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从送别诗谈王维的有为和无为观文化史论从送别诗谈王维的有为和无为观顾篑(南京博物院考古研究所江苏南京 210016)ThisarticletalksaboutWangWeisideaofYuweiandWuwei(1ettingthingstaketheirowncourse)andtheambivalentrelationbetweenthesetwoattitudestolifeasseenfromhisoffpoemS.Keywords:WangWeiOffpoemsYuweiWuwei内容提要从王维的送别诗谈他的有为和无为观,以及两种人生态度之间的矛盾关系.关键词送别诗有为无为中图分类法
2、 I207.2 文献标识码 A王维的送别诗,清代赵殿成王右丞集笺注中收 80 余首,占其现存作品的五分之一.诗中不仅表达生离死别的万千愁绪,更是多方面观照出作者的社会经历及人生观的变化.以诗言志的特征,使作品风貌起伏顿挫,意境在深度及广度上也有超越前人之处.王维在送别诗中寄托的人生态度,有着纵向的变化;他同一时期的作品,常常共存儒,道,释各家相互冲突的思想观点,这些观点既各自为体,也呈现交叉相容的逻辑关系,归结起来看,有为和无为的人生观以及它们之间的转化是其中最直观的内容.一有为(一)有为观的内容有为是一种相对积极的人生态度,礼记?儒行:“ 养其身以有为也 “.其本身具有双重的属性:既是儒家提
3、倡的人生目标的一个层次;又是实现其它理想的必要手段.封建文人意欲有为,人仕参政是第一步.王维在早,中期的送别诗中,借勉励友人表现出三个方面的政治志向:1.立,1收稿日期 2005430唐代推行科举制,增加了文人人仕参政的机会.开元九年(721 年), 友人綦毋潜在长安应试落第,王维以送綦毋潜落第还乡赠别.作品表达了两层意思:一是说明求仕的原因是“圣代无隐者,英灵尽来归“,在蓬勃发展的盛世中理应有所作为,非贪图功名.因而他赞同綦毋潜应试的举动(“遂令东山客 ,不得顾采薇 “).二是劝慰鼓励綦毋潜,落第不是因为他欠缺德能(“既至君门远,孰云吾道非?),也并非朝中无人识才 ,只是其才华恰好未被发现而
4、已(“ 吾谋适不用 ,勿谓知音稀“).送綦毋潜落第还乡是王维送别诗中创作时间最早的一首,他当时任太乐丞,是一个闲职,并没有多少施展才干的空间,所以诗末似乎流露出怅然遗憾和自我宽慰之意,不过作品的整体基调还比较昂然而富有自信心,心态达观向上,没有多少不遇悲悯的情绪.2.报国盛唐时边塞从戎是中,下层文人立德,立功的一种独特途径,王维也曾奉使出塞,在从军行中亦有“ 尽系名王颈,归来报天子 “的诗句.这种建功报国的思想在此后众多的送别诗中多有表达,“忘从送别诗谈王维的有为和无为观身辞风阙,报国取龙庭.岂学书生辈,窗间老一经“(送赵都督赴代州得青宇慷慨倚长剑,高歌一送君“(送张判官赴河西当令外国惧,不敢
5、觅和亲“(送刘司直赴安西 )等等.王维建功报国的思想不是盲目的,开元末年,陆员外郎至幽州征东,征东与戍边不同,带有一定的侵略性.王维不赞成此举,认为是毫无必要地去浪费人力和物力,(“ 无为费中国 ,更欲邀奇功“送陆员外)显示出一定的政治见识和重立德,轻功名的倾向.王维出塞已近中年,政治理想遭到数次打击,恃才而欲有作为的抱负此时已有所减退,他在凉州崔希逸幕下任节度判官时,送同为幕僚的崔三归家省亲,崔三的处境与王维相近,诗人赠以“同怀扇枕恋,独解倚门愁“( 送崔三往密州觐省)的诗名,理解崔三去留难舍的心理,但又认为“鲁连功未报,且莫蹈沧洲“,慰劝崔三既已立功边地 ,在未得到赏识前且莫归隐.这首诗婉
6、转表露出怀才不遇的无奈和进退的矛盾,只是人生态度尚有积极的一面.3.济民王维的友人,有遭贬逐外放或担负政治使命出京赴任的,在送别这些人的诗中,他常常寄托自己施仁政,兼济民众的政治主张.他送宇文太守赴任宣城,劝太守在属地“时赛敬亭神 ,复解罟师网“, 经常为农人祈雨,施恩惠于渔夫 ,造福于民众.在送李睢阳一诗中告诫李岖要“下车闭阁君当思“,“分忧当为百辟先“即在赴任之后要慎思,勤政,施德于民,为社稷和君主分忧.他晚年送元载赴任江淮转运使,希望元载优待属民,不但要轻徭薄赋,体恤民情(“ 薄赋归天府 ,轻徭赖使臣.欢沾赐帛老,恩及卷绡人“送元中丞转运江淮 );还要“东南御亭上,莫使有风尘“,使人民安
7、居乐业没有戎马之祸.(二)有为观的特 ,占1.重立德,轻功名比较一下初出济州别城中故人和送李睢阳两首作品,前者于开元九年秋(721 年)作于长安,王维当时因伶人舞黄狮子事贬至济州;后者写于天宝十二年(753 年) 夏,友人李岖至睢阳任太守,王维以此诗赠别.IEl 唐书? 李 III 亘传记:“杨国忠秉政,郎官不附己者悉出于外,岖自考功郎中出为睢阳太守.“王维当年受政治斗争的牵连而遭贬,李岖外放是因为不肯依附权贵,两人的际遇有相通之处,但两首作品中的情绪却不尽相同.前一首诗中有“微官易得罪 ,谪去济州阴 .执政方执法,明君照此心“句,王维直抒感愤之意 ,自认没有逾制违法,也不是君王要处罚自己;后
8、一首诗言“布衣一言相为死,4.-I 况圣主恩如天.“诗人勉励李岖虽遭奸佞排挤,还是应该尽职尽责,报效君主.直观的看,两首作品,前者激愤于自身的不公际遇,后者主张将个人的得失抛开,显示了更宽广的胸襟和更深厚的人生修养,体现出王维后期重立德,轻功名的思想倾向,王维的有为观变化于人生的各个阶段,这种变化有社会和本身的原因,他在送别诗中借勉励友人寄托了一些报国和济民的想法,由于对社会现实有着清醒又比较悲观的认识,他对这些想法的追求是有限的;同时,王维受家庭环境的影响,年轻时起就习佛,又自认“任智诚则短 ,守仁固其优“(献始兴公 ),表现出轻立功而重立德的倾向 ,他遵循的这些相对狭隘的人生准则在污浊的社
9、会政治环境中还有一定的积极意义,可以称之为弱化的有为表现.2.有以无本开元二十三年(735 年), 王维拜为右拾遗,离开隐居地嵩山至东都洛阳赴任,临行前,写了献始兴公和留别山中温古上人兄并示舍弟缙两首诗,前者自示愿意隐居来保持气节,不愿屈膝于权贵之人(“宁栖野树林 布褐将白头“), 只是意图在“动为苍生谋 “的清正政治环境中有所作为,所以才自陈“可为帐下不 ?“并且表明“曲私非所求“, 所求者公议也,不计个人的得失祸福 .后一首则表达了对重新出仕的愧疚,对山间美景,同道之人和隐居生活的留恋;又借称赞温古上人“道胜宁外物“来表明自己没有追求富贵的欲望.既渴望洁身隐居,又主动求仕,这种行动与主观意
10、愿的矛盾和背离该如何解释呢?对王维而言,有为首先着眼于“有“,“ 有“即存在,以一种合乎生存准则的状态存在于社会.论语?微子言 :“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 欲洁其身而乱大伦 .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出仕已不仅仅是个人建功立业的手段,而且成了儒家对士人社会职责的一种界定.王维晚年在与魏居士书中谈到:“圣人知身不足有也,故日欲洁其身而乱大伦.“身不可长东南文(J)2005 年第 3 期总第 185 期存,但君臣之义君臣之间的根本伦理关系,却是永存的,避世隐居则违背了这种伦理要求.因此他求仕的行为可能包含着两层含义:一,认为“有“先于“ 无 “,“无“是“ 有“的目的
11、和理想,以有为的行为手段达到某种人生目标后再功成身退,其思辩方法本质上仍属于儒家的范畴.二,与其说求仕是王维对建功立业的追求,到不如认为是其“离身而返屈其身“思想的体现 ,将身心与己 (本体)脱落,追求一种无我的境界,认为“人我“ 皆非实有,求仕和隐居行为的本质是如一的,所谓“苟身心相离,理事俱如,则何往而不适?“II王维的政治参与意识和对黑暗社会现实的抗争程度是很有限的,他早年对政治生活中的黑暗,还愿意也敢于表达愤懑不平的情绪,到中晚年这种正义感逐渐的减退,他要求自己做到的只是正命和正业,即正直地行动和生活,无愧于心,这是对佛家的八正道 II 观点的认同,他的有为思想在质量上呈现退化的趋势.
12、在不同时期的送别诗中,王维寄托的有为思想,总体上有一个线性的弱化过程,弱化的结果就是无为人生观的产生和强化.二无为(一)无为观的形成原因有为和无为两种人生态度的矛盾冲突几乎贯穿王维的一生,从送别诗中看,他无为思想的形成有两个方面的原因:1.现实和理想的冲突结果王维无为思想的形成,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有为理想的不能实现.在日益黑暗腐败的政治环境中,不但是个人抱负不能实现,连独善其身和正命正业都做不到了.天宝初,王维在长安任左楠阙时,写了一首送邱为落第归江东,诗中叹息“知祢不能荐,羞为献纳臣“.左楠阙为谏官 ,有推荐贤良忠孝的责任,王维虽然深知丘为的才华,却不能象孑 L 融荐祢衡那样来推举他,无法尽到
13、自己的职责,因此心存愧疚之情.他在送友人归山歌中,曾表达“愧不才兮妨贤 ,嫌既老兮贪禄 “的心意,认为自己不才而居位,妨碍了贤人的进用,所以要“誓解印兮相从,何詹尹兮可卜 !“决心隐退.现实和理想的矛盾冲突是王维无为观形成的客观原因,是意欲有为而不可为的结果,因此他中晚年对无为的宣扬多少带有无奈的意味,他在送杨少府贬郴州中,尚有“长沙不久留才子 ,贾谊何须吊屈平“的句子 ,宽慰杨能够得到施展才德的机会,无须过于悲伤.2.主观意识和思想风气的作用唐代统治者提倡兼容儒,释,道三教,崇佛道的社会风气较盛,王维与佛道中人均有往来,交游方外之人甚多.早年在送孙二诗中,他自称“夫君道术亲“,陈铁民 王维集
14、校注 中注为亲近道术.他曾赋诗送张道士归山;赋诗送王尊师回归蜀地扫拜,称其为“大罗天上神仙客 “;在嵩山时结交方尊师,以传说中的仙官苏耽喻之;在留别山中温古上人兄并示舍弟缙中称“理齐少狎隐“, 写自己与温古禅师意气相投等等.王维幼年丧父,其母长年奉佛,对他产生了较大的影响,他在请施庄为寺表中云:“臣亡母师事大照禅师三十余岁“, 大照是禅宗北宗的代表人物.他习佛,道.最初可能只是为了修身养性,作为文人士大夫的一种爱好存在,到了人生的中后期,这种爱好逐渐转化成了解脱世间烦恼和思想矛盾的消极方法,接受的程度也随着他几十年仕途的坎坷沉浮而不断加深.(二)无为观的形成特点王维的无为观随着他对现实的认识程
15、度,在有为和无为思想的矛盾冲突过程中,呈现纵向的强化趋势,最终在其精神世界中占了上风.开元十四年(726 年), 王维从济州西归洛阳时,就在观别者中,借写“别者之情“,“ 贫士临行恋母情状“I,表达了身在仕途的无奈彷徨之意.他当时的家庭现状是:“小妹日成长,兄弟未有娶.家贫禄既薄,储蓄非有素“(偶然作三),家庭的负担让他处于“不行无可养,行去百忧新 “的两难境地;遭贬济州使他失望于政治现实,并且自觉前途叵测,于是产生了“世网婴我故 “的想法.可以看出,王维由于仕途的不畅和自身性格的软弱,很早就萌发了避世的思想.王维人仕后曾三度归隐:一是淇上弃官,闲居隐于多处;二是中年时隐于终南山;三是晚年半官
16、半隐.前后三次具有不同的行为内涵.淇上弃官,体现出一种不可行则止的意义,“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l5I 退隐可能只是王维在仕途受挫,济世不可为情况下的一种独善举动.能仕则仕,该隐则隐,随宜而行.开元二十一年(733 年 )秋,王维闲居于长安,在送从弟蕃游淮南中劝勉王蕃“高义难自隐 ,明时宁陆沈“, 认为他从送别诗谈王维的有为和无为观有德才为世所知,又逢遇明时,不应该当隐士.从这首诗中寄托的情绪看,王维并不甘于“陆沉“,开元二十二年秋,他即赴洛阳献诗于张九龄以求汲引,这一举动表明,此次的退隐具有隐而待仕的性质.隐于终南,大约起于开元二十九年,王维自岭南北归之后.重新归隐表明王维对政治现实不再
17、抱有幻想,他在戏赠张五弟诬三首其三中云:“今子方豪荡,思为鼎食人. 我家南山下,动息自遗身何事须夫子,邀予谷口真?“嘲笑张诬居于山中尚“ 思为鼎食人“, 以隐而不仕的郑子真自喻 .张五,张彦远历代名画记称其“明易象,善草隶,工丹青.与王维等为诗酒丹青之友“,他早年也曾待仕于嵩山.王维在终南山过着采药炼丹,与鸟兽相伴的生活,过太乙观贾生房一诗中追述道:“昔余栖遁日,之子烟霞邻.共携松药酒,俱餮竹皮巾.攀林遍云洞,采药无冬春“达到了进退自如的境界,直至天宝元年“谬以道门子 ,征为骖御臣“ 而终止从主动求仕到被征用,两次隐而复仕的内涵完全不同.王维晚年之所以应征,仍牵袢于尘世,最主要的原因是“既蒙宥
18、罪旋复拜官“, 在“安史之乱“中受了伪职却遭赦免,对君主“无以谢生,将何答施“(请施庄为寺表)?以一种谢罪的心态出仕.因此他虽然身处官场,一心向往的是山林生活,此种思绪在许多赠别作品中,多次流露.如前途友人张五于天宝年问复辞官归故里隐居.维以送张五归山诗赠别,表示“当亦谢官去, 岂令心事违“, 想要去职再次与其共隐.在送綦毋秘书弃官还江东中,称只求“余亦从此去 ,归耕为老农 “;奉送六舅归陆浑中羡慕刘祭酒“酌醴赋归去 ,共知陶令贤“;送孙秀才中慨叹自己“归期远复赊“, 送韦大夫东京留守中则遗憾于不能“君子从相访,重玄其可寻“, 和韦陟同隐求道了等等.王维无为观的形成具有线性强化的特点,表现于两个方面:一,在有为和无为观的矛盾冲突中,他的无为思想逐渐主导了其精神世界.二,从意图避世,到晚年既不非世,也不避世,身处于世而忘物,所谓“无行作以为大依 ,无守默以为绝尘,以不动为出世也“( 与魏居士书 ).既不拒绝出仕,亦不以脱离人世为出世,身 C-不动.(三)无为观的内容1.人生态度(1)追求逍遥忘物,与天合一的虚无理想送綦毋秘(校) 书弃官还江东一诗中,王维有“ 和光鱼鸟际,澹尔蒹葭丛 “句,老子有言:“和其光,同其尘 ,是谓玄同 “,主张人应不自立异而忘我,诗人借描述綦毋潜和光恬淡的隐居生活,表达向往玄同的境界;在过沈居士山居哭之中,又有“ 善卷明时隐,黔娄在日贫 “句.善卷“逍遥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