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二十三卷第二期 2008年2月 楚雄师范学院学报 JOURNAL OF CHUXIONG NORMAL UNIVERSITY V0l_23 No2 Feb2008 嵇康声无哀乐论中反儒学的美学思想 李云涛 (云南大学，云南昆明650091) 摘要：魏晋之际玄学之风盛行，两汉居于正统地位的儒家传统群体价值观念与道德标准受到 了士人们的质疑，他们把目光转向了老庄思想，试图从中寻找到超越传统儒家思想的个体人生价值 意义。当时，嵇康著有声无哀乐论，主要从反对儒家传统乐论所认为的音乐是人的情感的表现、 声有哀乐、“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声成文，谓之音”(乐记)的观念出发，提出声无哀乐、 “心之与声
2、，明为二物”、“声音有自然之和，而无系于人情”的思想，把音乐从儒家传统文艺观中 解放出来，赋予其独立的地位，使之成为修身养性之道，成为个体追求精神自由和人格理想独立之 途径和方法，其观点具有鲜明的反儒学思想精神和意义。 关键词：儒家乐论；嵇康；声无哀乐 中图分类号：101 文章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7406(2008)02000704 魏晋之际政治混乱、社会动荡，传统 的思想文化与学术风气也正在发生转变。 两汉居于正统地位的儒家思想及传统的群 体价值观念与道德标准，受到了当时士人 们的质疑。其实这种转变早在汉末就已经 开始了，正如葛兆光所言的：“在20世纪 中叶尤其是知识阶层渐渐疏远了那
3、种以群 体认同价值为标准的人格理想，转向了追 求个人精神的独立与自由他们中的一 些人开始意识到真理的终极根据并不在于 群体确认，而在于个人的体证，人的 存在价值并不在于社会的认同而在于心灵 的自由。”魏晋之时，玄学之风兴盛，当时 士人阶层的思想开始转向老庄，试图从中 寻找到超越传统儒家思想的个体人生的价 值意义。 正是在这种反儒学或者说是对传统儒 学进行反思认识，重新树立社会道德价值 标准及追求个体人格理想的社会思潮影响 下，出现了嵇康的声无哀乐论这样具 有鲜明的反儒学思想精神的文章。嵇康的 声无哀乐论主要是从反对儒家传统乐论 认为的音乐是人的情感的表现、声有哀乐 即“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
4、“声成文， 谓之音”、“音乐之道与政通”(乐记) 的观念出发，说明声无哀乐、“心之与声， 明为二物”、“声之与心，殊途异轨，不相 经纬”、“声音有自然之和，而无系于人情” 的思想，认为声音并不是人心之产物，音 乐本身并没有哀、乐之分，音乐也并不是 人的情感的直接表现，声之于人情哀乐， 并不是一回事。声之所以善与不善，有其 自然的原因，和乐曲声音的和谐与否有关， 并不关联人的喜怒哀乐之情。由于嵇康这 篇文章中的美学思想针对的主要是儒家乐 论思想中的问题，所以，我们先来看看儒 收稿日期：20071210 作者简介：李云涛(1979一)，男，云南洱源人，云南大学人文学院中文系文艺学专业硕士 研究生。
5、 7 楚雄师范学院学报2008年第2期 维普资讯 http:/ 楚雄师范学院学报 2008年第2期 家乐论的相关思想。 魏晋以前，先秦两汉的儒家乐论认为 乐(包括诗歌、音乐、舞蹈等艺术)是人 的情感的表现，声之哀乐是和人内心情感 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离开了人的喜怒哀乐 等情感，音乐也就失去了根据，无从谈起。 乐记中云： “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 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 形于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 音。比音而乐之，及干戚羽旄，谓之乐。” 又云：“凡音者，生人心者也。情动于中， 故形于声；声成文，谓之音。”乐记作 为儒家音乐美学思想的一篇具有代表性的 重要文献，对音乐的产生及
6、其本质作了一 个概括性的定义。认为音乐的出现是人心 的产物，是人的情感的表现，“声”是人心 “感于物而动”、“情动于中”的结果，“声” 在进一步按照一定的规律形式组合起来就 成为了音乐。在这个过程中，人心、人的 内心情感才是声音、音乐得以产生形成的 根本，声音、音乐是人的情感的外化，音 乐之中包含着人的喜怒哀乐。这种乐论， 强调了人的主观性因素在音乐中的作用。 孔子曾经评论诗经中的关雎篇， 认为其中所表现出来的情感是“乐而不淫， 哀而不伤。”(论语八佾)对这篇诗歌 非常赞赏，这虽然是诗论，但同样也可以 用来论乐。以上这些都说明，先秦以来的 儒家的文艺观认为声是人心之产物，是情 感的外在表现，音
7、乐是有哀乐之分的。 但儒家似乎并不提倡过分的乐或是过 分的哀，因为这两者于他们的社会政治和 人生理想都是不相宜的，他们推崇的是一 种理想的“治世之音”。在那个“礼崩乐 坏”的时代，儒家从政治统治的角度出发， 寻求建立一种能对社会安定、国家稳固起 着帮助作用的文艺观，所谓“兴于诗，立 于礼，成于乐。”这就是他们教育人民的思 想。在这种文艺思想观念教育之下成长起 来的人，就会在社会的政治价值观念和个 体的人格道德修养两方面达到一种符合于 8 楚雄师范学院学报2008年第2期 礼教需要，符合于统治需要的理想境界。 关于这种“乐”，在儒家看来不仅要具有形 式美，还要强调它的思想内容的一面。论 语八佾中
8、说： “子谓韶，尽善矣， 又尽美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 其中所说的美就是针对乐曲的声音旋律等 外在表现形式而言，而所说的善就是专门 针对乐曲之中所体现出来的思想内容而言 的。论语述而中又说： “子在齐闻 韶，三月不知肉味。日：不图为乐之至 于斯也!”相传韶是古时圣贤之君舜 所作，孔子极力赞美它，其中是含有政治 寓意的。 正因为儒家认为声有哀乐，音乐和人 的喜怒哀乐等变化无常的内心情感是密不 可分的，而且人民的这些内心心理情绪常 常是通过音乐表现出来，并且与社会政治 生活密切相连。所以在儒家看来，“是故治 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 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声音 之道
9、，与政通矣是故审声以知音，审 音以知乐，审乐以知政，而治道备矣。” (乐记)基于这种“声音之道，与政通” 的思想认识，使得儒家要寻求一种尽善尽 美的“治世之音”，提倡一种“乐而不淫， 哀而不伤”的文艺观点，以便实现儒家所 认为的和谐的社会政治理想。 以上是对儒家乐论相关思想的论述， 下面再回过头来讨论嵇康声无哀乐论 中的反儒家思想。 自从汉末以降，战乱不息、社会动荡， 士人所歌，皆怀哀思。古诗十九首表现 出来的是流离伤别、人生无常的哀思；建 安士子们所作的大多是慷慨悲歌；魏晋政 治黑暗，文人不敢直言，故阮籍之咏怀 诗蕴意幽深玄远。在这些文学现象背后， 都隐藏着作者内心深深的哀伤。悲哀的心 绪、
10、忧伤的情怀，构成了这段混乱的历史 时期士人生活的一种基调，成为他们诗歌 内容的一种底色。处在这种社会现实中的 士人们，对于人生之无常，对于处在现世 维普资讯 http:/ 李云涛：嵇康声无哀乐论中反儒学的美学思想 中的个体之人的有“情”无“情”，对于生 命之存在的意义价值，对于个体人格理想 之追求等问题都极为敏感，对其进行了普 遍性的反思和探求。阮籍著乐论反对 以“哀”为乐，提出了乐乃“天地之体， 万物之性”的观点，不再囿于儒家的声有 哀乐论。虽然阮籍的乐论思想已经超 越了儒家的乐论，但是他还未提出“声无 哀乐”的理论观点，这个命题直到嵇康著 声无哀乐论后，才被鲜明地提出来，成 为一个新的美学
11、讨论范畴，进入后世的乐 论、文论之中。世说新语文学中载： “旧云，王丞相过江，止道声无哀乐、养 生、言尽意三理而已，然宛转关生，无所 不入。”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嵇康声无哀乐 论之影响。 嵇康的乐论思想是和他的养生论有着 密切关系的，可以说他的乐论思想正是建 立在其养生观点之上。嵇康之兄“嵇喜为 康传，日：康性好服食，常采御上药。 以为神仙禀之自然，非积学所致。至于导 养得理，以尽性命，若安期、彭祖之伦， 可以善而求得也。”(嵇叔夜养生论)从 嵇康兄长的这些话中可以看出，嵇康是非 常注重养生服食的，以为服食可以养生， 所谓“至于导养得理，以尽性命，上获千 余岁，下可数百年，可有之耳。”(养生 论
12、)其实，嵇康之论养生不光看重服食， 同时他还十分强调养神、养性的功夫。 他 认为“精神之于形骸，犹国之君也。神燥 于中，而形丧于外，犹君昏于上，国乱于 下也。”(养生论)即精神是人形体的主 宰，不注重养神，则谈不上养生。又日 “是以君子知形恃神以立，神须形以存，悟 生理之易失，知一过之害生。故修性以保 神，安心以全身，爱憎不栖于情，忧喜不 留于意，泊然无感，而体气和平。又呼吸 吐纳，服食养生，使形神相亲，表里俱济 也。”(养生论)在嵇康那里，养形和养 神是养生的两个方面，一方面要注重性情 修养，从而使“体气和平”、“情虚静泰， 少私寡欲”；同时又要调节生理，“呼吸吐 纳，服食养生”，这样才能“
13、使形神相亲， 表里俱济”，才能实现养生的目的，从而使 个体生命超越于有限的社会人生之外，进 入个体人格修养的理想境界。 上面提到，养形和养神是嵇康养生论 的两个方面。养形的主要途径是服食，那 么养神又是通过什么方法来完成的呢?一 就是上面所说的要注重性情的修养，保持 一种心平气和的心境，不以物喜，不以己 悲，荣辱不惊，平静哀怨怒躁之气。再就 是“然后蒸以灵芝，润以醴泉，唏以朝阳， 绥以五弦。”绥以五弦就是通过音乐来净化 心性、陶冶情操，这是最重要的养神之法， 也是达到养生最高境界的上乘之法。正是 从这个意义出发，在嵇康看来，音乐与人 的内心情感并没有直接的联系，声并不是 喜怒哀乐之再现，声无哀
14、乐。即所谓“声 音自当以善恶为主，则无关于哀乐；哀乐 自当以情感而后发，则无系于声音”，“声 之有自然之和，而无系于人情”。在这里嵇 康明确地说明了“声音”、“哀乐”与“情 感”三者之间的关系，指出声音之美与不 美，并不与哀乐的情感有关，哀或乐是随 着人心之喜怒的情感而产生的，并不和声 音相关联。不过，嵇康又认为音乐可以用 来调节人的情绪，净化人的心灵，缓和喜 怒哀乐之情。通过美妙的音乐对心灵的陶 冶和净化，可以达到“爱憎不栖于情，忧 喜不留于意，泊然无感，而体气和平”的 怡然心境，从而实现养生的目的。 在此基础之上嵇康提出，声之形成不 是人心之产物，不是产生于人心之喜怒哀 乐之情，而是生成于
15、天地万物之间，有其 自然天成的原因。声之和谐与否，也是声 之自然本身所致，并不关乎人情，所谓 “夫天地合德，万物滋生，寒暑代往五行以 成。章为五色，发为五声。音声之作，其 犹臭味在于天之间。其善于不善，虽遭浊 乱，其体自若，而不变也。”(声无哀乐 论)嵇康的这种音声产生于天地万物的乐 9 楚雄师范学院学报2008年第2期 维普资讯 http:/ 楚雄师范学院学报 2008年第2期 论思想，从根本上否定了儒家所认为的音 乐是情感的再现，是人心之物的乐论。并 且他进一步指出：“声音有自然之和，而无 系于人情，和谐之音成于金石，至和之声 得于管弦也。”这样就进一步否定了儒家的 声有哀乐论，否定了儒家
16、把音乐与政教强 牵在一起的乐论思想。 嵇康的这种观点继承了老庄的美学思 想。老庄提倡自然之美、天然之美，反对 虚伪、造作、人为的艺术，反对儒家强调 的人为主观性、功利性的音乐艺术观，认 为真正的音乐是无声之乐。老子在道德 经第四十一章中提出“大音希声”之说， 认为最高最完美的音乐是道的音乐，是音 乐本身。由此出发，老子认为“五声令人 目盲，五音令人耳聋”，(道德经第十二 章)否定人为的音乐艺术，否定儒家文艺 礼乐观，提倡一种自然之美。庄子也曾说：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庄子-知北游) 又说“至乐无乐。”(庄子至乐)在 庄子齐物论一篇中，庄子把丝竹管弦 等人工乐器演奏出来的声音称为“人籁”，
17、而把自然界中的各种声音称为“地籁”、 “天籁”，认为“天籁”之声才是最美的， 才是“至乐”，这些都是在讲求声音原本的 自然之美。与老庄的这种强调天然之美、 自然之美，强调自然之音，反对儒家强调 人为主观性的乐论观相一致，嵇康提出声 音生成于天地万物之间，有其自然天成的 原因，认为“声音有自然之和，而无系于 人情”，声音本身并无哀乐之分，与乐 记的乐论思想相反，突出强调了声音的 自然属性，这是符合自然之客观实际的。 总之，在魏晋之际，嵇康提出“声无 哀乐论”的思想，反对儒家的赋予音乐以 人的各种情感、强调人的主观性的乐论思 想，把音乐从先秦两汉儒家传统文艺观中 解放出来，赋予其独立的地位，具有鲜
18、明 的反儒学思想精神和意义，使之成为修身 养性之道，成为个体追求精神自由和人格 理想独立之途径和方法。这确实大大地突 破了传统乐论思想，并且在一定意义上把 音乐的地位提升到美学、哲学的层面上， 对后来的乐论和文论都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参考文献： 1葛兆光中国思想史M上 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 2戴明扬校注嵇康集校注M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 3张少康主编中国历代文论精品 M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1995 4张文勋中国古代文论与文艺美 学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00 5叶朗中国美学史大纲M上 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 6李泽厚，刘纲纪中国关学史 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
19、95 (责任编辑徐芸华) Aesthetic Ideology against Confucianism in JikangS Sound without Dirge LI Yantao (Department of Chinese，Yunnan University，Kunming 650091，China) Abstract：Jikang is an important musician in ChinaS historyBy comparing the aesthetic ide ology in his music and the Confucian aesthetics in On Music，the author tries to explore the signifi cant and unique elements in JikangS aesthetics Key words：Confucian music；Jikang；Sound without Dirge -10- 楚雄师范学院学报2008年第2期 维普资讯 htt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