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从谲谏到讽谏汉大赋衰变探幽黔南民族师范学院 2005 年第 2 期从谲谏到讽谏汉大赋衰变探幽谭淑娟(贵阳学院编辑部,贵州贵阳 550005)摘要:“ 谏“ 在汉人眼中是大赋的立身之本,司马相如的赋侧重策士的委婉属于“谲谏“, 扬雄的赋突出儒生的“忠 “,属于 “讽谏“.谏的变化是经学影响下大赋由盛转衰的一个内因.关键词:战国士文化;谲谏;讽谏中图分类号:H207.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 6769(2005)02001003FromTactfulAdmonition-StyleProsetoEuphemisticAdmonition-StyleProse_._?_Explorin
2、gthedeclineofmightyrhymedproseofHanDynastyTANShujLlan(EditorialQ 缸 e,JournalofGuiyangUniversity,Guiyang550005,China)Abstract:Intheopinionofhanpeople.“admonitionstyleprose“istheoriginofmightyrhymedprose;simaxiangruSrhymedprose,whichlaysspecialemphasisSontactfulnessofplotters,fallsintothecategoryoftac
3、tfuladmonitionstyleprose,However,yangxiongsrhymedprosehighlighting“faithfulness“ofConfucianscholarsbelongstoeuphemisticadmonitionstyleprose.ThevariationoftheadmonitionstyleproseistheinternalcauseofthedeclineofmightyrhymedproseundertheinfluenceofConfucianclassics.Keywords:theintelligentisiaScultureof
4、waringstatesperiod;Tactfuladmonitionstyleprose;Euphemisticadmonitionstyleprose近年随着对汉大赋研究的深入,对司马相如的评价也呈现出不同的趋势.褒之者冠之“ 文学家 ,思想家,美学家“美名, 是真正的儒士,贬之者叱之以御用帮闲文人.仅凭其学过六义,且在上林赋中描绘了“大同“ 的理想 ,就称之为儒者,不免有些勉强 ,让人难以信服,而御用帮闲之说也实难成立.文学发展的历史表明,帮闲文人的作品,即便也能产生轰动效应,但却难有生命力.而子虚,上林虽然汉代人从政教文学观出发人们多指责其多“虚辞滥说“, 但它们作为汉代主体文学汉赋
5、的经典地位却从未动摇,且还垂范后世.但这不是本文所要探讨的问题,所以不在此赘论.本文以为,儒者之说也好,帮闲文人也罢,观点虽然完全不同,但都产生于司马相如辞赋中的一点,那就是谲谏的谏说方式.史记?司马相如传 云:“蜀人杨得意为狗监,侍上 .上读子虚赋而善之,日: 朕独不得与此人同时哉!得意日 :臣邑人司马相如自言为此赋 .上惊 ,乃召问相如.相如日:有是.然此乃诸侯之事,未足观.请为天子游猎之赋.“_2p65“相如凭一篇辞赋博得天子大悦,立封为郎,此事自然会给人一种印象:相如“拍“ 功到家,属于御用帮闲文人.然而,如果我们再仔细读读史记-司马相如列传,我们就会更多的了解这位辞赋大家.史记载,相
6、如“少时好读书,学击剑,故其亲名之日犬子.相如既学,慕蔺相如之为人,更名相如.以赀为郎,事孝景帝,为武骑常侍,非其好也.会景帝不好辞赋,是时梁孝王来朝,从游说之士齐人邹阳,淮阴枚乘,吴庄忌夫子之徒,相如见而说之,因病免,客游梁.“21(p656)好击剑,博学却不专一,合意则留,不适意则去,点染出相如爱慕战国士文化,具有独立自由的个性精神.战国时期在政治多元诸侯兼并而形成的养士尊士风气中,士林形成了一种以思想,人格,情感,义气与权?收稿日期:20041203作者简介:谭淑娟(1965 一),女,河北承德人,贵阳学院编辑,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lO?黔南民族师范学院 2005 年第 2 期势,
7、富贵爵禄相抗衡的价值观,甚至认为前者高于后者.这些以思想解放自由创造为特征的士,在作为谋士大臣之时,在谏的方式上更多地选择了“谲谏“. 因为栖身明主 ,不必切指情事,此虽出于自保不触龙之逆鳞,但也能测出主之贤愚,“三谏不从,则去之.“相如的上林赋,正是采用了谲谏的手段,之所以赢得天子大喜,也是“谲谏 “遇明主.在上林中, 相如将居于庞大帝国统治中心的天子描绘成一个既懂享乐奢侈,又勤政爱民,为国家计之久远的英明君主.他在酒足乐酣之时,会茫然而思,似若有失:“嗟乎 ,此太奢侈!“尽管如此,这位英主认为自己是以勤于政事闲暇率众出猎,奢侈而不废政事,但他会担心后嗣陷入“靡丽“ 歧途 ,于是发布了一个同
8、以往设立上林苑迥然不同的命令 :“地可垦辟,悉为农郊,以赡萌隶;l 溃 j 墙填堑,使山泽之人得至焉;实陂池而勿禁,虚官馆而勿仞.发仓廪以就贫穷,补不足,恤鳏寡,存孤独.出德号,省刑罚,改制度,易服色,革正朔,与天下为更始.“【2“p66“相如用以儒家经典构想出的盛世蓝图和对田猎的态度暗示君主,并且处处强调一切都是君王的自觉,太史公在司马相如列传中说:“ 相如以 子虚,虚言也,为楚称;乌有先生者,乌有此事也,为齐难;无是公者,无是人也,明天子之义.故空藉此三人为辞,以推天子诸侯之苑囿.“【2“p65“这种假之虚构暗中引导正属于一种典型的“谲谏 “.汉武帝时代是汉赋创作的兴盛时期,综观此时写作辞
9、赋的作家,有着浓重的“主文而谲谏“的自由个性特征.汉书? 严朱吾丘主父徐严终王贾传 云:“ 严助,会嵇吴人,郡举贤良对策百余人,武帝善助对,由时独擢助为中大夫.后得朱买臣,吾丘寿王,司马相如,主父偃,徐乐,严安,东方朔,枚皋,胶仓,终军,严葱奇等,并在左右其尤亲幸者,东方朔,枚皋,严助,吾丘寿王,司马相如.“ 【3J(p27 东方朔高自期许,为人滑稽多智,时时进谏,然多以诙谐话语论事,指意放荡;枚皋不通经术,诙笑类俳倡,为赋颂好曼戏;司马相如虽表面常称病避事,但也属于任诞一类 .从这些人物身上,我们能感受到一种极为开放和民主的气氛,与战国时代有些相类似,这是凸显个人风格智慧的必备条件,也是以“
10、 谲谏 “为特征的大赋得以产生和兴盛的条件.谲谏与讽谏相比,虽然同是谏,但更强调听者的自悟,因此在方式上主要采用顺从君主意愿趁势引导的思路,表面上有一种投机奉承之嫌.说苑?正谏借孔子之口说:“ 吾其从讽谏矣乎!“讽谏 ,“知祸患之萌,深睹其事,未彰而讽告焉“(白虎通? 谏诤),更侧重强调谏者的忠.汉代人在以孔子说诗为基础建构起来的政教文学观中,有意无意地抹杀了两种谏的区别,如毛诗序云“下以风刺上,主文而谲谏,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故日风.“他们只强调二者都符合温柔敦厚.然而批评观念的未加细分并不等同创作中没有差异.创作是一种个性化的创造性劳动,风格手法不但与作家的个性气质有关,还与时代文化
11、思潮有密切联系.在西汉后期另一辞赋名家扬雄的赋中,就显示出谏的方式由若即若离似又非似的“谲“ 向切指凿实发幽杜微的讽谏转向 .汉书?扬雄传 云:“雄少而好学,不为章句,训诂通而已 ,博览无所不见.为人简易轶荡,口吃不能剧谈.默而好深沉之思,清净亡为,少嗜欲,不汲汲于富贵,不凄凄于贫贱,不修廉隅以 l 傲 f 名当世.“自有大度,非圣哲之书 ,不好也 ;非其意,虽富贵,不事也.顾尝好辞赋.先是时,蜀有司马相如,作赋甚弘丽温雅,雄心壮之,每作赋,常拟之以为式.“E3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甘于淡泊清净无为无意于邀誉之人,一旦被召为待召进入朝廷之后,他所做辞赋却呈现出一种与相如辞赋的貌似神不同,相如的子虚,
12、上林虽“靡丽多夸 ,然其指讽谏,归于无为“(史记?太史公自序),“不切指情事“( 孔颖达毛诗正义),而扬雄的四篇大赋则不是“无为“ 而是“有为“有很强的现实针对性,而且在开篇之初就先把要讽谏某事情的意图表明.如甘泉赋序云:“孝成帝时,客有荐雄文似相如者.上方郊祀甘泉泰 l 峙 f,汾阴后土,以求继嗣,召雄待诏承明之庭. 正月,从上甘泉.还,奏甘泉赋以风.“l4J(p 】 为河东赋序云:“其三月,将祭后土,上乃帅群臣横大河,奏汾阴.既祭,行游介山回安邑,顾龙门,览盐池,登历观,陟西岳以望八荒,迹殷周之虚,眇然以思唐虞之风.雄以为临川羡鱼,不如归而结网,还,上河东赋以劝.“p】阳羽猎,长杨也都在序
13、中明确表示出讽谏的意图.除此,在具体的写作中扬雄也.11?黔南民族师范学院 2005 年第 2 期以各种方式力图将讽谏之意贯穿始终,重视讽谏的意图极其明显.而且赋中议论的比重大大增加,如羽猎赋开篇就以一个感叹句和三个设问句引出国家政治的优劣不在于礼文形式之繁俭,而在于仁义道德之高下,然后颂美汉德,认为汉具备了“建道德以为师,友仁义以为朋“ 的儒家精义.在虚拟的主客问答方式中,“切指情事“ 更明显 ,如长杨,其序云 :汉成帝延元二年在长杨宫一带围成猎场,“纵禽兽其中,令胡人手搏之,自取其获,上亲临观焉.是时,农民不得收敛.“Jp20 扬雄因作赋以讽.为观猎导致农民不得收获,这本来是应该遭到批评的
14、事情,然而在这篇大赋中,虚拟人物翰林主人为消除子墨客卿对天子扰民伤财田猎方式的疑惑,追述了高祖,文帝,汉武帝历史功勋,然后盛赞当今朝廷“遵仁显义,并包书林,圣风云靡.英华沉浮,洋溢八区,普天所覆,莫不沾濡.“J“如此仁风和洽,普惠天下,却又能“平不肆险 ,安不忘危 “,故须以校猎练习军旅, 而且很快结束,不扰农时.这种与实际事实完全相反的吹捧,不同于司马相如一浪高过一浪的让天子自我否定那样的顺理成章激动人心,而是让人觉得虚假别扭,没有一点说服力不说,完全是一种正话反说的讥刺.此赋赋序为叙事,赋文为议论,可以看作是一篇讨论帝王该怎样田猎的议论文.自扬雄开始,汉大赋切指具体情事的现实性和谏的成分加
15、重日益突出,相如时代大赋的自由浪漫逐渐被板滞凝重所代替,杜笃的论都赋直接将赋变成一篇谈论时下国家社会重大问题的论文,班固张衡随之模拟其后.随着理性色彩日益浓重,大赋的欣赏价值也就丧失.从谲谏演变为讽谏,从强调自悟演变为切指现实,从文体本身揭示出汉代经学对大赋的影响和大赋衰亡的必然.兴起于汉初侯国的汉大赋,是当时宽松的思想文化氛围下战国士文化存留发展的产物,枚乘,司马相如等辞赋大家,策士遗风明显,谏不听则去,谏听则留,具有较强的独立自由个性和浪漫精神.委婉达意的谲谏,不仅维护了明主贤君听谏的体统和尊严,而且适合作家自由创造的浪漫个性.加之,汉武帝作为一位国力上升时期开拓型的君主,多欲和好大喜功的
16、心理性格使他喜欢延揽各种人才并包容他们,这就为具有策士遗风的辞赋家展示个性才能提供了机会.随着汉武帝时代的过去,经过“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儒学已经成为经学 .儒学成为经学,不仅儒学本身渐渐失去了先前的活力,还对其他文化的发展产生了钳制.在依经立义的正教文学观念下,汉代人认为辞赋与诗同源,在他们以讽喻论诗讲诗的同时,也把赋的立身之本看作是讽谏.不仅如此,就创作本身来看,辞赋家本身也开始逐步儒家学者化,这就使谏的方式开始逐步发生转变.汉代新儒学以经世致用为根本,以服务皇权为目的,成为儒家学者的扬雄,就在这种观念下抱着显示为臣之忠的急功近利的态度去创作每一篇大赋,把赋看成是谏书.在这种心态下,当他
17、发现赋的体式与人们对它的功能期待存在矛盾时,便一改先前对相如大赋的态度,贬之为“丽以淫“, 且弃而不为 .在经学笼罩下自扬雄之后的大赋 ,几乎都切指现实某一具体情事,这不仅使本为“依违远罪避害 “的大赋最终给东汉的马融 ,崔琦带来了祸难,失去了其“ 自保 “的功能,也使汉赋远离了相如作赋独立自由的精神,失去了创造的活力和欣赏的价值,最终走上了快速衰亡之路.在论及大赋的兴衰与汉代经学的关系时,人们多强调的是汉代统治者对儒生广开利禄之路,经学的地位远远高于辞赋家的地位,从而导致人们对经学的关注和投人大大超过辞赋.这当然是汉大赋由盛转衰的一个重要原因,但从文本本身来看,谏的方式的转变则让我们从另一个角度看到了汉代经学对大赋衰变的内在影响.参考文献:1康金声.司马相如新论 J.太原:山西大学,2002,(4):9.2司马迁.史记 M.长沙:岳麓书社,2002.3班固.汉书 M.北京:中华书局,1975.4费振刚,胡双宝 ,宗明华.全汉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12?责任编校商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