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俄罗斯的传统安全观与东正教的救世观第 14 卷第 1 期VOL.14NO.1广东外语外贸大学JOURNALOFGUANGDONGUNIVERSITYOFFOREIGNSTUDIES2003 年 3 月Hat.2003俄罗斯的传统安全观与东正教的救世观王树春(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广州 ?510420)内容提要:本文从俄罗斯民族发祥的特殊地理环境入手 ,概括了俄罗斯传统安全观的基本内容,着重探讨了这种传统安全观与东正教救世观之间的关系.文章指出,东正教救世观是俄罗斯传统安全观的思想基础,为俄罗斯的侵略扩张披上了合法的外衣,至今对俄罗斯选择国家安全战略仍有着深刻影响.关键词 t 地理环境;传统安全观
2、;救世观念;国家安全战略中图分类号:D815;D83/8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0962(2003)0 卜 5404所谓俄罗斯的传统安全观,主要是指俄罗斯民族围绕着维护国家生存问题,在历史上形成的,与其它民族相区别的最为本质和核心的安全观念.一,俄罗斯的传统安全观俄罗斯最早发祥于东欧平原的中央地带,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平川 I 大地,既无高山大 JII 可凭,也无雄关要隘可守,更没有出海口与外部世界相联,是一个典型的内陆国家.“易攻难守 “是这种地理环境的最大特点.有人形象地说,俄罗斯刚一出生就被抛在了“一辆没有栏杆的婴儿车“ 上.从西部强邻无数次的入侵,东部与南部游牧民族的多次侵扰
3、中,俄罗斯认识到,平原的防御纵深对民族安全来说是一个生死攸关的问题.于是,它选择了用扩张领土的方法来维护民族的安全.“既然莫斯科国没有防御的天然疆界使它能够得到合理的安全,既然莫斯科国同它的邻国有不能和解的紧张状态,那么它在为政治生存而斗争的少数选择中,就选定了在它和它的敌人之间保持尽量大的距离.就莫斯科公国的情况来说,扩充它的边界的强烈要求出自一个单纯的欲望一一继续生存的本能,即一种对地形造成的危险反应.从莫斯科公国作为一个摆脱蒙古霸主统治的独立的政治单位出现的时候起,它的统治者就用领土扩张的手法作为一种防御手段.“统一国家形成后 ,俄罗斯把这种观念演变成了对外扩张的观念.“从十五世纪中叶到
4、十九世纪末的四百年间,沙皇俄国约以每天五十英里的速度向外扩张,到 1914 年它的领土达到八百六十六万平方英里,成为一个以俄国欧洲部分为中心,地跨欧亚两大洲的庞大的殖民帝国.“因此,对地缘边界的扩展构成了俄罗斯帝国对外扩张的主要特征和重要历史传统,“决定了几个世纪的俄罗斯内外政策.“我国学者把这种安全模式概括为“ 扩张十不断向前投送力量=帝国安全“.领土扩张,建立与强国和大国之间的安全缓冲区把俄罗斯与其隔离开来,延缓了周边安全的紧张局势.于是,俄罗斯把扩张领土的观念继续向前延伸,提出夺取出海口,占领沿海战略要地的目标.因为俄罗斯认为如果能够进一步扩张领土,使其边界濒 I 临大海,那么自身的安全
5、就会更有保障.这就是俄罗斯的海洋观念.众所周知,早期的俄罗斯是一个典型的内陆国家,基本上没有与外界相连的水上通道.“俄国濒 I 临的海洋不多.这些河流冬季结冰无法通航:注入黑海的主要河流第聂伯河中有经常妨碍航行的石滩,最大的河流伏尔加河不是注入海而是入湖的.这个湖虽然由于面积巨大而被称为里海,但它没有任何出收稿日期:2002-1 卜 04,作者简介:王树春,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法学院外交学系讲师 ,法学博士,研究方向: 俄罗斯问题.542OO3 年第 1 期俄罗斯的传统安全观与东正教的救世观口.“ 因此 ,日里诺夫斯基就认为,从地缘角度来说,俄只有边界靠海时,才能生存下去.正是靠了波罗的海和黑海,
6、俄罗斯在 200 年内变成了一个强国.“ 光保留俄罗斯人已得到东西是不够的,要走到另一条海岸线,俄罗斯希望扩大到温暖的海洋“历代沙皇为夺取出海口发动了多次战争,历经上百年的时间,终于夺取了波罗的海,黑海和太平洋的出海口.从苏联时期吞并波罗的海三国,割占北方四岛,发动阿富汗战争等一系列事件中,都能清晰地看到这种观念的影子.但是,这种疯狂的领土扩展也造成了另外一种结果,那就是俄罗斯在成为帝国的同时,与众多的邻国有了漫长的边界线,边界地区的危机也在酝酿,和平稳定的边境环境始终没有建立起来.有人形象地说,俄罗斯就像是一口大锅,其周围的众多邻国就像是干柴,每一处的险情,都会把俄罗斯燃烧掉.因此,避免两线
7、或多线作战,以防腹背受敌,突出重点方向,稳定次要方向,维持战略上的平衡,也构成了俄罗斯必须考虑的战略内容.沙皇伊凡三世早就说过“莫斯科公国如果要在它奋力西进时避免军事包围,就必须确保东部各族人民的中立.“ 彼得一世成功运用该战略,先后赢得了俄土战争和北方战争的胜利.二战时期,苏联也利用苏日中立条约成功地避免了东,西两线作战,最终赢得了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因此,俄罗斯学者说“很难找到一个比俄罗斯更恰当的例子,来证明这旬至理名言,地理一一国家的命运.横跨欧亚两大洲的地理位置永远给俄罗斯的地缘政抬演变,内部发展和对外政策以强大的影响.“ 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地缘安全环境发生了巨大变化,几乎又回到了内陆
8、国家的状态.推行亲西方外交,依靠西方来解决安全问题的尝试失败后,传统安全观再次惊人地再现了出来.冷战后,俄罗斯认为,东欧已成为其与西方隔绝的某种缓冲地带,“保留和合法巩固这样的隔离状态,是俄罗斯国家安全战略最重要的任务之一.这意味着,保障东欧国家和苏联西部共和国这些“双重地带“BOITIHO17HOHc国家的中立和非核状态 ,独立和主权应当成为欧洲安全新体系的支柱之一.“在谈到远东地区安全形势时又指出,除了同日本的关系,在这一地区还有两个对俄罗斯安全来说很重要的问题.第一是在朝鲜半岛防止战争,第二是防止中国在蒙古占据优势.“蒙古的中立和主权对俄罗斯来说是亚洲安全的一个重要因素,一旦中国在蒙古占
9、据了优势,俄罗斯在远东地区的防御就需要增加两倍,而同远东的联系也将变得更加脆弱.“同时,在新形势下如何维护出海口的安全问题,也成为了俄罗斯必须考虑的重要内容.从俄罗斯与乌克兰围绕着黑海舰队和港口地位问题进行了长达数年的艰苦谈判和讨价还价,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在黑海沿岸的战略位置,到对波罗的海形势保持高度的戒备,坚决反对北约向波罗的海三国东扩,向西方表明在此问题上无讨价还价余地的强硬立场,再到在北方四岛问题上的一再出尔反尔,无论如何不想放弃在太平洋沿岸出海口上的战略利益,都能清晰地看到传统安全观对俄罗斯的深刻影响.而俄罗斯之所以积极参与亚太地区的各种合作,发展与中国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除了自身发展
10、需要之外,更有维持东西部战略平衡的考虑.地理环境的特殊性决定了俄罗斯传统安全观的悲观情调.不安全感加重了俄罗斯希望通过领土扩张,建立宽阔的纵深防御,维护国家安全的意识.反过来,扩张的结果却造就了不稳定的周边环境,进一步加重了不安全感,促使其进一步的扩张,从而形成了俄罗斯传统安全观的悖论.俄至今天仍然认为,只有广袤的地域才能从异族的入侵中拯救俄罗斯.“俄罗斯的武装力量从欧洲中心后撤了 1500 公里.从马格德堡【Marzle6ypr到斯摩棱斯克 【CMOneHCK造成了一个很不习惯的战略薄弱地带这带来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好处,即在西方军事强国和俄罗斯之间保留了很大一段距离.甚至从技术上讲,现在俄罗斯
11、的行政和工业中心处于西方最强大的军事国家最现代化的战术空军和非核导弹的军事力量能力所及的范围之外.上千公里的走廊对双方来说都是存在的,它使俄罗斯武装力量和设施处于西方力量和攻击性武器能力所及的范围之外.“历史经验证明,俄传统安全观对保障国家安全的确起到过一定的积极作用,但也使它背上了沉重的包袱,严重制约了国家的全面发展,实际上是降低了国家安全的水平.二,东正教救世观念与俄罗斯传统安全观俄罗斯对外扩张的历史贯穿于其国家发展的全过程.那么这种传统安全观的思想基础是什么呢?回顾俄罗斯东正教的发展历史,我们就不难发现东正教的救世观念正是俄罗斯传统安全观的强大思想基础.55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总第 14 卷
12、众所周知,俄罗斯是一个典型的东正教国家,“在十月革命前,帝国中的俄罗斯人几乎全部信仰东正教.“ 东正教与天主教虽然存在着巨大差异,但却有着共同的发展渊源一一基督教.而基督教本身就是拯救的宗教,拯救整个人类和整个世界的宗教,“基督救赎“ 是基督教各教派的核心思想.俄罗斯认为,天主教与东正教虽然同宗同源,但它们却是基督教文化中两个差别巨大的分支,以天主教文化为基础的西欧国家与以东正教文化为基础的俄罗斯存在着巨大差异,俄罗斯所代表的欧亚文明与西欧文明是完全不同的,正是俄罗斯阻挡了东方民族对欧洲的入侵,从而拯救了欧洲和世界.因此,俄罗斯是一个特殊的民族,生来就是为拯救世界的,也只有它才能拯救整个世界.
13、俄罗斯人“很久以来就有一种预感:俄罗斯注定负有某种伟大的使命,俄罗斯是一个特殊的国家,它不同于世界上任何别的国家.俄罗斯是神选的,是赋有神性的.这种情况起自莫斯科是第三罗马的古老理念,衍经斯拉夫主义,而绵延至陀斯妥也夫斯基,弗拉基米尔?索罗维约夫,再赓续到现代的斯拉夫主义.“o“莫斯科一一第三罗马“ 理论认为 ,神赋予世界历史的使命展示为三个世界性王国的更替,这三个王国由上帝选定的三族人民建立.老罗马和新罗马(君士坦丁堡)由于都背叛了东正教而衰落了,只有俄罗斯国家成了东正教信仰的唯一支柱.莫斯科就是这个保留下来的王国.即第三罗马,这是最后一个世界性国家.“第一个罗马因信奉异端而垮台 ,第二个罗
14、马一一君士坦丁堡的教堂之门也被伊斯兰教徒的战斧所劈开.现在这里是新的第三罗马,而第四个罗马帝国永不会有.“拜占庭帝国灭亡后,俄罗斯教会极力鼓吹“莫斯科一一第三罗马 “理论.似乎俄罗斯成了东正教的唯一保卫者和继承人,莫斯科大公也成为了东正教的首脑,拜占庭的世界历史作用将转归俄罗斯,东正教的救世使命也当然地由俄罗斯来承当.1547 年伊凡四世正式由都主教马卡利加冕为“全俄罗斯沙皇和大公 “,这表明皇权来自神授,教权与王权进一步结合.1589 年由君士坦丁堡四位牧首签署的同意建立莫斯科牧首区的文件中,明文规定莫斯科为“第三罗马 “,并称俄罗斯是“优异于以往存在的任何帝国的东正教帝国“.“ 莫斯科一一
15、第三罗马“最终被宗教法所承认 .自此,“ 第三罗马“的观念深深渗透在俄罗斯人的意识中,形成了他们强烈的特殊历史使命感.历代沙皇无不怀56有这种意识,并充分利用这种意识来进行领土扩张和追求世界霸权.直到今天我们依然能看到这种使命意识的影子.日里诺夫斯基曾说,“应当永远记住,俄罗斯的确自古就负有一项使命:当一个解决别国无法解决的任务的国家.“0别尔嘉耶夫进一步指出,使命意识不是民族主义意识.而是一种宇宙意识.在基督教世界里,基督是为所有民族而降临的,基督教并不允许民族的特殊性和民族自豪感.然而他又认为,“俄罗斯人最独到之处,就是兼有欧亚两洲东西方民族的特点,谁如果不牢记这一特点,谁就无法深入理解全
16、部俄国的历史,甚至无法理解俄罗斯的今天.“ 惟有立刻承认俄罗斯的悖论性,它那骇人的矛盾性,才有可能揭开隐藏在俄罗斯灵魂深处的那个秘密.“因此,在俄罗斯的东正教意识中只有一个民族是唯一负有弥塞亚使命的民族,这一民族就是俄罗斯民族,因为俄罗斯民族的本质精神是它的“超民族主义“,“ 普世主义“,基督教的全人类精神存活在俄罗斯人民的身上.俄罗斯的使命是成为各民族的解放者,这一使命存在于它特殊的精神之中,俄罗斯的世界性任务的正义性已被历史的精神力量所预先设定.这样,基督教的使命感造就了俄罗斯精神中的解放各民族的使命感.俄罗斯是真正的基督教的体现者和扞卫者?只有俄罗斯民族的发展和俄罗斯帝国的强大,才能使基
17、督教复兴,上帝的事业得到光大.这样,就把俄罗斯民族的宗教特殊使命与俄罗斯国家强大联系了起来.斯拉夫派学者霍米雅科夫认为,基督教的出现给人类带来历史性转折,但它在西方由于受罗马文化的影响而发生蜕变,物和政治动机在其中占了统治地位.惟有在东正教世界首先是在俄罗斯】中,基督教才恢复了其纯洁性.历史的主要目的就在于在东正教基础上恢复人类的兄弟般的统一.俄罗斯之作为东正教的主要支柱,担负着伟大而超级的任务:不仅要在真正基督教原则上改造本国的生活,而且要在爱的原则基础上把自由联合的思想提高到“四海世界 皆兄弟 “的高度.俄罗斯对外应控制所有斯拉夫人,并在一定条件下发挥拯救世界的使命;以斯拉夫民族主义为基础
18、,建立以俄罗斯为中心的“斯拉夫民族共同体“,以东正教为基础 ,视俄罗斯为“ 第三罗马“和新世界的中心 .欧亚主义学派则用俄罗斯具有特殊“地点发展“学说论证了俄罗斯担负特殊使命的观念.俄地跨欧2OO3 年第 1 期俄罗斯的传统安全观与东正教的救世观亚两大洲,处在欧亚两洲的中心地带,这一地理位置上的特点给它在历史方面,文化方面,民族性格及民族精神方面都带来了一系列的特征.它既不是纯粹的欧洲民族,也不是纯粹的亚洲民族,而是将欧洲与亚洲民族的性格结合在一起.这使俄罗斯人可以左右逢源,把自己看成是东方与西方的桥梁,融合东西方两种文化并形成新文化类型的责无旁贷的担当者.俄罗斯走欧亚模式发展道路的主要动力是
19、这样一种思想,俄罗斯及其国土上的人民,其在人类历史上的地位是预先定好了的,其特殊历史道路和自己的使命也是预先规定好了的.“俄罗斯是一个特殊的世界.这个世界的命运,从根本和最重要方面说,既不同于处在它西边欧洲】的诸国的命运,也不同于在它南边和东边亚洲】的诸国的.这个特殊的世界应被称为欧亚洲.生活在这个世界的疆域内的民族和人们善于达到理解和兄弟般的合作,但在对待欧洲和亚洲民族的关系方面,却很难达到这种境界.“三,简单的结论特殊的地理环境使俄罗斯把“领土扩张“ 作为维护国家安全的最主要手段,这是一种典型的地缘安全观,“领土扩张 ,加大防御纵深 “,“争夺出海口,占领沿海战略要地“和“ 避免多线作战
20、,争取战略上的主动“三者环环相扣 .“领土扩张“是这种安全观的基础和核心,“争夺出海口 “是“领土扩张“的自然延伸.“避免多线作战 “是“领土扩张“的必然结果,三者形成了不可分割的统一体.在这种安全观念的背后隐藏的是俄罗斯固有的那种舍我其谁的东正教的救世观念.正是这种强大的思想基础支撑着俄罗斯不断地四面出击,扩张领土,以寻求它所谓的国家安全.俄罗斯学者曾指出“俄罗斯思想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国家思想,帝国思想.与超级大国的躯壳相应的是俄罗斯的救世主义的思想学说.正是这种救世主义的思想学说,无论它是以官方意识形态的形式出现,还是以经过加工后的知识分子的理论形式出现,或者是作为群众的大国心理形式出现,它过去是,现在仍然是领土扩张,追求在世界上的特殊作用,或是拯救其他民族的思想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