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会“变脸”的钟馗会“ 变脸 “的钟馗人好馗_:尺,杼上终葵首,天子服之“中的“ 终葵“,明代学者杨慎,胡应麟和清代学者王关忘等均持此说.另外较有影响的是方相氏说,认为钟馗由“掌蒙熊皮,黄金四目 ,玄衣朱裳 ,执戈扬盾“(用礼?夏官司马? 方相氏)的傩祭主持方相氏转化而来,近现代学者对此多有论述.然而究竟孰是孰非,很难确考.不过,从现存资料溯源清流,倒是发现钟馗形象的演变,发展历程甚为有趣.他先是一个凶神恶煞般的斩鬼英豪,后来摇身一变,有了文采横溢的进士出身,然后竟又演绎了一出人情味十足的“嫁妹 “喜剧.捉鬼的无情 ,进士的才情与嫁妹的柔情 .这三种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情 “竟然聚焦在钟馗这个“
2、丑鬼“身上,不南人不感到兴味盎然.要追问个来龙去脉.迄今为止,钟馗出现的最早记载应是敦煌写本太上洞渊神咒经.这是一部道学典籍,它的前 1O 卷由晋末金坛道士王纂假托太上道君降授而作,后 1O 卷乃中晚唐洞渊派道士增补.其中 斩鬼第七这样写道:“ 今何鬼来病主人,主人今危厄,太上遣力士,赤卒,杀鬼之众1O8光抨勤对舯精静俐怡于顶.1 傅关孙一一一口一一一加拟一一一一.一知“走爆酌万亿,孔子执刀,武王缚之,钟馗打杀(刹)得,便付之辟邪.“文中的钟馗是杀鬼不眨眼的刽子手,还与彪炳千载的孔圣人和周武王并肩作战.可见钟馗甫一出场就来头不小,乃是血雨腥风中的斩鬼英雄.而且还被赋予了辟邪的功用清代学者赵翼在
3、陔馀丛考中说:“古人名字,往往有取佛仙神鬼之类以为名者.“北魏,北齐 ,北周和隋时有很多人都叫钟葵(馗).如北史卷 27(列传第二十五记载:“尧暄,字辟邪,上党长子人也.本名钟葵,后赐名喧.“赵翼据此推测钟馗即起源于尧暄 .很明显,至少在北魏尧暄之前钟馗的传说即已初具梗概.尧暄名钟馗和后来的李钟馗,宫钟馗,乔钟馗,杨钟馗等等一样,都不过是“取佛仙神鬼之类以为名者“. 从这个现象我们能推断钟馗辟邪的传说在南北朝巳流传甚广.如果我们再追问一句,“钟馗辟邪 “为什么在魏晋南北朝出现并广为流传?根本原因恐怕在于当时的乱世.杜光庭太上洞渊神咒经序里值时的生坤.“泣“,也“.了.苦厄艰难的时世让人们更加迫
4、切需要这种虚幻的精神寄托.太上洞渊神咒经中的钟馗是以除夕之夜举行的傩仪中斩鬼的神灵面貌出现的,遗憾的是,该书并没有关于钟馗形象的具体描写.但在敦煌写本标号为“斯 2055“的除夕钟馗驱傩文 中,有了关于钟馗在除夕驱傩仪式中表演的描写:“五道将军亲至,部(领)十万熊罴,衣(叉)领铜头铁额 ,魂(浑)身物 (总)着豹皮,(敕)使朱砂染赤 ,咸称我是钟馗.捉取浮游浪鬼.“这里的钟馗形象立体了许多,是位铜头铁额,身着豹皮,涂抹朱砂,总领十万熊罴的“将军“.敦煌傩歌中还有一首还京乐,亦是一出严肃威武的钟馗捉鬼傩舞:“ 知道终驱勇猛 ,世间专.能翻海,解逾山,捉鬼不曾闲.见我手中宝剑,刃新磨.(斩) 妖魅
5、,去邪魔.“据考证,还京乐是公元 757 年1O9乐官张野狐为唐玄宗自蜀返回长安而作,文中渲染了钟馗的捉鬼本领,还给这位英雄配备了一把斩鬼驱魔的锋利宝剑.?在晚唐人周繇的梦舞钟馗赋里也可以领略到唐人笔下的钟馗形象设计.赋写唐玄宗时期一种以治病为目的的舞蹈,其中的主角就是钟馗,“皇躬抱疾 .佳梦通神 .见幡绰兮上言丹陛,引钟馗兮来舞华茵“, 幡绰姓黄,是当时梨园名伶 ,由他引钟馗来在“ 华茵 “之上.文章虽是以“ 梦 “为题 ,但对这种舞蹈的描写相当生动鲜活 .钟馗是在 “鱼灯摇病疠之鬼的外表稍有修饰.但最初的捉鬼英豪显然对后世钟馗形象的演化,定型影响不小.宋代沈括梦溪笔谈? 补笔谈 (卷 3)
6、中有关钟馗传说的记载.历来被学界公认为是最早,最完整的记录,具备了较完备的故事情节和较丰满的人物形象:.禁中旧有吴道子画钟馗,其卷首有唐人题记曰:明皇开元讲武骊山,岁翠华还宫,上不怪,因癌作,将逾月.巫医殚伎.不能致良.忽一夕,梦二鬼,一大一小.其小者衣绛,犊鼻屦,一足跣,一足悬一屦,捂一大筠纸扇,窃太真紫香囊及上玉笛,绕殿而奔.其大者戴帽,衣蓝裳,袒一臂,辑双足,乃捉其小者,刳其目,然后擘而啖之.上问大者曰:“尔何人也?“妻云:“臣钟馗氏,即武举不捷1lO之士也.誓与陛下除天下之妖孽.“梦觉,癌若顿瘳,而体益壮.乃诏画工吴道子,告之以梦,目:“试为朕如梦图之.“ 道子奉旨.恍若有睹,立笔图讫
7、以进.上瞠视久之,抚几日:“是卿与朕同梦耳,何肖若此哉!道子进日:“陛下忧劳宵旰,以衡石妨膳,而癌得犯之 0 果有蠲邪之物,以卫圣德.“囡舞蹈,上千万岁寿.上大悦,劳之百金,批曰:“灵祗应梦,厥疾全瘳.烈士除妖,实须称奖.囡图异状,颁显有司.岁暮驱除,可宜遍识.以祛邪魅,兼静妖氛.仍镂板印刷,广颁天下,让世人皆知钟馗的神威.在某种程度上汲取了当时的民间传说和文人记载,同时还融进了自己的一些理解和再创造.这显然是钟馗传说发展中的一个关捩点.值得注意的相关文献还有已经亡佚的唐逸史(学术界普遍认为唐逸史是唐以后的作品,所载故事较梦溪笔谈晚出),明代陈耀文天中记卷 4“梦钟馗 “条征引了其中关于钟馗的
8、文字 .这段记载也比较有意思,它在承袭梦溪笔谈基本情节的基础上又有新的演绎.增添了若干细节.梦溪笔谈中钟馗对唐玄宗说:“臣钟馗氏,即武举不捷之士也.誓与陛下除天下之妖孽.“唐逸史对之略加增饰,含义已大不相同:臣终南山 l 进士钟馗也.因武德中应举不捷,羞归故里.触殿阶而死.是时奉留赐绿袍以葬之,感恩发誓与我王除天下虚耗妖孽之事.“最关键的变化在于钟馗的 l 出身与结局:明确了钟馗的身份系终南进士,武举摇身一变成了文举,增加了钟馗触殿而亡的情节.仅仅是多了只言片语,但意义却迥然不同,大可玩味.对钟馗而言.文进士和武进士的差别是很大的.照理说,人们似乎更能接受钟馗为武进士出身,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书
9、生怎能与厉鬼为敌?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这个科举失利,忧愤自杀的失意文士的版本却后来居上,深入人心,最终成了后世钟馗故事传说的蓝本.譬如明万历年间教坊编演的杂剧庆丰年五鬼闹钟馗,剧中的钟馗幼习儒业,苦心攻读,才华横溢的他只因奸相杨国忠当权纳贿,抡材不取,两次未中.后文来好容易在科考试院中因“文才广览,诗句惊人,有谈天论地秀气“ 而变中了状元;不幸的是,钟馗白以为“应试不用,一气死归冥路“.杂剧塑知造的是一个典型的怀才不遇的才子形象.识为什么编者不把啖鬼钟馗塑造成战功赫赫的将军或是出身高贵的谪仙人,而仅仅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武举子?其后又怎么进一步发展成.进京赶考的终南进士? 对此 ,我们只能作一些
10、揣测.李唐王朝统治者为,了提高自身门第,与道教尊奉的老子叙家谱,尊老子为其始祖,旧唐:书搿祖本纪载:太上老君曾“降于终南山,语山人李淳风日 :唐公当受天命.所以终南山是个神仙踏足的圣处.那么保佑唐朝帝王,“誓与陛下除天下之妖孽“的钟馗出生在终南山也就合情合理了.至于钟馗从武进士演变成文进士,可能与后代撰录编着的文人有关.那些舞文弄墨的文士总喜欢“借他人酒杯 ,浇自己块垒“, 将他们自身的遭际以及他们对社会人生的思考和价值取向移植到自己笔下的艺术形象上.于是钟馗形象就负载了几许文人不能实现的理想主义色彩.这也反映了兼济天下的儒家思想对文人的一种精神浸染,即使是怀才不遇的文人.也渴望着像钟馗一样在
11、死后能为君主扫尽天下妖孽.钟馗形象有了大致轮廓后,后世的文人就益发地附会加工.乃至出现了钟馗故事中最有风情的“嫁妹“ 一出.如今,嫁妹情节的最早出处已难确知,宋代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和吴自牧梦粱录里都有“装神鬼判官钟馗小妹等形“的记载 ,赵叔向的肯綮录里提到当时有人画钟馗小妹,清代御制佩文斋书画谱所引朱德润存复斋集中也明确记载宋人石恪所画钟馗氏小妹图,“所画一年少妇人四女鬼l12相从“. 据此 ,可以肯定钟馗小妹在宋代已经和钟馗走到一起了.梦溪笔谈?补笔谈 ,肯綮录 等书皆有“宗悫母郑夫人有妹名钟馗“一说,因“ 妹 “与“魅“同音,不知怎么就附会敷演出 “嫁妹“就是将鬼魅送出家门的意思来.无疑,嫁
12、妹的故事给钟馗传说增添了很多民俗性与趣味性,成为绘画,戏剧,雕塑等艺术表现阳刚与阴柔二性融合的绝好题材.其实“郑夫人有妹名钟馗 “和前文提到的魏晋时那些取名钟馗的人的想法是一致的,后人却因此凭空附会出这许多的故事来.让钟馗富有更多的人情味,更为世人所喜闻乐见了.“嫁妹 “故事的定型可能在明清之际.清初张大复所编 天下乐传奇将“嫁妹 “写得有声有色 .终南山秀才钟馗与其妹钟媚儿相依为命,逢高祖李渊开科取士.钟馗恃才欲试,赴京应举,然苦于路费贫乏.闻得钱塘富商杜平在长明寺中大舍钱帛.便去寺中拜见杜平,杜平赠其百金及宝剑,还派婢女供其妹媚儿差遣.钟馗万分感激,遂把的情节与缺环,都一一润色补齐了.钟馗嫁妹被作为主要剧情加以铺染.钟馗这个人物的故事也更加复杂与人性化了.钟馗形象及故事的演变大致如此.从美学角度而言,我们的古人很早就懂得了形象丑恶与道德崇高的矛盾统一美学辩证法,西方文学中有雨果塑造的巴黎圣母院之敲钟人,但中国的钟馗传说比雨果时代早得多.严格地说用身残和美,善作相反相成对比描写的故事应始于庄子.钟馗并非真的会“变脸“, 他本属于那种扑朔迷离的 “神秘人物“. 越是疑点多,弄不清楚 ,就越给后人的力旺演绎留下更多的空白馀地.钟馗是好鬼,圣鬼,是保护神,他的故事传说倾注了历代人民的良好愿望.钟馗就是在这漫长的历史演进中被人一点点装扮起来的?.作者单位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1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