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现代艺术是现代情境的象征 潘公凯 1995 年 十九 世 纪末 、二十 世纪 初，西 方社 会整个 儿地 发生了 巨大 的变化 ，从 它自身 的观 念、它 的历史 感 、它 的 信 仰、 它的生 产方式 ，直 至它 的艺术 。这种 由大 规模 的机器 生产和 世界 性的 掠夺带 来的经 济腾 飞， 鼓舞着 人们心 中对 未来 的工业 和科技 文明 理想 图景的 热烈 憧 憬。 理论 界的重 大进步 也作 为一 种氛围 给艺术 家以 激励 和启发 。而世 界大 战， 则 又从 另一面 给人 以精 神震惊 。在生 产的 突进 、社会 的升腾 和剧 变之 中，现 代主义 的价 值标 准日益 深入人
2、心 ： 人类 中心主义、 个人中心主义、 直线进步观， 不 断反叛否定过去， 创新就 是成功， 等等。 直至 五 六十年 代，以 美国 为代 表的西 方工业 国以 其巨 大的经 济实力 继续 证明 着这一 价值标 准的 合理 性。二 十世纪 的现 代艺 术正是 这一环 境的 产物 ，它和 社会的 激烈 变革 交织 糅合 在一 起， 成为 充满混乱 、野心、享乐 、焦虑的现代图景的典型象征。 现代主义 作为艺本思潮和西方主流艺术的一个发展阶段，一 百年前它刚刚兴起， 而如今， 则已不 可避免 地走 向 衰落 了。 近两年 欧洲 艺坛 对现代 主义的 论争 反思 ，不仅 是现代 主义 退潮 的舆论
3、 ，更是 对西 方现 代价值 体系作 更深 入的 重新考 量的前 奏。 所以 ，其实 质是一 场大 范围 的文化 讨论。 然而 ，一 个不可 改变的 事实 是， 现 代艺 术已经 作为 二十 世纪西 方主流 艺术 存在 着了， 它的存 在不 是偶 然的， 而且是 不会 被抹 去的。 现代主 义并 不是 美术史 发展到 二十 世纪 出现的 一 段本 来不 该走 的弯路 ，更不 能将 其无 足轻重 地看成 是评 论家 、艺术 家、画 商和 收藏 家合谋 演出的 一场 大骗 局， 虽然 其中 确有 一些 自欺欺 人的成 分。 现代 主义运 动中难 免鱼 龙混 杂， 有不少令人生厌的无聊， 但它是历史
4、性的存在和必然， 它大大地拓展 了视觉艺术 的范围， 丰富了我们的 审美经验。 同时， 它也突出地展示了自身在商品规律的强大辐射下的异化过程。 它的历 史性的 巨大 成就 连同它 历史性 的困 惑， 都已然 是西方 世界 现代 情境不 可分 割 的组 成部 分。 现代主 义在 艺术史 上的 功绩是 毋庸 置疑的 ，过 去几十 年西 方人 已 研究 得很多 。近 来人们 却热衷 于谈论 它的 问题 和困惑 ，成为 一阵 风。 本文也 将它的 功绩 暂且 搁置一 边，仅 仅讨 论 它 的问题，也算凑个热闹。 反叛 求 新和扩 张的 主体性 近两年由现代艺术引起的理论争辩所涉及的问题好 似一团乱麻，
5、 不同的文章出发点不同， 角度不 同，观 点不 同 ； 虽然对 现代艺 术目 前所 面临的 困惑都 有不 同程 度承认 ，但问 题的 症结 在何处，却众说纷纭。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 各不同”， 事物的本来面目就是如此。 批评的 文章 多半是 从近 几年现 代主 义创作 （包 括一部 分以 “后现 代 ” 自许的 作品 ）和展 览中令 人厌烦 的故 弄玄 虚、变 相重复 、失 去标 准等等 现象造 成的 失望 感引发 的。今 日的 情景 确实已 经与现 代艺 术运 动初期 大不一 样。 那时 是刚刚 发现艺 术创 造的 新大陆 ，激进 艺术 家的 宣言和 探索向 人们 展示 了新艺 术的
6、 无限 可 能性 ， 这个“ 无限 ”在 当时是 一种具 体确 凿而 又宽广灿烂的预感。 使人诧异的是经过了不到 一百年的时间 （与古典 艺术相比是十分短暂的）， 这个 “无限 ” 的过程几乎 已经走完。 从1947 年著名现代艺术评论家格 林伯格与波洛克共同开 创美国先锋艺术的黄金时期到格 林伯格去世的 1994 年， 还不到半个世纪， 辉煌阶段已经 结束。 这实在是太快了 一点。究竟是什么葬送 了 现代艺术？ 许多论者将其归咎于 “反叛求新”， 或 “新的就是好的” 这一现代主义的基本观念。 这诚 然是重原因之一。 “反叛 ” 和 “创新” 是现代 主义初创时期所向披靡的战斗大旗， 也是初
7、期艺 术家成 功经验 的总结 。 他们哪 一个不 是从 “反叛 ”起 家，经 历过 一段 被人误 解、备 受争 议而 后逐步 获得承 认的 过程 ？对上 一个时 代的 权威 ， 后人 已失去 了从 原路 超越他 的环境 条件 ，于 是只好 反叛他 、否 定他 ，向新 的方向 另辟 蹊径 。一一 这就是 格林 伯格 早就谈 过的 弑 父情 结 。 自己是 弑父 起 家的 人， 当自己 的儿 子弑 自 己的 时候， 自己就 没有 了 抗 议权。 而后， 儿 子 的儿 子或孙 子， 又 以更 快的 速度向 老子杀 去。在 美术 史上 ，承与 变历 来是 一对矛 盾。少 量的 变是 改良， 中量的 变
8、是 改革 ，大量 的变是 反叛 。由 古典 艺术 向现 代艺 术的 转变是 一个大 幅度 的变 革，这 是由大 幅度 的社 会突变 造成的 ，这 时的 弑父是 一种社 会性 的动 因。看 到祖父 因此 而成 功，儿 子孙 子 都想 学样 以求尽 快走红 ，这 时的 动因就 从社会 性转 向个 人名利 的低俗 诱惑 了。 先锋的 理论家 们没 有看 到第一 代反叛 英雄 的特 殊社会 背景， 而将 反叛 推广为 普遍性 原理 ，于 是造成了为 “反叛” 而“反叛”， 为“创新 ”而“创新”的越来越快的普泛化、极端化推演。 “创新 ”的 渴望还 被另 一方面 的因 素所诱 逼。 初期的 现代 主义
9、艺 术家 大多还 是受 过古典 艺术基 础训练 的， 在马 蒂斯、 毕加索 的画 中 还 是可以 看出很 好的 传统 功力。 他们的 作品 之所 以被艺 术史所 承认 ，并 不仅仅 是因为 “新”， 同时也 是因为 确实 “好 ” 。正 因为他 们的 艺术 中 有许多继承性的因素学起来不容易， 要能融会 贯通更需时间， 这就拖 了他们 “反叛 ” 的后腿 ， 使他们 在 “反叛 ” 中还 有所留 恋 （相 对 而 言杜 尚是最 少留恋 的一 个， 他的艺 术中继 承性 的成 分最少） 。 而更年轻的后来者， 传统的训练不用说， 连马蒂斯、 毕加索那一套也没碰过。 有许 多是从 未正式 学过 美
10、术 ，有的 甚至是 流浪 汉。 当他们 一旦进 入或 想 入 艺术圈 子时， 他们 能做 些什么 呢 ？除 了做 一个 “天生 的反叛 者 ” 之外 ，无疑 是没有 更好 的角 色可以 充当了 。他 们根 本就不会画前人画过的东西， 所以他们一开始就和前人不一样， 所以他们生来就是 “叛逆者” 和 “创新者”， 所以他们是天赋的出色的艺术家。 一一画商们用这样的逻辑竟也 捧红了一些人。 那个在地铁上涂鸦的凯斯哈 林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哈林的作 品颇有形式感， 有独特的语言，很有意思， 但这种涂鸦 对公共环境的破坏令正常人厌恶之极 ） 。 这种在一夜间一举 成 名的诱惑， 吸引着更多想走捷径的年
11、轻人绞尽脑汁、 想方 设法地非要更激进 更奇特地 “反叛” 和 “创新 ” 不可。 于是乎， 你 “反叛 ” 得彻底， 我比你更彻底 ； 你走得远， 我比你更远 ； 你以极端化取胜， 我比你 更极端 ；你 想得 绝了， 我比你 更绝 。如此 争先恐 后、 你追 我赶， 用不了 多久 ，现 代主义 果然已 经将 自己 推到了 极限， 很快 似乎 走到了 路的尽 头。 此时 ，回摆 的趋势 无可 避免 地已经在现代主义的内部蕴育着了。 在这段 “反叛 ” 和 “创新 ”的 浪潮 中，西 方价 值 体系 中的 “个人 至上 主义” 从另 一个方 位推波 助澜。 主体 意识 的高扬 是现代 社会 的本
12、 质性。 文艺 复兴 时 期兴 起的人 本主义 ，通 过 启 蒙运动 对 “天 赋人 权 ” 、 “自由 平等 ” 的倡 导， 发展到 二 十世 纪高 度物 质化竞 争社会 ，达 到了 “个人至上 ” 的顶峰。 “现代主义文化是一 种 突出的个人性文化， 它 以自我为中心 ” ， “ 自我实 现是所有人的心灵的强烈要求。 我在我的生活 中和艺术中所追求的， 就是这个自我 ” 。 个人 日益走 向对自 我意 志和 自我价 值的盲 目崇 拜。 世界就 是因为 我的 存在 才存在 ，我的 存在 成为 世间最 神圣的 事情 。在 如此高 扬人的 主体 性的 同时， 个人与 他人 、与 社会却 日益疏
13、远， 人的 孤独感 伴随着 人的 绝对 自由使 人无法 摆脱 。尼 采、萨 特等思 想家 为这 股现代 思潮准 备了 理论 基础， 现代艺 术和 艺术 家则提 供了形 象的 注解 。 “反叛 ”和 “创新”， 尽可能 地与众 不同 ，尽 可能地显示自己与传统和社会规范的不妥协， 尽可能地蔑视前人和权威， 成为肯定自我、 实 现自我 、突出 自我 、宣 扬自我 的主要 手段 。艺 术家多 半是些 在务 实的 社会生 活中 缺乏 能 力的 人，而 在艺术 这块 乐园 中他们 获得了 自我 表现 和尽情 发泄的 特权 。艺 术家将 自己看 成是 社会 中最清 醒的批 判者 ，使 用各种 不管别 人是
14、 否喜 欢的方 式讲述 着自 以为 是的没 完没了 的牢 骚。 不仅通 过作品 ，而 且以 他们与 众不同 的日 常生 活，包 括服饰 与头 发， 来表明 自己鹤 立鸡 群的 独特性。 将 “ 自我意识” 、 “主体性” 扩展为一种与社会、 与他人为敌的绝对 ； 将 “创造 ” 、 “求新” 理解成 与前 人 和历 史截 然无关 的行为 ；将 前无 古人、 与众不 同看 成最 重要的 价值标 准， 使整 个艺术 活动的 目的 发生 偏移， 对于美 和审 美过 程的关 注和追 寻， 逐渐 被对于 新和特 异性 的追 求炫耀所替代。 新取代美成为关注的中心， 成为艺术活动的目的。 虽然新和美有重要
15、的联系， 对新的体验也正在成为审美体验的一部分，但这两个范畴的内涵毕竟是不能等同的。 在这个 过程 中，评 论家 、画商 、经 纪人、 收藏 家、博 物馆 和艺术 家形 成了一 种越 来越成 熟而完 整的运 作体 制， 一个互 相配合 十分 默契 的交换 流通网 络。 艺术 家需要 有这个 运作 体制 得以生 存，这 个体 制更 需要不 断发现 和捧 出新 的艺术 家 以求 获得 盈利 。收藏 艺术品 成为 诱人 的投资 ，物色 和包 装艺 术家成 为眼力 和推 销的 赌博。 为了大 家的 利益 ，谁都 希望现 代艺 术永远兴旺 ，新人 辈出 ； 谁 都希望 “创新 原则 ” 、 “ 主体意
16、识 ”等 等现 代主 义的火 炬更加 明亮 。然 而，在 大家 不 断地 向 这 火焰添 柴加油 的时 候， 数量越 来越多 而意 义越 来越成 问题的 艺术 作品 却逐渐引起了人们的疑虑和不满。 流 通性 语言的 丧失 有论者 认为 ，西方 现代 艺术的 危机 症结， 在于 “公共 性 ” 之丧失 。而 公共性 之丧 失，又 是由于艺术作品中的主体性表现过分强调， 以 致到了与 “任意性 ” 不 可区别而造成的 。 这一 观点大感觉好像差不多，但不准确 。 所谓 “ 公共 性 ” 之 丧失 ，其实 更确 切的说 法是 “流通 性语 言 ”的 丧失 。艺术 作品 是作者 和观众 之间意 识和
17、情感 交流的 中介， 是作 者表 意和观 者解意 的媒 体， 是一种 视觉形 象语 言。 画上的 形与色 、点 线面 以及人 物风景 都是 视觉 传达的 语言信 号。 然而 ，语言 信号的 有效 性在 于运用它的人们能否共同加以识别， 能否尽量地排除识别中的误解和多义性。 “公共性 ” 的问 题关键 不在于 语言 所表 达的内 容中 “ 公共 性 ” 和“主 体性 ” 的成 分比 例如何 ，而在 于表 述内 容的语 言的 “ 公共 性 ” 即可识 别性和 可解 读性 如何。 学生们 听老 师讲 课，不 管老师 讲的 是国 家大事 还是个 人私 事， 只要是 说普 通 话， 中国 学生都 能听懂
18、 。如 果是 讲外国 话，尽 管他 讲的 内容是 最具有 公共 性的 ，学生 照样一 句也 听不 懂。所 以语言 是 “ 公共 性 ”的 关键。 当然 ，内 容也要使大家感兴趣， 最好是大家共同关心的 （这也是 “公共性 ” 的 一个方面 ） ， 否则 听众也 会因无聊 而走开。 “公共 性 ” 、 “公 有现 实 ”和高 扬的 “ 主体 性 ” 之间是 一种 什么样 的关 系 ？是 值得 仔细辨 别的。 最个体 化的 感情 、最独 特的主 观建 构， 也可能 具有极 大的 公共 性。凡 高即 是一 例。 一个与 正常人 很不 相同 的精神 病患者 的主 观建 构，却 意想不 到地 获得 了亿
19、万 人的共 鸣， 就是 因为人 们在他 的主 体性 当中看 到了某 种 自己 内 心也 或 多或少 存在 着的 激情与 渴望。 从深 一层 的意义 上说， 个人 内心 最隐私 的东西 、最 自我 的东西 ，恰恰 是最 本质 的东西 ，是人 人都 可能 有的东 西，因 而或 许具 有最大 的 “公 共性 ” 。 与之相 比，一 般的 “公 有现实”， 反 倒是 外在 的 社会性层面，人们可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 在现代艺术史中，“ 公 共性 ” 问题一直是争论 的焦点。 反对者的攻击 点主要是 “ 看不懂”； 捍卫者 的策略 是用 “先锋 ”与 “低俗 ”的 对立 划分企 图将攻 击者 打到
20、低俗的 水平线 下去 。而 在论战 中，双 方都 没有 对 “看 不懂 ” 的原 因作 进一步 的研究 。反 对者 是不屑 作，捍 卫者 是不 想作。 其实只 要不 带偏 见地静 心看 一 看， 想一 想，就 不难发 现问 题主 要出在 语言的 流通 性降 低。而 这是由 于再 现性 因素、 显性形 式美 因素 、技艺 性因素 的被 贬弃 和 “文 学性 ” 主题 的被 排除所造成的。 人类自 有艺 术以来 ， 再 现性因 素在 艺术中 始终 扮演着 重要 角色， 原始 的岩画 不再 赘述，就连原 始的文 字也 有象 形的成 分，原 始的 舞蹈 也是如 此，这 都是 众所 周知的 。古典 艺术
21、 的成 就， 一言以蔽之， 也就 是建立在再现手段和技巧之上的 “幻觉的真实 ” 。 自柏拉图以来所一 直 强调的 “ 摹仿” ， 实际 就是强调这一再现的因素。 连古典的戏剧、 小 说， 直至电影， 都以再 现 生活作 为艺术 创作 最基 本的手 段。这 一现 象， 人们早 已熟视 无睹 ，习 以为常 了。在 十九 世纪 末和二 十世纪 初的 现代 主义激 情之中 ，再 现的 因素 （ 摹仿和 写实 ）忽 然之间 成了窒 息艺 术发 展的极 大障碍 ，成 为当 时激进 艺术家 “反 传统 ”的主 要目标 。于 是， 现实主 义受到 贬斥 ，写 实手法 成为背 时的 陈词 滥调， 抽象、 变形
22、 、荒 诞、解 构、观 念 等 等崭新 的艺术 追求 成为 一代时尚， 现代主义占 领了西方艺坛的主导地位， 这确实是巨大的拓 展， 巨大的成就。 然而 ， 正所谓 “ 一种倾向掩盖着另一种倾向”， 二十世纪的现代主义大师们对于再现因素在艺术的整 个发展 长河中 所起 的习 以为常 却又至 关重 要的 作用没 有认真 思考 过， 甚至认 为这根 本 是 不值 得再谈的话题。 杜尚所谓 “希望绘画本身的问题不发生”， 就是这一思潮最为激进彻底的代表。 杜尚的 最大功 绩在 于他 聪明地 大踏步 地拓 展了 艺术的 领域， 而事 情的 副作用 就是彻 底地 、故 意地贬 弃了再 现因 素这 一流通
23、 性语言 。这 其实 是一件 事情的 两个 面， 对一个 方面的 强调 往往 以牺牲 另一个 方面 为代 价。这 是难以 兼顾 的。 因此， 我们无 须对 杜尚 求全责 备。但 是， 自他 以后，艺术作品中流通性语言的丧失就大面积地蔓延开来。 在艺术 作品 中，摹 仿和 再现的 因素 是人们 “看懂 ”艺 术品 的最直 观、 最浅近 、最 明确的 “入门 ” 途径 ，也 是艺 术家将 自己的 意图 传达 给观众 的最简 单明 白的 手段。 比如一 个画 家想 表现 “爱情的甜蜜”， 最明白的语言就是将一对漂亮男女的亲热情节安置在一个优美的环境中。 这是一 般 “月 份牌 ” 油 画的常 例，也
24、 就是 说， 这是最 明确的 流通 性语 言，虽 然作品 可能 很俗 气，但 谁都不 会误 解。 而如果 另一个 抽象 画家 则出于 个人的 感情 回忆 ，用一 片紫色 加几 条曲 线来表 达他对 于某 一次 爱情经 验的追 忆， 虽然 作品画 得很出 色， 但不 同的观 众可能 会从 画面 上得到 完全不 同的 联想 ，甚至 可能与 作者 的意 图完全 对不上 号。 也就 是说， 作品传 达给 观众 的，只 是色彩 的对 比， 形状的 和谐， 进一 步的 含义就 难以确 定了 。除 了对形 式美与 色彩 有相 当敏感 的观众 之外 ，作 品的流 通范围 就缩 小了 很多。 再进一 步， 若一
25、 位更前 卫的艺 术家 将一 些胎盘 粉和一 些干 草放 在一个 不锈钢 的架 子上 ，那么 即使这 位艺 术家 自己认 为找到 了表 达他 的某种情感和观念的最佳语言， 对 观众而言， 则如堕五里雾中， 可能大多数人什么也不明白， 甚或连 形式的 对比 、节 奏、韵 律等因 素也 由于 处在 “ 隐性” 状态 而看 不出来 。作品 的视 觉 形 象中若 缺少观 众能 够理 解的启 示性语 汇， 对于 非专业 的人来 说， 这个 “语言 的流通 性 ” 问题 就会突现出来。 人们对 于形 式美的 喜爱 和鉴赏 力， 是在世 世代 代参与 艺术 活动的 过程 中，积 淀培 养起来 的。西 方早期
26、 美术 作 品 中运用 的黄金 分割 、多 样统一 ，印象 派时 期发 展的色 彩规律 ，直 至包豪斯之后的构成规律等等， 由艺术家总结 、 运用、 推广， 逐步地 提高了人们的审美能力。 进而， 这些显 性形 式美 规律的 运用也 逐渐 成了 人们能 够识别 、解 读、 感受的 视觉语 汇。 但在 最激进 的现代 艺术 ，如 杜尚、 波依斯 等人 的作 品中， 连形式 美的 因素 也遭到 贬弃， 多数 观众 在这类 作品中 看不 到古 典艺术 那种容 易领 略的 形式韵 律，从 而使 许多 人失去 了对这 一类 作品 的欣赏 兴趣。 这既 是一 个教育 和提高 观众 观赏 水平的 问题， 也
27、是 一个 艺术品 的自身 存在 的问 题。 自现代主义盛行到 今许多年来， 劳申伯等 人的装置 作品观众面总是不大， 恐怕与 “显性 ” 的形式 美因素 被贬 弃是 很有关 系的 （ 关于 形式 美的 “ 显性” 与 “ 隐性 ”问题 因为太 复杂 而需 另文论 述) 。 不过 ，要 说明的 是，这 个问 题主 要发生 在达达 主义 、装 置艺术 、概念 艺术 等流 派中。 在野兽 派、 立体 派和众 多抽象 主义 作品 中，形 式美的 因素 则更 被重视 。纯形 式语 言的 研究成为现代艺术的一大贡献。 古典艺术中， 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一一 “技艺” 。 凡是经过相当水准素描训练的人都
28、有这种 体会 ： 当一 幅素 描画得 顺手， 画得 “来劲 ”时 ，简直 是一 种享 受，一 种由熟 练的 技巧 带来的 快感和 喜悦 ，这 是一种 其他的 快感 所无 法替代 的 愉悦 “技艺 ”带 来的愉 悦。 这在 中国艺 术如书 法、 水墨 画的创 作过程 中就 显得 更为突 出。熟 练的 技艺 中可以 自由地 融入 作者 的情感 兴致， 甚至 可以 使这一 技巧的 表现 过程 成为如 同音乐 和舞 蹈般 的令人 陶醉。 在现 代艺 术中， “技艺 ” 在作品 创作中的重要性大大降低， 尤其是在前卫的装 置作品和行动艺术中， 技 艺几乎已被普遍忽视， 以致完全被抛弃了。 “ 技艺” 原
29、是古典艺术的 重要评价标准之一， 具有 普遍容易理解的流通性，“ 技艺” 一旦不再重 要， 艺术的流通性语言 就又少了一层， 而评价 艺 术品的标准也显得更为模糊了(波洛克的滴洒画法也具有节奏感和韵律，但从 “技艺 ”而言， 由于毕竟简单了些，很容易学。若是有很多个波洛克，就难以区别高低优劣了) 。 再现性 因素(主要 表现 为写实 倾向)、显 性形 式美因 素、 技艺性 因素 的被抛 弃， 造成了艺 术作品 流通性 语言 的丧 失，同 时也失 去了 一些 公众容 易理解 接受 的共 同性评 价标准 。从 而， 使现代 作品的 欣赏 面受 到限制 ，使艺 术作 品越 来越成 为作者 私人 的、
30、 个体化 的、纯 粹自 我的 东西， 作品与 广大 的观 众之间 的鸿沟 在加 深。 波依斯 等人用 个人 经历 特征来 贯穿一 系列 作品 的做法 ，和目 前一 些前 卫作家 用政治 性大 众主 题(如 妇女问 题、 种族 问题) 来增加 作品 的可 解 读性的做法，都是意识到流通性 语言丧失后的困境所采取的补救办法。 上述几 种因 素的被 贬弃 ，与艺 术品 中的主 题、 意义的 被排 除是密 切相 关的。 现代 艺术的 总趋势 是形式 离开 内容 、摆脱 内容走 向独 立。 形式自 身上升 为内 容的 过程， 亦即视 觉形 式语 言的纯化过程， 虽然， 最终形式并没有彻底摆脱非自身的内容
31、 （格林 伯格称其为 “ 文学性”） ， 比如杜 尚作品 的标 题仍 然是一 种非形 式的 语义 暗示。 但传统 概念 中的 内容、 主题、 意义 确实 在现代主义作品中大大减少 （象征主义、 超现实主义作品中的文学性内涵与现代派诗歌相似，叙事性大大减少而呈现为非逻辑的感觉暗示与隐喻 ） ， 艺术家的注 意力从社会性的外壳转向艺 术自身 的形式 结构 、语 言结构 。在马 格里 特和 达利的 作品里 ，具 象的 语汇被 组织在 非逻 辑的 结构中 ，这与 生活 的再 现不同 。这些 作者 所关 注的重 点，已 不再 是具 象的语 汇，而 是语 汇之 间的关系，一一这种关系的实质便是语言的形式结
32、构。这就和传统的艺术作品大不一样了。 “再现 性 ” 和“ 文 学性”（ 或称 “ 叙事性”） 是 分不开 的， 传统所 谓的 主题和 意义 通常都 是以再 现性的 语汇 表现 出来的 。而这 二者 正是 观众最 容易理 解的 东西 。至于 形式语 言， 装置 艺术、 行为艺 术， 甚至 概念艺 术也都 具有 。但 不一定 具有容 易被 大众 所感受 的显性 的对 比、 节奏、 韵 律。 大众还是喜欢看 “美” 的东西， 准确地说， 是喜欢容易被感觉出 “美 ” 的东西。 此外， 容易被 看出 “技艺 ”的 高低， 容易 被看 出 “难度 ”的 东西 ，也 会引起 观众的 重视 与兴 趣。 先
33、 锋和 媚俗 懂不懂 的问 题，语 言的 流通性 问题 ，是现 代艺 术开创 者不 屑于谈 论， 甚至是 有意 反其道 而行之 的。上 述的 再现 性因素 、形式 美因 素、 技艺因 素、作 品的 主题 性，正 是古典 主义 大厦 的主要 支柱。 当时 “创新 ”的 神话如 初升 的太 阳，给 艺术家 们无 限的 热情与 勇气。 陈旧 的大 厦在新 观念的 轰击 下迅 速倒塌 。旧的 语言 抛弃 了，旧 的标准 已经 过时 ，艺术 家将注 意力 转向 更本体化的观念层次。 与形 而上的理论相联系的观念成为新艺术的核心。 这个 “Idea ” ， 这 个 “主意” ， 日益成为艺术家专业优势的最
34、后体现。 格林伯 格认 为通俗 文艺 是资产 阶级 意识形 态的 一部分 ，为 的是使 大众 与政权 保持 一致。 它是由雇佣的文艺匠生产出来的大众消费文艺， 它本身与大众有自然的亲和性。 而先锋主义 则是这 个无文 化的 社会 中唯一 的文化 ，它 之所 以能高 踞于低 俗文 化的 大堆垃 圾之上 ，是 因为 它具有 “ 优越的历史意识 ” 。 “它为这个除了金钱以外别无价值的社会提供唯一的价值”， 所以 “先锋诗人和艺术家实际上是在摹仿上帝， 创造价值自我独立的事物 ” 。 激进的艺术家们以社 会精英自任， 他们不仅 不愿理睬 “懂不懂 ” 的 问题和责难， 而且要和 低俗文艺坚决划清界线
35、， 拒绝同流合污。 现代艺 术宁 愿远离 大众 ，进入 象牙 塔。这 是一 个由激 进的 评论家 和艺 术家、 画商 、博物 馆专家、 赞助者们组成的专业圈子。 理论和创作紧紧结合在一起。 “先锋理论不仅是先锋文艺 的辩护 士，也 是先 锋文 艺的先 决条件 ，是 先锋 文艺借 以产生 的基 础。 二者结 合，先 锋主 义就 成为社会的文化反对派。它不再需要与社会交流，相反，它抵抗社会 ” 。 然而， 商业 资本社 会有 极强的 消化 吸纳能 力， 它能化 解大 部分抗 议之 声。它 不仅 容忍现 代主义 的反社 会姿 态， 而且购 买任何 种类 的成 名的现 代艺术 作品 。西 方社会 标榜
36、的 多元 化， 既是现 代主义 的生 存条 件，也 是破坏 现代 主义 宗旨的 招安办 法。 终于 ，以反 叛传统 、反 叛权威、反 叛社会 为初 始原 则的现 代主义 ，在 既情 愿又不 情愿的 矛盾 心理 中成了 官方肯 定的 主流 文化，成了西方社会民主自由的象征，成了新的艺术权威。 其实细细想来， 现代主义发展成为这样一个结局是不奇怪的。 其中 内因外因都在起作用， 更准确 地说是 外因 通过 内因起 作用。 商业 资本 社会的 消解能 力、 商品 规律的 无孔不 入 确 实神 力无比 ，而这 种神 力， 正是通 过隐藏 在每 一个 人 心中 的名利 欲望 才起 作用， 才显示 为招
37、安的 实际效果的。 在这个角色转换的大过程中， 有一个中介性的 因素 在起作用这就是 “谋略” 。 谋略起 初是艺 术家 创作 过程中 的一种 策略 想法 。比如 ，现代 艺术 运动 早期的 杜尚， 就是 一个 谋略大 师。他 的作 品实 际制作 其实用 不了 很多 时间， 他大部 分时 间都 是在动 脑筋想 主意 ，目 的是想 出奇制 胜。 他的 作品价 值，主 要在 于点 子想得 好，几 步怪 棋， 就打开 了 美术 史的 大缺 口，成 了里程 碑。 宗师 在前， 继起者 无数 。现 代艺术 中，由 于再 现性 、技艺 性因素 的减 弱， 观念因素 不能 不增 加。 于是， 策略、 谋略
38、就显 得越来 越重要 。起 初是 用于构 思方面 ，如 何突 破前人， 如何与众不同 ； 而后很自然的就要考 虑如何 “打响” ， 如何更快地成名， 如何制造新 闻效应 ，如何 有朝 一 日 赚更多 的钱， 等等 。 谋 略就从 作品溢 出， 扩展 为包括 宣传、 包装 、推 销、总 体策划 ，从 评论 到收藏 各个环 节的 配合 等等的 综合性 运作 机制 。办法 越好， 谋略 越成 功，艺 术品也 就越 成为 名副其 实的商 品。 而且 在这个 过程里 ，是 很难 分辨艺 术家在 其中 是主 动还是 被 动的 。最 终的 结果， 是推出 如 杰夫 昆斯这 样的先 锋艺 术家 ，不仅 不避讳
39、 商品 性， 而且彻 底地标 榜自 己本 身就是 商品。 这究 竟是 合乎 逻辑 的发 展轨 迹， 还是一 个讽刺 ？或 许二 者都是罢。 现代艺 术家 ，尤其 是被 格林伯 格等 评论家 特别 推崇为 先锋 艺术代 表 的 抽象表 现主 义画家 大多是 坚决反 对媚俗 的 ，他们 是以精 英文 化自 许的既 不同于 官方 体制 ， 又不 同于低 俗市 民的 “唯一真正为社会确立价值的文化人 ” 。 而后的劳申伯格和约翰斯则在雅与俗的问题上看法不 同，具 有向抽 象表 现主 义挑战 的 意味 。而 越 来 越多的 装置作 品和 以通 俗为 旗 号的波 普艺 术， 则是以 俗为雅 。尽 管这 里
40、面流 派纷呈 、此 起彼 伏， 观 念主张 各 不 一样 ，但 总 的追求 目标 ，还 是先锋 前卫和 精英 化， 谁都希 望自己 的作 品是 最高层 次的、 最尖 端的 、最超 前的， 标榜 通俗 和大众 化，也 只是 为了 另辟蹊 径，突 破前 人的 老面孔 ，俗是 宣言 、手 段，进 入雅的 层次 仍然 是目的。格 林伯格推出的 先锋主义理论，当年也就是以无产阶级的大众文化为口号的。 当一种 旧的 高度发 展的 精英文 化成 为社会 公认 的主流 而体 制化以 后， 新的思 潮流 派 总是 从维护 社会大 众的 立场 ，为民 请命， 以大 众需 要为 武器 ，来 攻击 和 摧 毁精英 们
41、的象 牙搭 。一 旦成功 ，新流 派便 又 获 得社会 的公认 ，从 理论 到实践 迅速完 善并 不可 避免地 成为一 种新 的权 威和体制。 而且， 为了 保护已经获得的精英地位不能不力求与社会大众文化划 清界限， 于是， 反对媚 俗就成 为主 要的 战斗使 命。这 时 ， 更新 的思潮 又开始 借助 大众 这个旗 号，从 无足 轻重的在野 立场， 发起 新的 一轮冲 击。这 种周 而复 始，是 历史发 展的 一般 规律， 美术史 也同 样。 现代美术史的不同之处， 是在于变化的速度太 快， 频率太高， 反叛得 太理所当然， 也太过头 。 以至前一批尚未站稳， 后一批急着要上， 让人眼花缭乱
42、， 来不 及看清脉络。 说到底， 这是急 功近利所致，大家都想出人头地，表现欲太强 ，等不及。 这里， 话 又 要说回 来。 先锋也 好， 媚俗也 好， 流通性 语言 也好， 价值 问题也 好， 现在尽 管可以 说得似 乎头 头是 道，但 终不过 是事 后诸 葛亮， 在当时 当事 ，是 很难想 清楚 ， 很难 预料 的，就 像我们 很难 验证 我们的 当下判 断是 否正 确一 样 。后人 回顾 历史 时的清 醒绝不 能证 明自 己比前人更加高明，而只能说 是比前人生得晚一些，因而有了回顾的机会而已。 看 不懂 的也可 以成 为媚俗 从理论 上说 ，媚俗 是 先锋 的大 敌， 确实如 此。 眼下
43、充 斥 于 市的大 量 伪 先锋主 义 作 品，正 是先锋 主义想 方设 法仍 然无法 摆脱的 迷魂 阵。 “假作 真时真 亦假”， 于是先锋 主义 无从确 证 自 己的先 锋性 ， 这是 格 林 伯格等 人在起 初并 未 料 到的。 当时人 们乐 观地 认为， 先锋艺 术 作 为精 英文化 ， 曲高 和寡 ， 一 般市民 看不懂 ，虽然 被 人抨击 ，却恰 恰有 利于 维护其 先锋性 。只 要先 锋艺术 的内在 观念 时时 更新， 防止自 身的 哀老 ，就可 以在将 来避 免如 同古典 主义那 样被 人造 反的命 运。所 以格 林伯 格 宣称， 先锋 艺术 和先锋 理论 是唯一 能不 断自
44、我批判 的运动 ，正 是这 种自我批判精神，将保证先锋主义永远的先锋地位。 按简单推理，“ 看不懂 ” 一一原因主要是前述的流通性语言之丧失 确乎应该成为隔开 先锋与 媚俗的 屏障 。 先锋 理论 家们认 为 ， 现代 艺术是 不能用 传统 的学 术方式 如考据 、注 释、 讲解等 等加以 讨论 的， 现代作 品 无从 诠解 。看 不懂就 让他 看不 懂吧 ！ 评论的 目的不 是解释 ， 而仅仅是在可能的情况下培养一种同情的态度。 然而令 我们 惊异的 是， 这样 一 种压 根儿不 想让 一般俗 众看 懂先锋 艺术 的决绝 态度 ，竟然 仍旧没 有阻断 媚俗 的侵 蚀。媚 俗不仅 渗透 进先
45、锋 艺术 的圈子 ，而 且大 面职蔓 延， 愈 演愈 烈。 这是怎么回事呢 ？ 这在本 质上 是现代 社会 信息交 流过 快的产 物， 是当今 时代 各种信 息可 以在短 时间 内大面 积大批 量复制 所造 成 的 。过去 要学知 识学 技能 ，靠师 徒传授 这种 小范 围慢速 度的传 统方 式， 即使是 美术学 院的 面授 方式， 培养学 生的 效率 也有限 ，而如 今， 信息 传媒种 类繁多 ，速 度成 千万倍 地加快 ，任 何信 息可以 在 一瞬 间传 遍地 球。特 别是只 要一 进入 商业流 通机制 ， 信息 便 以更为 “ 多快 好省 ” 的 经过加 工改造 的高 效 率 规范传 递
46、。而 与此 相匹 配的是 ，现代 艺术 恰恰 又最不重视技巧、 技艺 等 等不易传授也不易掌握的 因素， 而只重视观 念和主意 （Idea ） ， 作 为 信息的 大 面积 传播 是最 合适的 了。想 做艺 术家 的人， 不论在 美国 还是 在朝鲜 ，只要 看到 报上 的一小 段消息 ，一 幅照 片 ，往 往不需 要专 业基 础就可 以在自 己的 工作 室里炮 制出类 似的 、改头换面的、甚至比照片上还要有意思的 “ 作品”来。 诚然， 现代 主义作 品往 往深奥 莫测 、不可 解释 ，作者 和批 评家也 不愿 作解释 。这 是不是 给传播 和复制 增加 了难 度呢 ？ 可能是 ，也 可能 不
47、是。 恐怕在 更多 的情 况下， 正是这 种深 奥莫 测给抄 袭和复 制大 开方 便之门 。反正 谁也 不懂 ，反正 谁也无 法解 释， 你凭什 么就断 定我 做的 比他浅 薄 ？比 他不 正宗 ？难道 我用的 垃圾 比他 用的垃 圾质量 差 吗 ？结 果，实 际情况是 ： 往往 越玄乎越看不懂越容易媚俗。 当然， 这句话不能夸大为“玄乎 和看不懂的就一定媚俗”， 因为在 不易看 懂的 许多 作品里 是确有 精品 佳构 的。问 题在于 对这 类作 品的好 坏高低 之鉴 别判 断很不容易。 评鉴之不 易还不仅由于观众面 窄， 而且更由于评鉴标准 之分歧 （或谓多元 ） 。一 且价值 标准也 开始
48、 快速 分裂和 蜕变， 艺 术 品的 评鉴批 评就更 加依 赖于 职业评 论家的 主观 看法 了。 看不懂 的书 照样可 以复 制。原 作者 可能是 真有 才华， 深奥 得令人 难懂 ，但这 绝不 妨碍书 的复印 或改头 换面 的再 版，绝 不妨每 一个 无文 化的俗 众都去 买一 本放 在书柜 上 装门 面。 一一 这还没 有什 么 大不 了， 如今更 简便更 有效 的办 法不是 抄袭和 模仿 作品 ，而是 模仿成 功者 的成 功谋略 ， 谋略 已成 为更 加重要 更有决 定性 意义 的复制 对象， 而谋 略在 今天是 和商业 性操 作紧 密相关 ，难分 难解 的了 。某某 人 是靠 哪一
49、件事 情 引起 轰动而 一举 成名 的，类 似的 轰 动事 件就 会接二 连三地 出现 ； 某 某人是 宣传广告 吹得 响 而走红 的 ，吹 得更 响的 广告就 会不计 工本 登出 来。 五十年代的SOHO 区只有几个画商在经营， 莫名其妙就成了著名的艺术经纪人， 几乎左右 一代前 卫艺坛 ；六 十年 代成百 的画商 涌进 苏荷 ，认真 研究前 人的 成功 经验， 却怎么 也成 不了 气候； 七十年代以后， 成 千的画商在SOHO 出入， 虽然绞尽脑汁、 竞显神通， 仍然难免不断倒 闭的命运。任何好东西一旦被大规模复制，连原作也难免牵连进去同归于尽。 这就是令 人恼怒又 令人气馁的无孔不 入的商品规律。 这里又需 要 说明的 是，媚 俗并 不仅 是西方 艺术 独有的 病症 ，中国 艺术 中也大 量存 在，并 且也在 愈演愈 烈。 齐白 石、黄 宾虹的 画不 是有 成千上 万的 赝品 吗 ？年 轻人的 作品不 也是 一会 儿西北 风，一 会儿 东南 风吗 ？ 中国的 媚俗 比西 方的媚 俗层次 还要 低。 但讨论 这个问 题不 是本 文的任务。 阈 值的 衰减是 一种 文明病 现代艺 术在 今日的 困惑 ，既有 艺术 本体的 自律 性原因 ， 又 有商业 资本 社会的 外部 原因， 是两种 因素相 互作 用的 综合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