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包山楚简所见里中职官研究2011 年第 12 期No.12,2011历史教学HistoryTeaching总第 625 期SumNo.625包山楚简所见里中职官研究王淮(武汉大学历史学院,湖北武汉 430064)摘要】 从包山楚简可知,楚国的基层组织“里“ 中设置有四种职官:里公,加公,士尹,亚大夫.里公是常设的核心职官.加公负责刑名事务,职位比里公更高.里中官吏的职能,可根据传世文献做出推测.他们处于楚国职官系统的最底层,常常受到县级官员的差遣,很少直接与中央官署接触.关键词】包山楚简,里,职官中图分类号K04【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04576241(2011)12 002006“里 “是
2、先秦时期最基层的行政组织之一,传世文献中对它的记载零散而稀少.有学者根据传世文献与金文资料对先秦的里做过综合研究【1.包山楚简文书简册的发表,提供了许多关于战国时代“ 里“的新资料圆 .此后有学者对 “里“在楚国的地方行政体系中的地位进行过讨论 I3J 嘲.同时还有研究者以包山楚简为中心研究楚国的官制,亦曾涉及里中的官制阎.本文将在以上研究基础上进一步讨论楚国里中的职官问题.一,里中官吏的种类“里 “有哪些行政职官,传世文献中有不同的说法.逸周书? 尝麦称 “里君“,周礼?地官司徒称“ 里宰 “闾胥“,礼记? 杂记称“里尹“,墨子?尚同称“里长 “,韩非子 .夕储说称“里正“,管子的度地 立政
3、篇称“里有司“ 里尉“闾有司“.不论称呼为里君,里尹,还是里宰,里长,涵义都非常接近,皆为一里之长官.比如逸周书?尝麦中的“里君 “,孙诒让认为 “君“乃“ 尹“之借字,“里君 “即“里尹“.同时,“ 里君 “与“间率“ 并称,而周礼?地官司徒 中称为 “里宰“,在郑玄注中是与“闾胥 “并称的 .周礼? 秋官 ?惰闾氏郑玄注:“闾内之间胥,里宰之属.“礼记 ?杂记中的“里尹“,郑玄也认为是“闾胥,里宰之属 “.至于“有司“,则是相关官员的笼统泛称.故而以上里中职官称呼虽有不同,含义却大致相似.【收稿日期】2011-0511这些不同称呼的职官,很少并存于一里之中.未见有哪个“里“, 同时设有里宰
4、 ,里君之职,里尹,里长亦然.周礼? 地官司徒 云:“里宰,每里下士一人“, 礼记 ?杂记郑玄注引王度记“百户一里,里一尹“,不约而同地造成了这样一种认识:“里 “中的职官仅有一人,只是各种记载中称呼不同.仅有管子? 立政记载 :“审闾问,慎筅键,筅藏于里尉.置问有司,以时开闭.闾有司观出入者,以复于里尉“,里中同时设 “里尉 “与“间有司“, 大概前者统辖后者.从包山简的简 120123 来看,楚国里中有多种职官,名目更加复杂.享月丁巳之日,下蔡山阳里人郑佯言于阳城公菜军,大叙尹屈,郫阳莫嚣(敖)臧献,舍革.佯言谓:“小人不信窃马.小人信卡(与)下蔡关里人雇女返,东邗里人场贾,荑里人竞不割(
5、害),并杀舍军于竞不割(害) 之官 ,而相(与)弃之于大路 .竞不割(害)不致兵焉 .“孓执场贾,里公夫,士尹绌缜返孓,言谓:“ 场贾既走于前 ,孓弗及.“ 孓执雇女返,加公臧申,里公利叹返孓,言谓:“女返既走于前,孓弗及.“ 孓执竞不割( 害),里公吴拘,亚大夫耶乘返孓,言谓:“ 不割既走于前 ,孓弗及.“ 孓收郏伴之孥,加公范戊,里公舍口返孓,言谓:“郑佯之孥既走于前,孓弗及.“简 120123 是记录郑佯杀人案的卷宗.下蔡山基金资助: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楚简与东周国别史研究“(编号 10BZS008),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编号:20100471148).本文以包山楚简为中-心,后文凡涉
6、及包山简的材料将直接列出筒号,不再特别注明.中国史研究阳里人郑倦在官府供认自己杀人,并且还供出有三个同谋嫌犯,分别是关里人雇女返,东邗里人场贾,荑里人竞不割(害). 下蔡官府于是传文书到涉案四人所居之里,要求里中官吏协助羁押嫌犯及其家人.里中官吏纷纷回书,表示嫌犯与家属已经逃亡,无法羁押.由此简文所见里名,嫌犯,官吏之对应关系,可见下表.表 1 下蔡之里中嫌犯,官吏表里名欲羁押之人里中官吏下蔡关里雇女返加公臧申,里公利取(下蔡)东邗里场贾里公郑考,士尹纳缜(下蔡)荑里竞不割 (害)里公吴拘 ,亚大夫鄙乘下蔡山阳里郑俸之攸(孥) 加公范戌,里公舍攸由上表我们可以得知,楚国的“里“, 不论是职官的
7、种类,或是官吏的数量,都超过了传世文献的记载.“ 里 “中的职官 ,目前看来至少有四种 :加公,里公,士尹与亚大夫.陈伟先生认为,根据简文行文的顺序,加公地位最高,里公次之,士尹,亚大夫又次之 c71 .这是很有道理的 .除此之外,里中职官还有两个特点.其一,一个“里“ 之内,最少有两位官吏.关里,山阳里,都设置加公,里公.东邗里与荑里,除设里公一职外,还分别设有士尹,亚大夫.仅从数量上来说,与管子?立政中记载里中设有“ 里尉 “与 “闾有司“两职有相似之处 .其二,虽然里中设加公,士尹与亚大夫的规律还未可知,但里中必然设有里公.由此可以推测,里公应是“里“的核心职官.这与传世文献中记载“里尹
8、“ 里长“之类担任里中长官的内容较为相似.加公地位比里公更高,但似乎并非每里皆有设置,有可能楚国仅在较重要的里才设加公之职,或者几个里合设一个加公.士尹与亚大夫大概是里公的下属,其关系类似于管子? 立政中 “闾有司“与“ 里尉“.至于楚国是否在每个里都设置有士尹与亚大夫,目前也无法判断.二,对里中官吏的考证里公,从字面上理解,与传世文献中的里君,里尹,里宰,里长非常接近,乃一里之长.里的规模,最多百户(管子? 度地 :“百家为里“),少则二十五户(周礼? 地官? 遂人 :“ 五家为邻,五邻为里“),在“里“ 中设一里长足矣 ,为何在里长之上还要设置加公?加公与里公,未见记载于传统楚国官制之中.
9、包山简中常见有“州加公“州里公“,或并称为“州加公,里公“,是楚国在另一种基层行政组织州中设立的职官.但是,“州“ 与“里“都是楚国的地方行政组织,职官名称相同,职司应该也大致相同.举例来说,楚国中央设置有司马,司败,令尹,在地方郡县也仿照中央设置此三种职官,职司的性质仍然相近.所以,在里中加公,里公记载甚少的情况下,我们可以用记载相对丰富的)1lJn 公,州里公来作出推测.关于它们的情况,以下 6 则材料尤其值得注意.(1)八月癸酉之日,邸阳君之州里公邓婴受期,乙亥之日不以死于其州者之察告,阱门有败.正墒.【简 27】(2)八月戊寅之日,邸阳君之州里公邓缨受期,辛巳之日不以所死于其州者之居处
10、名族致命,阱门有败.旦墒哉之.【简 32】(3)八月已巳之日,云 5 司马之州加公李瑞,里公随得受期,辛未之日不察陈皇倾之伤之故以告,阱门有败.罗悻.【简 22】(4)八月辛未之日,云 5 司马之州加公李逗,里公随得受期,癸酉之日不察陈室颌之伤,阱门有败.正罗悻.【简 24】(5)八月戊寅之日,云 5 司马之州加公李惴,里公随得受期,辛巳之日不察陈倾之伤以告,阱门有败.【简 30】(6)八月丙申之日,需里子之州加公文壬,里公苛溯受期,九月戊戌之日不察公孙鞴之但之死,阱门有败.【简 42】6 只简都属于自题为“受期 “的文书,即上级长官(左尹官署 )要求下级(州加公,州里公) 在限期内完成某项工
11、作的命令公文.简 27 与简 32 都是限期要求邸阳君之州里公邓婴(又作“邓缨“)将死于其州之人的情况上报.简 22,24,30,公文要求郡司马之州加公李瑞(又作“李惴“,“李逗“),里公随得,查勘陈(又作“ 陈颂“,“ 陈宝颇 “)受伤的原因并上报.简 42 要求需里子之州加公文壬,里公苛濑查勘公孙鞴之奴仆(位) 死亡的详情.从(1)(2)可知,邓婴上报的详情 ,主要是死者的“ 居处名族“, 也就是居住地 ,姓名,家族等信息,目的是确认死者的身份.当时楚国已经建立名籍例如简文记录有“荑阳司马 “(简 1O9),“定阳司马“(简119),“蓍陵司败 “(简 40),“中阳司败“(简 71),“
12、邓命(令)尹“(简 92),都是地方官府设司马,司败,令尹之例.楚国的封君也模仿此种制度设“射旮君之司马“ 射旮君之司败“(简 38),“喜君之司败 “(简 56).中国史研究 21制度,州里公邓婴需要走访州人,翻查名籍档案,即可完成此项工作.所以,由州里公独立承担的事务,可能与居民有密切接触,与确认身份名籍有关.由(3)(4)(5)(6)可知,州加公李瑞与里公随得,州加公文壬与里公苛馘,他们两两搭配共同承担的事务,重点则在“陈倾之伤 “与“位之死“,很可能涉及验伤,验尸等刑名方面的专业技术操作与判定.这种情况下,很可能必须由州加公主持,州里公只是作为辅助而不能独立承担.类似处理里中刑名方面的
13、事务,睡虎地秦墓竹简中有一案例可供参照.爰书:某里典甲日:里人士五(伍)丙经死其宅,不智(知) 故 ,来告.即令令史某往诊.令史某爰书:与牢隶臣某即甲,丙妻,女诊丙.丙死(尸)悬其室东内中廨权,南乡(向), 以臬索大如大指,旋通系颈,旋终在项.索上终权,再周结索,余末袤二尺.头上去权二尺,足不傅地二寸,头 Ii(背)傅廨,舌出齐唇吻,下遗矢弱(溺), 污两御(脚). 解索,其口鼻气出渭(喟) 然 .索迹耕(椒)郁 ,不周项二寸.它度毋(无)兵刃木索迹 .权大一围,袤三尺,西去堪二尺,堪上可道终索.地坚,不可智(知)人迹.圆(n18)里典,即为秦国里的长官,与楚简中的里公类似.里人伍丙自缢而死,
14、里典不能独自处理,必需报告上级.于是上级政府派遣令史前去诊视.这个“诊 “字很有讲究.史游急就篇 载:“亭长游徼共杂诊“. 颜师古注云:“ 诊,验视也.有被杀伤者,则令亭长与游徼相杂而诊验之,知其轻重曲直也.“诊与刑事验伤有密切关系.令史在勘察后的报告中,详细记录了房内布局,绳索长度与缠绕方式,死者尸体外部特征等内容,表现出了刑名方面的专业素养.这类场景,整 El 管理里中大小事务的里典恐怕很少碰到,也无法做出权威,专业的判定.包山简中查勘陈之伤势,公孙鞴之仆死因的州加公,里公,其职能大概就与此例中之令史,里典相似.以上材料只能反映州加公,里公职责分工的某一方面,直属于楚国中央的州也与上属于郡
15、县的里有很多不同.我们仅仅只能推测里中的加公与里公至少有以下不同之处:里公与里中民众直接打交道,应该有更加紧密的联系,其职责包括了验明身份名籍.加公则拥有更多的技术手段与更高的权限,可以领衔承担与刑名相关事务,故而其地位在里公之上.士尹作为职官,以往较少在文献中出现.吕氏春秋中记载有“士尹池为荆使于宋 ,司城子罕觞之“, 一个名叫“ 池“的士尹曾经作为楚国使者出访宋国四倦二十,召类 1.新序?刺奢亦记录此事q 喇奢】.对此,以往学者曾产生过怀疑.毕沅指出,“士尹池“, 太平御览卷 419 引作 “工尹他“.松卑圆注据此认为“士“ 乃 “工“之褐嘲(ix1375).这种说法值得怀疑.“ 工尹 “
16、一职在文献中很常见,为楚国中央重要官职,执掌百工,或写作“攻尹 “.左传? 文公十年载:“王使为工尹“, 杜预注:“掌百工之官“.从传世与出土文献综合来看,工尹确实与手工制造有不解之缘:楚灵王曾命工尹破圭玉以装饰斧柄,左传?昭公十二年 曾记载:“工尹路请日:君王命剥圭以为铺铋,敢请命.“工尹也曾为鄂君启铸造金节,鄂君启舟节铭文日:“大攻(工)尹雕台以王命命集尹为鄂君启之府铸金节“【“ 】“号器 1.车节铭文亦同11 停号器 1.同时,工尹又可以承担军事要职,或者独立帅军上阵,如左传?昭公二十七年云:“ 工尹麇帅师救潜“; 或陪楚王出征,如左传?成公十六年 载晋楚鄢陵之战中 ,“楚子使工尹襄问之
17、以弓“.包山楚简中, 工尹多负责经济,手工制造方面之事务.例如简57 载:“鄢攻(工)尹屈惕命解舟畿,舟我,司舟生,州.忻,车朝爿斤,牢中之爿斤,古爿斤,跷竽驸倌,竽倌之售贷解“.“_爿厅“, 说文:“方銎斧也“. 以之为名的 “州斯“牢中之爿斤“ 等等显然是与手工制作有关的部门机构或官员.“贷“ 表示该工尹负责资金借贷方面的事务.另外简 103至简 119 又记载有“且 5 陵攻尹产 “(且 5 陵)少攻尹惑“(邴) 攻尹“(正阳)少攻尹哀“蒹陵攻尹怠“蓑陵攻尹快“ 直接负责接收中央借贷给当地的 “越异之金“事宜 .目前未见有工尹出使他国之记载 ,难以肯定工尹担负外交之职责.故吕氏春秋 新序
18、中的“士尹 “不可依松卑圆之说迳改为 “工尹“.包山简“士尹 “的出现,为这一争论增添了新的佐证.包山简中的士尹,只是里中的小官,显然不能代表楚国出访他国.但若是考虑到楚国地方官制中的职官很多都是仿照中央设置,楚中央职官中也很可能设置有士尹.湖南常德德山夕阳坡 2 号楚墓出土简册中就有“ 士尹 “的记载 :越涌君赢将其众以归楚之岁荆尿之月己丑之日,王处于郢之游宫,士尹口口之,上举悼哲王之威,倍地尹郎逯以王命赐舒方御岁情.呲PP.夕阳坡 2 号楚墓的下葬年代大致在战国中晚期.简文内容又提到了“上举悼哲王之威 “,楚悼王22 中国史研究应该已经去世,时任楚王为悼王之子孙.所以,此简文的时代与怀王时
19、代的包山简较为接近.这里的士尹,可以陪伴于楚王左右,属于楚王之近侍大臣,当为楚中央职官,因此与吕氏春秋 新序中出使宋国的士尹职官身份相符.此外,简185 记载“五币 (师)士尹宜咎“,古玺汇编有“ 士尹之玺“I 滞 m 拍号,更加显示士尹是一个常见的职官.对于士尹的职能,有学者认为与周礼?夏官的“ 司士 “类似 句“14).其说当是.具体对于楚国来说,士尹应该与“国士“王士“相关事务有关.春秋战国时代,各国都有“国士 “的称呼.例如左传?成公十六年载,楚臣伯州犁与晋臣苗贲皇皆日:“国士在,且厚 ,不可当也.“ 包山简 155 记载楚国有“ 王士 “,下葬时有专门的“王士之宅“.简 152 有一
20、位“ 王士之后“ 名为“主“.可见 “国士“王士“在楚国至少是一种固定的身份.士尹可能就是专门管理“ 国士 “王士“的职官.L 记? 杂记下“ 里尹“, 郑玄注 :“里,或为士“,意即“里尹“ 或写为“士尹“. 如果郑玄的注释正确的话,那么士尹为里中职官可以说在文献中也并非毫无出处,只是表现形式非常隐晦.“亚大夫“ 仅见于 左传? 昭公七年 .当时郑国大夫罕朔奔晋,晋人向到访的郑国大夫子产咨询,子产说:“ 朔于敝邑 ,亚大夫也,其官,马师也.“罕朔出奔前,在郑国的官职是马师,亚大夫应当是他的爵位.楚国也有类似的爵位.史记?楚世家:“齐桓公七子皆奔楚,楚尽以为上大夫 .“战国策?楚策一:“ 楚杜赫说楚王以取赵,王且予之五大夫.“ 吕氏春秋?长见:“荆文王日:苋嘻数犯我以义,违我以礼,与处则不安,旷之而不谷得焉.不以吾身爵之,后世有圣人,将以非不谷.於是爵之五大夫.“可见 ,楚国有上大夫 ,五大夫的爵位.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