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黄金海,工总司发起人之一,工总司总部主要成员。黄金海是苦出身,出世没几天,母亲因病去世,父亲长期吸毒,养不活儿子,将黄送给镇江胡姓人家。黄七八岁时,养父病故,养母靠替人洗衣度日。 13 岁那年,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养母带他到上海见生父,希望得到一些经济资助。不料生父见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便强行要回儿子,逼养母回乡。生父送黄金海念了几年小学。 15 岁时,黄金海当了服装店学徒,被老板当佣人使唤,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做饭,晚上干到十一二点才能睡觉。小孩子拉屎拉尿,大孩子上学下学,都包在黄金海身上。稍不如意,老板顺手就是一尺子 一巴掌,有一次还把一碗浆糊扣在他头上,将他的头都打破,那个伤疤就此跟随了黄金海
2、一生。 1955 年三反五反时,黄金海揭发老板偷税漏税,老板的生意不久停了,黄金海自己也因此失业。但他仍积极参加社会政治活动,五反运动结束,政府在仁德纱厂开会,给各厂老板发定案书,让黄金海在台上颁发手工业行业的定案书。几十年后黄金海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景,“我心里很激动,有种强烈的翻身感,觉得扬眉吐气。” 黄金海在杨浦区失业工人学习班学习了八个月,速成到初中毕业。 1953 年 1月,他进申新五厂,这个工厂后来与另外几个厂合并为国棉三十一厂,也是全民所有制的大型企业。黄金海被分配学车床,培训一年后,就被评到车工技术四级,厂里留下了他。进厂后,黄金海便写入团申请。他积极工作,每个厂休日义务加班,
3、尽管那时正式工人加班拿双薪,学徒加班没有加班工资,可参加可不参加,但身为学徒工的他基本上每次都积极参加。他技术上进步也很快,三年就被评上五级车工,1957 年他车出加工难度很大的特种螺丝,不久评定技术等级,按“应知应会”的技 术工标准,他被评为七级车床技工 ;车床工最高技术八级,他觉得自己升级太快,主动要求减为六级半。 1959 年至 1962 年的三年经济困难时期,他又主动要求减去半级工资,“我应该为国家分挑困难”,所以他的月工资是 85.5 元。他在厂里是个活跃分子,担任了厂俱乐部委员 ;业余时间抄写黑板报,领做广播体操,参加歌咏队,舞蹈队,篮球队。他还坚持每周三天读夜校,一下班就匆匆啃着
4、馒头去上学 ;读完了夜校,又上夜中专,学习机械专业,直读到毕业。还打算再读夜大学,他的理想是当机械专业的工人工程师。 但父亲给他带来的阴影挥之不去。父亲 吸毒积习不改,入不敷出直至贪污公款,事发后被判刑五年。此后,黄金海的入团申请迟迟不被批准,他觉得是受父亲牵连,而他与这个根本不负责任的父亲相处仅仅三年不到。他因此有些消沉:“我的政治包袱越背越重,业余沉溺在钓鱼打牌之中,一度留起了小胡子,还买了领带和方头皮鞋,去寄卖商店买了格子呢的西装。”“我比较注意外形,头发每星期一定理一次,不喜欢显得邋邋遢遢。”黄金海还喜欢跳舞,溜冰,“不过我有底线,跳舞溜冰,我都在厂里,从来不去跳舞厅和溜冰场。那时那种
5、地方都是些当时被看作不太好的人去的”,黄金海后来这样回忆。文革结束 后,有的批判文章说他文革前流里流气,这显然是一种政治丑化。其实,就连他文革中的对立面,同厂的保守派组织负责人李剑钰,文革结束后说起黄金海,也说他“文革前表现不错,没什么大缺点,就是穿着打扮在当时比较醒目而已。” 1964 年提倡“学毛主席著作”,黄金海当选为所在生产小组的工会小组长。他重又回归主流价值取向。他对小组同事进行家访、组织政治学习,组织技术交流,“我们小组的工人那时很融洽,大家学毛泽东选集,休息天互相交流学习笔记,到今天我都觉得是美好记忆”,黄金海五十年后这样回忆。他还进行技术革新,发明车床 “双头刀架”,大大提高了
6、产品质量和生产效率 ;此外还有多项小改小革。他带的甲班车床组,月月超额生产量都在 20%以上, 1965 年被评为厂里的“五好小组”,他也被评为“上海市五好工人”,他担任组长的二十多人的生产小组,还有两个工人也被评为市五好工人。小组成员的合影大照片贴在厂部光荣榜上。文革前夕, 1966 年 4 月,黄金海的照片再一次上了厂门口的光荣榜。照片被放到 12 寸大,照片上,他站在自己工作的车床边,自豪地笑着。与荣誉一起来的还有加入共产党。1966 年 3 月,他被吸收入党,支部大会通过 ;不过,党委还没批下,文革开始 ,这次入党也就不作数了。 文革开始后,在党委的号召下,黄金海最初也积极写批判北京三
7、家村的大字报: 平心而论,我最初应该是保党委的,因为党委器重我,提拔我。 5 月党委要大家批判“三家村”,我们根本不认识邓拓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还以为邓拓是作家,燕山夜话我也没有读过。但党委布置要我们批判,听党的话总没错,我们“五好小组”应该带头。 6 月,聂元梓大字报出来,对“三家村”的批判转向联系本单位实际: 党委要求联系本单位实际,联系什么?厂部情况我又不知道,但我是“五好职工”,应该带头,我就挖空心思写了张给党总支提意见的大字报。 这张大字报是 6 月 25 日贴出的,内容是批评车间党总支一些干部们在政治学习时间聊天讲大道 (沪方言,即“侃大山” ),要这些干部下来与工人
8、一起学习,大字报中用“下来”两字,是因为干部们的办公室在车间的二楼。大字报贴出的当天晚上,黄金海正上中班,只见组里工人们的车床一个一个关了。他是组长,但却没人因此向他请假或打招呼,他心里奇怪,也不好问。后来方知是车间党总支叫他们去开会,但却没有通知他 黄金海。晚上 10 点,中班下班,黄金海去食堂吃半夜饭,赫然见一路都是针对自己的大字报:“把反党反社会主义分子黄金海揪出来示众 !”,到食堂门口,又是一张大字报:“下来就是要党下台 !”他这才明白,原来是那张“下来”大字报惹的祸。吃饭时,“本来我们小组像一家人,总是围在一起吃饭,这天大家不敢和我坐在一桌了。” 黄金海大字报的内容很平常,甚至可以说
9、批评的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党总支却抓住“下来”两字,说“下来”两字是 1957 年“右派向党进攻的黑话”。党总支立即布置工人写反击大字报,第二天上百张大字报贴出,说黄 金海是“反党分子”、“个人野心家”。黄金海父亲的吸毒历史也被挖出,作为黄金海本人出身不好因而“一贯反动”的有力证据 ;甚至还有大字报揭发说,黄金海从小就跟随父亲出入鸦片馆。黄金海的妻子见到这样声势浩大的围攻,吓得在家里掉泪。黄金海很生气,认为这是党委抛出本应保密的职工个人档案。因为他在写自己简历时,曾经老老实实地提到,小时候父亲曾经带他去过一次鸦片馆。他的本意是为了说明,这次经历使他看到吸毒的丑陋而更加痛恨吸毒。这个“向党交心
10、”的自白,现在被作为罪状抛出。这样的围攻惹火了黄金海: 我是“五好工人”, 3 月发 给我奖状, 6 月就因为一张大字报成了“反党反社会主义分子”!我白天坚持生产,晚上带了面包去市委告状,毫无下文,我有理有怨到何处去申! 有意思的是,当黄金海遭到大字报围攻时,他的那张 12 寸大照片仍然贴在厂门口的光荣榜上。 8 月初,黄金海与他所在的机械车间的持相同观点工人,组织了“毛泽东思想红旗战斗队”。因为是党总支的批判对象,领不到写大字报的免费笔墨纸张,他们就自己掏钱买。厂里有人指点他们:不要老是纠缠在“下来”的问题上,应该把目标对着厂党委和工作队。此时社会上红卫兵运动已经兴起,黄金海觉得有道理。 8
11、月 30 日,战斗队贴出了针对驻厂工作队的大字报。“就这样造反了”,“完全是被逼上梁山”。毛泽东的我的一张大字报传出,黄金海看到后激动得掉泪,和王洪文一样,他也觉得“毛主席好像就是针对我们厂的情况说的”。 10 月底,黄金海听说国棉十七厂的王洪文去北京告状回来了,他也想赴京告状,便去国棉十七厂串联。王洪文接待了他们,对他们说北京现在很乱,不要去 ;他们去北京时,中央接待站的人对他们说,厂里压制工人的问题,中央会逐步解决的。黄金海听从了王洪文的劝告,王洪文的热情和稳重举止给黄金海留下很深印象。 文革结束后,黄金海 为自己的造反行为辩护,说自己当初就是为了响应党的号召积极投入运动。 文化大革命究竟怎么搞法子?对大字报定名为“修正主义分子”的人,老实说,工厂工人是根本不知道他们有什么问题的。就连北京有刘少奇的大字报大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确实,作为普通工人,他们最初只是相应号召参加运动,以这样的行动表达对共产党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