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承认与蔑视 o 0 m 霍耐特的社会批判理论评析 刃 Z 工 贺翠香 r o (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北京100732) o “1- _ 【摘要】在诊断和批判当代晚期资本主义社会的现实问题方面，哈贝马斯的交往行为理 论曾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但由于其缺乏现实性和社会性，难以适应时代变化和解释西方社会 一些新运动的产生及其承认问题的实践需求，因而日趋走向保守和无力。面对这个困境，哈 贝马斯的后继者阿克塞尔霍耐特(Axel Honneth)重新回到黑格尔的主体间性理论，并以 此为基础提出“为承认而斗争”的社会道德冲突模式，力图实现批判理论的“承认理论转 向”。 【关键词】主体间性；承认；蔑视；批判理
2、论；霍耐特；哈贝马斯 Abstract：Although Habermascommunicative theory has been playing a great role in diagno sing and criticizing on real problems of modem late Capitalism society，being lack of reality and SO cial，being hard to keep pace with times and interpret some social new movements and their needs of rec
3、ognition，it becomes more and more conservative and powerlessIn face of this dilemma，Axel Honneth who was Habermassuccessor put forward a social moral mode of“struggling for recogni tion”，which based on Hegel，S theory of intersubjectivity，and tried to change the direction of crit ical theory to recog
4、nition theory Key words：Intersubjectivity；Recognition；Disrespect；Critical theory；Honneth；Haber- 中图分类号：B0891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7660(2007)03005506 以法兰克福学派为渊源，以批判当代资本 成众多当代社会批判理论中最为宏伟的一道风 主义社会现实为任务的批判理论在哈贝马斯的努 景。然而，也许正是由于哈贝马斯的交往行为理 力和重建中得到了空前的发展与传播。哈贝马斯 论过于理想浪漫，缺乏现实性和社会性，因而使 以交往理性纠偏日益脱缰的工具理性，以交往范 批判理论日趋走
5、向保守和无力。面对这个困境， 式取代生产范式，以系统和生活世界的二元架构 哈贝马斯的后继者阿克塞尔霍耐特(Axel 来诊断晚期资本主义社会的病理性特征，无疑构Honneth)重新回到黑格尔早期的相互承认理论， 作者简介：贺翠香(1972一)，内蒙古包头人，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助理研究员。 MODERN PHILOSOPHY 20073 55 维普资讯 http:/ 特殊性，从而再次与特殊的他者形成对立。一方 面，主体在相互承认中与他者达成和解，形成一 种一致的认识和理解；另一方面在相互承认中也 发现了自身的独特性和特殊性，从而又与他者形 成对立和冲突。而不断地追求主体自身的独特性 则构成了承认
6、运动过程中的内在动力。“在一种 伦理设定的相互承认关系框架中，主体永远处在 了解其特殊身份的过程中，因为，主体由此而确 认的总是其自我认同的新维度，所以，为了实现 对个体性更为苛刻的形式的承认，他们必须通过 冲突再次离开自己已达到的伦理阶段。在这个意 义上说，形成主体间伦理关系基础的承认运动就 在于和解与冲突交替运行的过程当中。” 这 样，从主体间相互承认的原始基础出发，到伦理 水平的不断提高，黑格尔早期所蕴涵的“为了承 认而斗争”的思想就以一种大纲的形式粗略地勾 画出来。 当然，霍耐特认为黑格尔不仅阐述了伦理关 系范围内的主体间性上的承认运动，而且把它转 向了社会哲学，发展了一种新的社会斗争
7、理论， 即“主体之所以要超越和消除他们从一开始就具 有的伦理关系，是因为他们认为他们的特殊认同 尚未得到充分的承认，那么，由此引发的斗争就 不可能纯粹是为了捍卫他们的肉体存在的冲突。 相反，正因为这种冲突是指向主体间相互承认人 的个性维度，这种在主体间爆发的冲突一开始就 是一个伦理事件。因此，并不是说，个体间的契 约结束了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生存斗争的危险状 态。正好相反，这种斗争作为道德媒介，引导着 伦理的不成熟状态向伦理关系的更成熟水平发 展。” 总之，黑格尔相互承认思想的逻辑进路是： 人类奠基在一种已经有初步相互承认的自然基础 上，随后个体化的主体为了寻求自身的特殊性， 会采取相互承认意义
8、上的斗争形式，来寻求一种 更高级的相互承认状态。如此，承认与不承认 (或蔑视)的矛盾运动就成为社会伦理领域中的 道德发展逻辑。 霍耐特是如何对黑格尔的上述模式进行重构 的呢?首先，他指出要抛弃这种斗争模式的唯心 主义前提。因为他认为在后形而上学时代，理性 的唯心主义前提已经难以为继。为此，他借 维普资讯 http:/ 社会心理学资源，从自我意识形成的 “被蔑视”的感觉。这种不好的自我感觉与个体 I中，强调了客我、他者在自我意识形 的存在及其所寻求的主体间性上的认同息息相 作用，从而从自然主义角度对黑格尔 关。因为没有来自他人的承认或认可，人就是不 提供了论证。米德在自我意识形成的 完整的。但特
9、殊的是，霍耐特将蔑视作为一种道 ：方面，在政治哲学上对社会契约论传 德经验来思考，并力求解决这样的问题：“蔑视 o 主义的批评上与黑格尔的早期思想是 的经验为什么隐含在人类主体的情感生活中，以 r1 I们都强调了人类主体的同一性来源于 至于它可以为社会对抗和社会冲突，即为承认而 Z 的经验。但不同的是，米德是通过对 斗争提供动力?”H 这个问题与霍耐特的“为 象领域进行认识论审查的方法得出 了承认而斗争”的逻辑理路是一致的，只不过这 工 为，心灵与自我完全是社会的产物。 里突出了蔑视作为社会发展的动力学依据的重要 o ：物主义前提下，米德不仅研究了认识 作用。根据对实践自我关系所造成的伤害程度
10、， 乙 o 的主体间性条件，而且也研究了实践 霍耐特还将蔑视的基本形式分为三种：强暴、被 的主体间性条件。后者在霍耐特看来 剥夺权利、侮辱。强暴是对个人自主控制肉体权 Z ：认的社会批判理论的核心所在。也就 力的剥夺；被剥夺权利意味着共同体合格的一员 当主体学会从主体间性的互动的规范 被剥夺了平等参与制度秩序的权利；侮辱涉及到 看作是社会的接受者时，只有确立这 的是一个人的“荣誉”、“尊严”或“地位”等 的自我关系时，社会生活的再生产才 等。而三种蔑视形式所造成的后果则分别是“心 承认的律令。 1(P啪这里需注意的是， 理死亡”、“社会死亡”和“伤害”。 。 不是从规范的制度理论意图出发，也
11、而蔑视之所以会成为社会对抗和冲突的深层动力 从主体间性理论的角度建立一种更普 在于，个体被羞辱、被激怒、被伤害的消极情感 ：念，而是要把它与具有规范内容的社 反应会像杜威所阐述的，变成一种“道德知 起来”。 也就是说，霍耐特重构 识” 。这种道德知识会通过告知或交流等表 ：判理论的传统，即寻找前批判理论的 达手段，形成一种集体在行动上的反抗和对立， B，以便来解释社会变革的过程。其 如此就会促成社会冲突的产生。 将黑格尔和米德两位大师所抽象出的 总之，霍耐特的相互承认理论是一种综合原 ，形式，即爱、法律和团结，从科学的 创型理论。他不仅通过回到黑格尔，将主体间性 以论证。在此不多赘述。 理论放
12、置在新人类学的基础上，同时他又通过吸 霍耐特独创性地提出了作为社会动力 收米德、福柯、马克思、索雷尔、萨特、泰勒等 的有关蔑视的系统思考。有承认，必 人的有关思想，建构了一套以社会承认与蔑视为 或蔑视。霍耐特将那些与主体自身的 核心的社会发展理论。当然，霍耐特独特的地方 不被承认的道德经验称作为“社会蔑 在于他提出了不受人重视的关于蔑视的社会动力 ：。霍耐特认为，“无论在黑格尔那里， 学和社会冲突的道德逻辑。也就是说，新批判理 那里，我们都没有发现一种对蔑视的 论所追求的理性或者社会交往的规范性前提都可 蔑视，作为对应于承认关系的否定等 以在所获得的社会承认或蔑视的道德经验中找 迫使社会行为者
13、认识到他们被拒绝承 到。而社会蔑视的经验则构成了社会冲突和社会 通过对日常社会生活中，特别是较低 对抗，及一切为承认而斗争的动力。 期盼的历史学和社会学的调查研究， l，与个体的尊严、荣誉或认同相关的 二、批判理论的困境及其承认理论转向 社会正义概念的规范性核心，由此开 述两位大师都忽视了的经验层面 批判理论的最根本特点就是对理性的追寻。 德经验的哲学思考。 “霍克海默在其一生中不断重复指出，从根本上 在成长过程中都会经历或多或少的 说，理性是任何一种进步的社会理论的基 MODERN PHILOSOPHY 20073 57 维普资讯 http:/ 即在马克思的劳动范畴之外，又划分出了一个为 达
14、致理解的交往行为向度，后者所蕴涵的解放旨 趣和交往理性可以为批判提供社会现实中的规范 性基础。但霍耐特认为，与霍克海默的批判所欲 达到的目的相比较，哈贝马斯的理论又暴露出这 样一个问题，即“我们如何更准确地确定从前 理论实践和批判理论之间可能获得的反思性关 联? 丹 如果说在马克思主义传统中，在无产阶级的 不公正待遇和道德经验中，还存在批判理论存在 的客观基础的话，那么如今，在阶级斗争已经成 为过时之物，资本主义的现实世界已经发展到没 有一个共同的社会经济基础阶层，没有任何共同 的、客观的兴趣或利益的群体的条件下，哈贝马 斯的批判理论所依据的系统性的道德经验来自哪 里?即在所有理论反思之前的实
15、践理性如何获 得?正是在这里，霍耐特认为，哈贝马斯的交往 行为理论出现了系统性的裂痕。“正如我们在回 顾中所看到的，批判理论必须对正在得到承认的 经验和态度有自信，这些经验和态度已经在前理 论的层次上显示出它们的规范性基础在社会现实 中不是没有基础的。事实上，我想追问，在哈贝 马斯的理论中，在超越所有理论反思之前所给予 的、批判力量的日常依据中，是一种什么样系统 性经验和何种现象在起作用?我推测，在这一点 上，交往行为理论出现了不是偶然的，而是带有 系统性的裂缝。”_o儿眦” 这个裂痕到底是什么?我认为，霍耐特所指 的就是哈贝马斯交往行为理论的现实性和社会性 的缺失。哈贝马斯的交往行为理论是建
16、立在普遍 语用学的基础上，语言规则决定着达致相互理解 的前提条件、从统治中解放出来的过程，因而， 在某种意义上，语言规则本身就具有规范性的特 点。霍耐特认为，如果我们只要对语言规则进行 限制，就可以达致相互理解，甚至社会解放，那 么，“在社会现实中是怎样的一种道德经验对应 于这种批判观点?”6j 难道哈贝马斯所反对和 批判的只是一种语言交往中“暴力”吗?是对现 实社会中公共话语遭到限制和禁锢的反抗吗?是 的，如果我们仔细推究，就会发现哈贝马斯的交 往行为理论的现实依据就在于此。读者也许不会 忘记，使哈贝马斯声名雀起的就是其早期著作 维普资讯 http:/ 1 的结构转型。在这篇教授资格论文 破
17、坏的社会原因所代替。“承认病理学将成为批 斯集中探讨了大众传媒是如何控制资 判诊断的中心。” 儿啪 共领域，如何使其丧失了批判的权 在生活世界和公共交往基础上的非公 三、评 析 叮与大众传媒建构的准公众舆论发生碰 o 0 7_(P擂)。从此，公共话语的权力、结 霍耐特的相互承认理论在国际学界引起了广 n 形态分析就构成哈贝马斯学术探索过 泛的关注。赞扬之声与批评之音相伴随。有人认 Z K去的痕迹。 为，他是社会批判理论既哈贝马斯之后第三代的 霍耐特认为，“这样一个(生活世界 代表人物，成功地将日益衰微的批判理论实现了 工 广 匕)的过程，用马克思的话来说，典型 转向。但也有人批评他，将资本主义
18、社会还原为 o 主体的背后展开的。它的过程既不是 承认秩序；把正义理论还原为完好认同的伦理 。 日来指导，又不可能由单独个体意识来 学；把一切社会斗争与反抗都还原为相互承认中 !马斯将其批判理论的规范性观点社会 的道德冲突，是一种伦理行为主义者。无论怎 -r _ =解放过程，而这个解放过程根本就没 样，霍耐特以反面的日常生活经验如被排斥、被 E相关主体的道德经验过程中。”_6 J(哑 贬低等为基础去设想一种新的社会批判理论，建 霍耐特认为，哈贝马斯的交往行为理 构一种新的社会规范，是比较成功的。在此，我 现实的对应物，找不到任何其批判所 只想在批判理论的发展脉络中，对他的相互承认 主体。因而，
19、这种无主体、无现实 理论进行简要的评析。 针对性的批判理论就存在着问题，也 1霍耐特的相互承认理论是奠基在哈贝马 f能有助于解释霍克海默所言的“现存 斯交往理论的基础上。因为从他们二者思想的传 ：的经验”。简单地说，哈贝马斯只是 承及承认理论的构想来看，霍耐特完全是在主体 行了批判理论的重建和转换，但在实 问性的交往生活中提出他的相互承认理论。也就 而具体的社会毫无触动和建构。可以 是说，霍耐特还是在哈贝马斯的交往理论框架 特对哈贝马斯的保守性和改良主义表 中，继续推进批判理论的发展。如果说有改变， j渴望回到批判理论所具有的那种“革 也只是在同一工作平台上改变了方向。霍耐特放 实性中。 弃了
20、从普遍语用学中，而是要到社会承认与蔑视 f特看来，走出这个困境的道路之一就 的冲突运动中寻求批判的根据。据此，有人并不 4哈贝马斯建构其交往范式的前提条件 赞同将霍耐特其人其说看成是新一代批判理论的 E理论。他认为：“假如说，我的意思 代表。我认为对这个问题应该持有一种辩证的历 i单地把社会相互作用的规范性潜力与 史态度。一方面，我们应看到代际哲学家之间的 统治中解放出来的理解的语言条件相 相互传承、薪尽火传的特点，另一方面，我们又 经在这个论题中指出这个方向，即道 需肯定后来者的独到之处和敏锐的理论洞见，也 由对语言或交往资质的限制而引起 许霍耐特的相互承认理论只是历史进步中的一小 ：社会化
21、过程中同一性声称被破坏而形 步，但又有谁能否认它在批判理论发展史中的重 更清楚的说，霍耐特坚持并肯定哈 要作用? ：行为理论的前提条件，即主体问性或 2相互承认理论具有一定的现实性和针对 作用所产生的规范性基础。但他认 性。霍耐特在他的文章和书中，经常谈到社会新 判理论的标准和方向不应该到对语言 运动和一些新青年纳粹主义者的思想根源。众所 找，而应到相互承认或认同及其遭到 周知，关于种族主义、环保主义、女性主义和后 ：中去探询。霍耐特要用一种新的人类 殖民主义等社会新运动的产生，无疑都与种族 哈贝马斯的普遍语用学。由此，他主 的、阶层的、性别的、文化的、价值观的多方面 i生活世界的矛盾运动将被
22、承认条件被 的认同政治问题息息相关。其中，各个群体寻求 MoDERN PHILOSOPHy 20073 59 维普资讯 http:/ 如此，我们看到，在后现代主义反对形而上 学本体论，反对逻各斯中心主义的大潮下，霍耐 特灵活地主张一种理性的多元主义。他的相互承 认理论本身就蕴藏着一种批判的多元主义立场。 这种立场使他不再像霍克海默的批判理论那样， 以解放过程中的知识分子的表达为核心，而是站 在弱势群体或个体的一边，力求使那些被忽视、 蔑视甚至遭到驱逐的声音与经验在公共生活中显 现。霍耐特曾这样概括他的理论目标，“相反， 这个社会理论不得不集中力量回答霍克海默在宏 伟幻想的符咒下，几乎不可能观察
23、到的问题 那就是一个道德文化如何能够如此建构以至于给 那些由于蔑视和排斥而受到伤害的人以个体的力 量来在民主的公共领域中来讲述他们的经验，而 不是在暴力的文化对抗中将他们驱逐除 去。”6(P336)从这个意义上说，霍耐特的相互承认 理论与德里达的解构运动、与福柯对边缘问题的 重视，及后现代主义反对各种形式的霸权有着异 曲同工的作用。 参考文献 1(德)阿克塞尔霍耐特著为承认而斗争M 胡继华译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5 2哈贝马斯著作为“意识形态”的技术与科学 M李黎、郭官义译学林出版社，1999 3(美)马丁杰伊著法兰克福学派史M单世 联译广东人民出版社，1996 4仰海峰著走向后马克思：从生产之镜到符号之镜 早期鲍德里亚思想的文本学解读M中央编 译出版社，2004 5哈贝马斯著现代性的地平线一哈贝马斯访谈录 M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 6Habermas：A Critical ReaderM，edited by Peter Dews，Oxford，UK；Malden，Mass：Blackwell， 1999 7哈贝马斯著公共领域的结构转型M学林出版 社1999 (责任编辑林中) 维普资讯 htt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