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从社会阶层角度解读巴基斯坦的政治生态现代国际关系2008 年第 4 期从社会阶层角度解读巴基斯坦的政治生态方金英内容提要 巴基斯坦 1947 年立国至今,其社会结构主要由封建地主阶层和以农民为主的草根阶层两大要素组成.由于历史和经济原因,巴国家政权一向被封建地主垄断,广大农民始终处于政治上无权,经济上贫困的境遇,由此导致民选政府的脆弱,军人统治的长期化.近10 年来,随着巴基斯坦经济快速增长,巴中产阶级群体日益壮大,作为其主要成员的律师,独立媒体记者 2007 年甚至一度成为反对穆沙拉夫政权的主力.但巴中产阶级目前因力量单薄,尚难担起推动巴社会结构变革的大任.从中短期看,巴基斯坦政治生态将一如
2、既往,难有根本性变化.关键词 巴基斯坦社会阶层政治生态作者介绍 方金英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安全与战略所研究员,博士,主要从事伊斯兰极端主义,南亚安全等问题研究.巴基斯坦自 1947 年立国以来,其社会结构主要由封建地主阶层和以农民为主的草根阶层两大要素组成.由于历史和经济原因,巴国家政权一向被封建地主垄断,由此导致民选政府的脆弱,军人统治的长期化.2007 年底,在巴反对党人民党领导人贝?布托遇刺身亡后的同情浪潮推动下,人民党和穆斯林联盟(谢里夫派) 在 2008 年 2 月的大选中获得国会多数议席而组阁,民选领导人重回权力中心,但脱去军装的穆沙拉夫表示不会辞去总统职位.巴政局一时云遮雾
3、罩.本文从社会阶层的视角加以分析,认为巴基斯坦的政治生态植根于其社会结构,近几年来巴社会结构的新变化加剧了政局动荡,巴政局的未来走向由此亦可窥见一斑.巴基斯坦传统社会主要由封建地主阶层和以农民为主的草根阶层组成,在政坛上一直起着举足轻重作用的军队高级将领实际上属于封建地主阶层的一部分.主要由政府公务员和军警,教育等部门白领和有薪职员组成的中产阶级人数很少,影响甚微.总体看,封建地主阶层通过垄断国家经济部门和资26源实现了政治统治.巴基斯坦长期是一个以封建经济为支柱的国家,国民生产总值的一半以及出口收人的大部分主要源于农业.巴农业由数千个封建家庭控制着,大地主家族占有上千甚至上万公顷土地,控制着
4、大量人力资源,影响到水,化肥,拖拉机,农业信贷,年收人的分配.由此,他们掌握了国家政治权力.巴国民议会 2/3 以上议员来自地主阶层,各省政府的关键行政职务大多也把持在他们手里,这种对政治权力的掌控反过来又巩固和扩大了他们的经济利益.譬如,人民党老巢信德省(全国四省中最穷的省)有 3000 万人 El,其中 2000 万生活在农村.只占该省农村人口 6%的地主却拥有 44%的土地(这在巴全国具有代表性),占人口 80%的农民则无地而只能从地主手中租用土地.租地农民通常只能获得一半甚至 i/4 的收成.农产品价格由地主确定.地主是佃农借钱的主要来源,放高利贷成为延续地SharifMShuja,“
5、Pakistan:Feudalism:rootcauseofPakistansmalaise,“March25,2000,http:/www.newsweekly.eom.au/articles/2000mar25_pfrcopm.thm1.“HelpingSmallFarmersinPakistan,“http:/www.idrf.ca/Pakistart/Defauh.htm1.现代国际关系2008 年第 4 期主权利的一个重要机制.在有些村庄,地主一直是现代生产技术和设备的唯一掌握者.他们还投资城市地产市场.阿里? 布托时期的一位内阁部长穆斯塔法?汗就承认 ,他曾以每公顷 4000 卢比
6、的低价购置了 150 公顷土地,在这片土地涨价后又以高价售出其中一部分而获取了巨额利润.还有许多人通过加入阿里? 布托建立的人民党圈到了土地 .占全国人口 65%的广大农民出于生存的需要,一向从属于地主阶级,在选举中也是按照地主的意志去投票.因此,他们始终处于政治无权,经济贫困的境地.譬如,布托家族是信德省的封建地主家族,拥有约 1.2 万英亩土地,其所在的村镇农民全都效忠于这个家族.在许多落后农村地区,贫困的佃户构成庞大的投票群体,但投票时完全受封建地主的摆布.正如作家阿赫迈德?拉希德所言,“在某些选区,如果封建地主让自己的狗当候选人,这条狗肯定会以 99%的选票高票当选.“由于历史和地缘政
7、治原因,军队的高级将领一直是巴基斯坦统治阶层的重要成员.受印巴分治以来与印度矛盾,冲突的影响,相对弱小的巴基斯坦为了生存与独立,将军队建设成为最强大的国家机器,从而为军人执政创造了条件.1958 年,阿尤布?汗将军宣布实行军管,成为巴基斯坦首任军人统治者.从 2O 世纪 5O 年代东西方冷战到 8O 年代在阿富汗抗苏以及 2001 年以来针对塔利班和“基地“ 组织的反恐战,巴一直与美国主导的西方结盟.出于地缘战略的考虑,美国政府一向支持巴军及其将领,并提供大量军事援助,这些援助又强化了巴军作为一支重要政治力量的影响力.尤其是 2O 世纪 8O 年代,因为苏联入侵阿富汗,巴基斯坦成为抗苏前线国家
8、,美国向巴提供了 300 亿美元援助.这笔巨资没有用来改善普通民众的生活,却使大批军人将领及其子女成为新富.他们占用这些援助款开办工厂,修建豪宅并购置土地,成为新的地主.巴中产阶级力量弱小,但政治立场鲜明,他们一向具有“反党派偏见 “,倾向于将任何来自农村 ,拥有土地的政客视为“封建主 “,“有瑕疵的政治家“,认为“ 不管谁上台,都是为了填满他们自己的腰包“. 从 1958 以来,作为中产阶级代表的城市专业人士一贯支持军政权,愿意在军政权而不是民选政府里任职.民选政治家们虽然努力争取专业人士的帮助和支持,但总是遭到拒绝.当年,阿里?布托诚邀巴首席经济学家和慈善家马赫巴布?哈克博士担任内阁计划委
9、员会主席,即遭拒绝.后来,他在齐亚?哈克军政权里面担任了同一职务.2007 年许多反对穆沙拉夫滥用权力的专业人士,就曾在穆沙拉夫 1999 年政变后的军政府中任职,如贾维德?贾巴尔,阿撒?米纳拉赫 ,穆尼尔 ?马立克等.由封建地主阶层和草根阶层组成的社会结构产生了严重弊端.政治上,巴主要政党都是封建性政党,封建主义得以长期笼罩政治舞台.在巴政治生活中,封建思想与独裁主义倾向之间存在着有机联系,封建地主担任政治首脑后,就把国家当作自己的私人财产,视老百姓为仆从.所以,巴基斯坦缺少德高望重,民心所向的真正政治家,民选政府的施政能力一直很弱,从而给军人(1958 年阿尤布?汗,1977 年齐亚? 哈
10、克,1999 年穆沙拉夫 )提供了长期掌权机会.政治党派更是为封建地主所操控.像巴基斯坦穆斯林联盟,自创始之日起就几乎全被各式各样的封建地主(柴明达尔,纳瓦布,萨达尔等)把持.这些封建统治的代表人物在当政期间,经常沉溺于报政治旧仇且大肆贪污,无作为,其给国家带来稳定和发展的承诺极少兑现.人民党领袖阿里?AkramLodhi,“Weeanqonlyforyou:Peasantsandrealmill“-ketsinnorthernPakistan,“CapitalClass,Summer200l,http:/find- 一 1482004_pg3_2.“PakistansPoliticsandt
11、heUrbanMiddleClass.“postedonDecember26,2007,http:/ 年第 4 期布托任总理期间,藐视 1973 年自己主持制定的宪法,逮捕大批政治反对派,1977 年被齐亚?哈克将军推翻并以谋害俾路支政治家罪名获判绞刑.1988年齐亚?哈克将军遇难后 ,巴恢复民选政府统治.在此后的 11 年间,贝? 布托 ,谢里夫各自分别担任过两任政府总理,但两人在提高民众生活水平,改善教育和医疗状况,保护妇女权益等领域均毫无作为.谢里夫当政期间更是肆意剪除异己,大搞政治迫害.1999 年,当穆沙拉夫发动军事政变推翻谢里夫政权时,即便在谢里夫势力最强大的拉合尔,都有不少民众兴
12、高采烈地上街游行,焚烧谢里夫画像.经济上,地主阶层为维系其封建统治,始终支持封建经济的主导地位,以致国家工业基础建设长期滞后,形成单一性的对外依赖型经济,使国民经济极其脆弱.自立国以来,巴工业化在很大程度上依靠外国资本(主要是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跨国机构的贷款),技术和原材料,其他经济部门没有与工业一体化.时至今日,巴国内工业技术几乎一片空白.在工业原料,零部件方面,巴也严重依赖外国援助.封建地主大批进口维他命等保健药品,奢侈的家用消费品,更导致国际收支赤字,最后不得不靠外援来填补漏洞.因此,整体上看,巴基斯坦经济仍像一二十年前那样是一种外援导向型经济.巴社会结构基本组成没有变化,但社
13、会阶层在近 10 年开始出现多元化趋向.一方面,随着经济快速增长,中产阶级开始壮大;另一方面,由于统治精英在关照穷人利益上做得很少,传统草根阶层中分化出一部分人,成为伊斯兰激进势力渗透,发展的对象.2007 年,这两部分人凸显出政治行动主义的热忱,给巴基斯坦政治生态增添了新的变量.变量一.由于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巴白领职员,证券经纪人,小业主人数激增,中产阶级群体队伍迅速壮大.过去 8 年间,穆沙拉夫政权的经济政策成效显着,吸引大量外资流入,国家经济实现了7%左右的年增长率.由于几乎所有的经济增长都发生在城市服务业如银行,建筑,股票交易等领域,城市发展明显加快,城市中产阶级群体扩大,成为中28
14、产阶级的主体.与此同时,根据世界银行统计,20002007 年,在海外的巴基斯坦劳工总共汇回295 亿美元,其中 2007 年为 61 亿美元.这些外汇分散到全国各地的草根家庭,既改善了他们的生活,又促进了当地生产,催生大批小企业和小业主,为中产阶级群体注入了新鲜血液.随着经济地位的提高和群体人数的增加,中产阶级政治自主性日益增强.他们认为,巴基斯坦可以不再是少数将军们的后院领地,应该实行民主统治.这在 2007 年突出表现为一贯支持军政权的中产阶级转向反对军政权.首席大法官乔杜里领导的最高法院在人权,穆沙拉夫总统当选的合法性等一系列问题上不断挑战穆沙拉夫,中产阶级与军政权的关系日益紧张.20
15、07 年 3 月,穆沙拉夫解除乔杜里职务引发全国范围的律师抗议运动.在历时数月的示威活动中,律师,独立媒体记者与穆沙拉夫政权展开不懈的抗争.迫于压力,穆沙拉夫后做出让步,7 月乔杜里得以复职但继续主导最高法院阻止穆沙拉夫连任.11 月 3 日,穆沙拉夫宣布实行紧急状态,矛头主要指向最高法院,逮捕了 2500 名反对党人士,律师,人权活动分子.包括乔杜里在内的巴全境绝大多数最高法院法官,1000 多名律师遭软禁或被投入监狱,(绝大多数独立电视频道遭取缔,只有那些同意遵守政府规定的“行为准则“ 的电视台才获准播放节目.为此,来自平面和立体的媒体记者们与律师和人权分子一起举行抗议集会,与警方发Sha
16、rifMShuja,“Pakistan:Feudalism:rootcauseofPakistanSmalaise.“March25.2Oo0.DavidRohde,“PakistanSdisenchantedmiddleclass,“lnternationalHerald 舢 u.November26,2007.在城市中产阶级的规模上,各方意见不一:世界银行首席南亚经济学家塔拉 ?威什瓦纳斯说,“ 根据 2007 年收集的数据显示 ,20012004 年,巴基斯坦 1.6 亿人口中有 5%(将近 800 万人)摆脱贫困成为中下阶层的一部分“;而巴基斯坦政治学家们虽没有精确数字,但表示上层,城
17、市中产阶级加在一起可能占人口的 10%一 20%.DilipRathaandZhimeiXucompiled,“MigrationandRemit-tancesFactbook,“W0rldBank,http:/www.woddbank.org/prospects/migrationandremittances.AbbasRashid.“Comment:Reviewingthestateofthemiddleclass,“August14,2004,http:/.pk/default.asp?page=story 一 1482004_pg32.JanePerlez,“Grievancesofl
18、awyersinPakistangofarback,“InternationalHeraldTr/bu.November8.2007.现代国际关系2008 年第 4 期生冲突.一些名校师生也在校园里举行抗议活动.这些抗议活动最终迫使穆沙拉夫脱去了军装,并承诺与反对党领导人贝?布托分权.变量二.民选政府和军人政权在改善民生方面基本上无所作为,促使民众尤其是草根阶层在体制之外寻找改变自己命运的替代力量,从而将鼓吹社会正义的伊斯兰激进势力当成依靠,客观上助推了伊斯兰激进势力坐大.贝?布托曾向选民承诺,要通过激进改革方案来提高数千万贫苦民众的生活水平,改善教育和医疗状况,保护妇女权益.但是,当政后,她
19、及其后任者谢里夫在这些领域均毫无作为.到 20 世纪 90 年代末,巴基斯坦穷人的生活与齐亚?哈克时期没有区别 ,巴在识字率 ,营养不良,婴儿死亡率,虐待妇女等方面的状况使其依然被认为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国度之一.贝?布托在任期间,大规模腐败臭名远扬,巴因此被反贪腐组织“透明国际“列人全球前三名最腐败国家.而过去 8年,在穆沙拉夫领导下,巴虽然经济增长较快,但农业滞胀,物价上涨,贫富差距拉大,1/3 以上人口依旧生活在贫困线以下.2007 年 11 月 3Et 实行紧急状态以来,小麦,稻米价格上涨了 25%,芥末油上涨了 75%,最低收人的农民每天挣 100 卢比(按 2008年 12 月汇率计相
20、当于 1.6 美元),根本无法糊口.农民们也说,农村生活的某些方面的确得到改善,更多的家庭拥有了电视,中国产摩托车,新增了灌溉设施和混凝土沟渠,但这种改变只是使地主更富了,绝大多数穷人的艰难困苦一如既往.巴糟糕的政治经济现状使自我标榜为社会正义倡导者的伊斯兰激进势力赢得了不少追随者,草根民众中越来越多的人倒向其怀抱.伊斯兰堡红色清真寺的阿訇阿卜杜尔? 拉希德 ?加兹 2007 年 7 月因巴军围攻该寺而丧命前对记者说:“如今,统治者们过着奢侈的生活,而成千上万名无辜儿童饥肠辘辘,甚至得不到基本必需品.“正因如此,伊斯兰激进势力 Et 益从巴阿边界边远部落区蔓延到人口稠密区和大城市,并掀起一阵阵恐怖袭击潮.2007 年上半年,伊斯兰极端分子一度占据了伊斯兰堡的红色清真寺.此后,极端分子在巴全境接二连三地制造自杀式袭击事件.他们虽在拉合尔,卡拉奇影响较弱,但在白沙瓦,奎达影响力很大,在小镇和乡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