后赵与前凉张氏政权之间发生在秦陇地区的一系列战争中,他作为后赵的重要统军将领,其活动屡见于史书.据晋书?石季龙载记记载,正是这个王擢,曾上表石虎,要求后赵政权结予被迫东纵的秦,雍二州“望族“ 以优免戍役的特权 ,得到石虎
4、的同意 .“自是皇甫,胡,梁,?社会科学韦,杜,牛,辛等十有七姓,蠲其兵贯,一同旧族,随才铨叙.“甚至可以返回故乡.王擢的这个主张,证明他作为体屠强宗豪族政治利益的代表,很懂得与地方汉族固有封建势力合作,以维护其统治.这一政策很为后赵石氏集团所重视.“石虎暴虐如虎,仍能保持地位,就是士族拥护的效力.“石虎死后,石氏集团内部因争夺皇位而发生火并.王擢适在石遵部下,曾为石遵“驰书“石冲,并拥戴石遵进入洛阳称帝.不久,石遵为冉闵所杀,后赵政权分崩,一些“拥兵据州郡“ 的后赵将领各遣使向前燕慕容氏政权纳诚.慕容隽“ 以王擢为益州刺史“,名列请将领之首.前秦符健皇始二年(352 年),名义上归依前燕,实
5、际上仍然“屯结陇上“ 的王擢,被前秦符雄攻破,乃投奔前凉张重华,张重华“厚冠待之“, 授“征虏将军,秦州刺史“ 等职 .墓志云 :“后石室告屯,符宗策马;张氏承机,抚剑河西.豪杰鼎峙于三方,壮士偃蹇于斯年.爵命缤纷,竞溱如雾.“.这些话,正是对王擢这一段经历的委婉叙述,恰表露出王擢托命几方以求自存的地方军阀特点.前秦皇始三年二月,张重华命王擢与前凉将张弘,宋修等连兵伐秦,被符雄大败于龙黎,王擢单骑逃归.五月,重华复命王擢率众二万攻上邦(甘肃天水县西南),“秦州郡县多应之,符愿战败.“皇始四年 ,南方东晋政权主战派桓温北伐,司马勋由四川出子午道配合攻秦.形式上保持奉东晋正朔的前凉政权,派王擢“攻
6、陈仓以应(桓)温“. 五月,王擢拔陈仓,杀秦扶风内史毛难.桓温军锋抵关中时,声威极盛.王擢曾驰书前凉新主张祚,“ 言桓温善用兵.,其志难测 .“提醒张氏要有所戒备 .刚刚篡夺政权自称“凉王“的张祚,既“ 震惧 “桓温的军势 ,又担心拥兵在外的王擢叛已,竞派人去行刺王擢.事情败露,又值桓温退军,张祚命牛霸等袭破王擢.十一月,王擢又投奔了前秦.王擢降秦,照例受到隆遇,授官尚书.墓志云:“公非义张祚,东辕入秦.明帝置席 ,建师贤之礼;分土南安,托殊常之寄.“明帝 “即符健的庙号 .符健对这位久于军旅又相当熟谙陇右形势的来降者,肯定要加以利用,故以地属秦州的南安为他的封号所谓“ 托殊常之寄“, 无非是
7、要利用他来对付前凉张氏和统治多事的秦陇地区.可是,墓志说:“翼赞之功未宣,亦奇之谋未发“,王擢不久就“ 蓖于京师“(今西安)了.按墓志的语气来看,王擢的死当在秦明帝皇始五年,即公元 355 年.他的历史活动,充分表现了在这段战乱不息的历史时期里,在阶级关系与民族关系极其复杂的特定环境中,一个少数民族酋豪的政治特色;也反映出他在秦陇地区 ,尤其是在休屠中的位置和影响.自王擢之后的一百多年里,王氏子孙,即墓志所列述的王陵,王伏仁,王润,直至墓主王真保,总是受到统治者的重用,在所谓“习俗悠犷,民负颠碍“ 的陇右地区担任太守一类官职,应该与王擢的影响不无关系.1979 年第 3 期? 多?王真保的历史
8、活动,史籍无记载可征.墓志说他“弱冠仕郡“, 起初是“功曹“一类地方小官吏.其后因出身“累代王公豪家之族 “,被“刺史山阳公“所擢拔,曾因所谓“ 在公清雅“, 得到魏孝文帝的嘉许,“ 授广武将军,城都侯“.按“ 刺史山阳公“, 即北魏名将吕罗汉 .检诸魏书? 吕罗汉传,吕罗汉的活动多在秦陇地区,魏文成帝拓拔溶时,以镇压甘肃境内的少数民族起义等功劳,进爵“山阳公“.魏献文帝拓拔弘时,吕罗汉出任秦,益二州刺史,凶狠地镇压了又一次甘肃仇池的氏,羌起义.鉴于秦陇地区此起彼伏的少数民族起义,献文帝曾诏示他:“卿可召集豪右随其风俗,施以威惠.其有安土乐业,奉公劝私者,善加劝督,无夺时利.“吕罗汉根据这一政
9、策,从当地的“豪右 “中,选中王真保一类 ,世家出身合乎条件的人 ,用来充当北魏“怀柔“政策的工具.墓志关于这一“申举 “过程的长段叙述,与魏书 ?吕罗汉传的记载正好相印证.然而,王真保并不是一个甘心为北魏政权效命的人.从墓志看,至少在他的晚年是如此.试看墓志说他:“公执操自高,每多慷慨,志兼择翮之规 ,情含矫鳞之望.风随之节未申,腾雾之忱未举,寝疾不豫,腌然即世.时年六十,豪友痛之 l“显而易见,“择翮 “一句,是说他要等待时机振羽高飞 .“矫鳞“就是象征“ 天子“的龙.以北魏统治下的一个臣民而“情怀矫鳞之望“, 自然是明言他有过造反的意图 .“风随之节“,“腾雾之忱“,都是由“龙虎风云“一
10、类古语中引伸出来喻指墓主政治抱负的词句.墓志还颂扬他“非霜不酷 ,自有贞骨,倜傥不群,资朗亦男 Ij.“这一系列话出自万俟丑奴大赵政权之口,应该是指他敢于对抗北魏残酷统治和胸中蕴藏着起事反魏的大志而言,绝不同于一般谀墓文章里的陈词滥调.很显然,墓志的镌立者对王真保的遽亡深抱痛憾.于是,在他死去已若干年后,到“魏道历终,大赵应期“ 之时 ,大赵政权出自“寻仁恋德“的情感,对王真保实行“望坟追赠 “.按上面所讲王真保的经历和他卒年六十来推算,他的死当在北魏献文帝元恪时,即 499至 515 年之间.万俟丑奴原为正光五年(524 年)高平镇(今宁夏固原县)起义者胡琛部下大将,526 年,因起义军内部
11、纠纷,胡琛被沃野镇(今内蒙古五原北)起义军领袖破六韩拔陵所杀.“ 丑奴尽并其众“,继为这支起义军的领袖.528 年称帝,530 年遭尔朱天光镇压,被俘牺牲.他的死上距王真保之死,不超过二十余年.万俟丑奴是高平镇人,起义后的活动主要在陇右,关中区域,与王真保基本同时,同地;他们又都是匈奴血统的少数民族.这样,我们推断丑奴可能就是为王真保的早死而“痛之“ 的“豪友“之一,或者在反魏思想上还受到过王的影响.正因为如此,丑奴才在称帝后的第二年,正当鞍马倥偬的剧烈战事中,还特意要为王真保“镌铭记德 “,以求“金石永勒,千载长宣“;追赠王真保“加使持节大都督西道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司徒公天水郡开国公太原王“,
12、并“ 使持节即柩宣策,祭以大牢“. 给王真保这样显赫的封爵和隆重的祭典,也足见他在万俟丑奴心目中的崇高位置.如果不是在反魏大业上与万俟丑奴有过十分密切的关系,或者对大赵政权的建立有过殊勋,这?社会科学样的对待就难以理解了.如前所述,王真保家族是匈奴休屠种人.休屠是西汉初年河西内属匈奴的后裔,史籍中也称为“屠各 “或“休屠各等.据汉书?武帝纪载:“元狩三年秋,匈奴昆邪王杀休屠王 ,并具众合四万余人来降,置五属国以处之,以其地为武威,酒泉郡.“关于这一点,墓志也有明确的追述:“遂飞实武威,别为王氏 .历代名位,左右贤王.暨汉世大统,诸国内属,因朝士,鸣玉西都.“飞实武威“ 与休屠奴匈本在武威的历史
13、记载相合.墓志说 ,后赵曾封王擢为“显美侯“,“显美 “当即武威显美县 (永昌县东 ),也证明休屠王氏的先辈确出自武威.“别为王氏“是明显的附会之词,按文献所载的匈奴主要姓氏中并无王氏,以王为姓,正是休屠人内附后汉化日深的表现.内属后的休屠匈奴,经过几百年之久的繁衍,汉化,到魏晋之际的少数民族大流徒中,已发展成为一支人数众多的种族,广泛散播到北方中国.甘肃境内的秦州,泾州等地是其主要集聚地之一.王真保的先辈也正是在这个时期移居到了略阳的.墓志云:“后中国失御,魏晋迭鼎.或龙腾自马,凤飚金城.所在立功,图勋帝室.受晋茅土,遂家略阳.“西晋末年以来,秦陇休屠是一支非常富有反抗传统的顽强力量,休屠人
14、民起来反抗暴虐统治的事件,不断见载于整个北朝历史.直至北魏末年,约当王真保在世的数十年里,就发生过多次.值得注意的是,休屠人起义斗争的领袖人物往往是王姓者.我们试检几例,以见其概.魏书?吕罗汉传载 ,魏太武帝拓拔焘太延 ,真君之间(435440 年):“上邦 (今甘肃天水)休官吕丰,屠各王飞廉等八千余家据险为逆,诏罗汉率骑一千讨平之.“通鉴载,魏文成帝拓拔溶兴安元年(452 年):“陇西屠各王景女叛魏,署置王侯 ,魏统万镇将南阳王惠寿,外都大官于洛拔督四州之众讨平之.徒其恶党三千余家于赵魏.“四川 “胡三省注谓秦 ,雍,凉 ,河四州.可见这次起义规模是不小的 .陇西地属秦州,魏书?世祖纪 记载
15、,这里的休屠于延和二年 (,133 年 ),由王弘祖率领内属.这个王景文很可能是王弘祖的子弟辈.通鉴载,魏宣武帝元恪正始二年(506 年):“魏秦州屠各王法智聚众二千, 推秦州主薄吕苟儿为主,改元建明,置百官,攻逼州郡.泾州民陈瞻亦聚众称主,改元圣明.“六月魏安西将军元丽击王法智破之,斩首六千级.“查北史?杨椿传 ,陈瞻也是休屠 .这次起义人数曾达十余万众,但不久即被极其凶残的刽子手元丽,杨椿血腥镇压下去.起义发生在约当王真保在世的时间里,即使王真保没有参加起义活动,北魏军队穷凶极恶的镇压手段也必然会对王真保留下深刻印象.从上引诸例中,我们可以清楚看到秦陇休屠前赴后继反抗北魏统治的史实,也可以
16、看出1.979 年第 3 期?67王姓休屠在这些起义斗争中的位置和作用.北魏统治者对秦陇休屠的反抗,总是施以残暴的镇压屠戳,并伴之以强迫迁徙.但终北魏之世,秦陇休屠联合其他少数民族一次又一次掀起武装斗争的巨澜,冲击着北魏政权.直至北魏末年以六镇起义为主体的各族人民联合大起义中,秦陇休屠仍然发挥过很大的作用.居住在秦陇地区的休屠,当时仍然维持一种松散的部落状态,首脑人物由一家一族世袭充任的习惯似乎还存在.例如居住在平凉地区的休屠人中,首脑人物总是金姓者.魏书?世祖记神嘉元年(428 年):“上郡休屠胡酋金崖率部内属.“ 又延和二年(433 年):“征西将军金崖与安定镇将延普及泾州刺史狄子玉争权构
17、隙,举兵攻普不克,退保胡空谷,驱掠平民,据险自固“;又同年十二月,“ 金崖既死,部人立崖从弟当川领其众.“又三年正月,“ 金当川反“. 北魏以前,前秦符登之际 ,平凉就有金熙 ,曾充任符秦“平凉太守“,又有金豹,晋书? 姚与载记称为 “平凉胡“.据此可知略阳王氏犹如平凉金氏,确是当地休屠人的豪酋之家,在休屠人中享有传统领导地位和号召力.这样来看,万俟丑奴“ 望坟追赠“王真保 ,除了上述的原因之外 ,其出发点未必不是出自对秦陇休屠力量的重视.用“即柩宣策“ 这一封建形式来表彰王真保的历史功绩,赠封王真保以崇高的官爵,这是万俟丑奴为联结当地休屠人以壮大起义军力量的一项策略.四秦明智,任步云的文章里
18、,提到在万俟丑奴起义的同时,略阳地区还有王庆云起事反魏.因而怀疑王真保“与 白马龙涸胡的王庆云可能是同族同宗.“对这个问题,我们也稍加探讨.王庆云其人,史书记载极简略.他原先属于与破六韩拔陵,胡琛相继起义的秦州人莫折念生的部下.魏书? 薛安都传 载:“正光五年(524 年 ),莫折念生反于秦州,遣其别帅十胡,王庆云等冠泾州.“对此,通鉴记载说,十胡袭取 7 泾州所属的高平,并在平凉以东击败魏将薛峦等.但是不久,“高平人攻杀十胡,迎进起义后自称“ 高平王“而并没有攻占高平的胡琛.当时,胡琛受破六韩拔陵的领导,莫折念生则自成体系,各起义军之间的关系颇复杂.史书没有记载十胡被杀后王庆云的去向,估计他
19、可能就此归依了胡琛,并在胡琛死后又属万俟丑奴领导.在万俟丑奴称帝时期,王庆云即据有略阳一带,所以魏书?尔朱天光传称他为 “略阳贼帅“.假如王庆云不受万俟丑奴领导,那么丑奴就不能在永安二年(大赵神平二年) 派使节到略阳所属的陇城去追赠王真保,更不能在王庆云的势力区域行使“大赵 “年号.永安三年四月,丑奴在平凉长平坑战败遭俘,其部下重要将领万俟道海率余部由泾州转战突围投奔了王庆云.“庆云以道洛骁果绝伦 ,得之甚喜,便谓万事可图,乃自称皇帝,以道洛为大将军.“六月称帝于水洛城 (今甘肃庄浪县东南 ),七月失败遭擒.庆云称帝在丑奴失败以后,而且关键在于他得到了丑奴的余部.由此更可证明,在丑奴全盛时期,他可能在略阳一带拥兵自固,至少在名义上是受丑奴统摄的.王庆云短暂的称帝活动,其实是万俟丑奴大起义的一段余波而已.?68?社会.科?学c(魏书?发庄纪 称王庆云为 “自马龙涸胡“.按“自马 “,“龙涸“ 均为地名.华阳国志?大同志载 :“初 ,蜀以汶山,龙鹤,冉鹤,白马 ,匡用五围,皆置修屯牙门.晋初,以御夷缴.因仍其守.“这里的龙鹤就是龙涸,即今四川松潘县,自马即今乎武身:“五围“之地大致都在现在的岷江上游.自汉代以来,这一带主要居住着氐人,羌人,故史书上“白马“ 常为氐人之代称.但是,这个区域的种族类别相当复杂,种族界线亦很不清晰,因此,仅就“白马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