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6 卷 第 4 期2007 年 8 月 江 南 大 学 学 报 (人 文 社 会 科 学 版 )Journal of Jiangnan University( Humanities 贡 斯 当 ;约 翰 密 尔 ;哈 耶 克 ;伯 林中 图 分 类 号 D 091. 4 文 献 标 识 码 A 文 章 编 号 167126973 (2007) 0420014204Negative life of“ The Negative Liberalists”CAO Rui2tao(School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Economics , Hangzhou Teache
2、rs College , Hangzhou 310036 , China )Abstract :“ Negative liberty” is one of the most significant concept s of political p hilosop hy inmodern Western countries. Most advocates of t his version of liberty live in English society wheret he t hinkers are inevitably influenced by their social status ,
3、 life2style , interest s and hobbies. Weshould notice t he fact t hat t he history of thought cannot be separated from the history of life.First and foremost , every t hinker belongs to his life. Then comes his t hought t hat is based on hislife. Only probing a t hinker s t hought wit hout consideri
4、ng his life accordingly , we cannotcompletely and t horoughly grasp his thought . Therefore , it s necessary to investigate t he lives ofsome modern liberalist s who advocate“ negative liberty” . Hopef ully , such kind of investigationwill help us deepen the understanding of modern political liberal
5、ism in the West .Key words : Negative liberty ; Constant ; John Mill ; Hayek贡 斯 当 1819 年 演 讲 时 把 曾 浑 然 一 体 的 自 由 观 念 一 剖 为二 ,一 半 标 作 “ 古 代 人 的 自 由 ” ,另 一 半 标 作 “ 现 代 人 的 自 由 ” ,这 种 划 分 意 味 着 经 过 文 艺 复 兴 的 长 期 孕 育 ,在 政 治 哲 学 的核 心 处 ,那 层 复 古 的 蛋 壳 终 于 被 新 思 想 冲 破 ! 自 此 ,“ 现 代人 ” 摘 下 希 腊 、 罗 马 的 面 具 ,从
6、 神 和 英 雄 的 周 围 散 开 ,走 进 商业 资 本 和 科 技 运 转 下 的 现 代 城 市 ,过 起 了 一 种 尽 管 陌 生 却不 再 遮 掩 的 新 式 “ 自 由 生 活 ” 。 然 而 思 想 家 对 此 却 没 有 存 而不 论 ,他 们 沿 着 贡 斯 当 的 方 向 ,努 力 使 这 种 现 代 人 的 自 由 清晰 起 来 。 直 至 1958 年 ,伯 林 作 了 题 为 两 种 自 由 概 念 演 讲 ,才 算 在 概 念 上 以 “ 消 极 自 由 ” 之 名 把 现 代 人 的 自 由 与 古 代 人的 “ 积 极 自 由 ” 区 别 开 来 。 值 得
7、 注 意 的 是 :在 这 条 通 向 “ 消 极自 由 ” 的 道 路 上 ,希 望 澄 清 它 的 思 想 家 几 乎 大 都 生 活 在 此 种“ 自 由 社 会 ” 的 内 部 ,在 他 们 认 识 的 道 路 上 ,充 满 了 生 活 体 验的 色 彩 。 然 而 这 种 体 验 却 并 不 激 动 ,甚 至 也 谈 不 上 有 多 么 愉快 ,它 弥 漫 着 一 股 消 极 沉 闷 的 气 息 ,其 中 很 少 能 找 到 古 代 自由 城 邦 中 那 种 光 风 霁 月 的 英 雄 形 象 和 丰 富 多 彩 的 燃 情 生活 。 从 某 个 角 度 上 看 ,这 种 现 代 自
8、 由 中 的 消 极 性 在 更 深 层 面上 泄 露 出 现 代 人 生 活 境 遇 中 的 重 大 问 题 ,同 时 也 标 明 了 现41代 “ 消 极 自 由 ” 的 局 限 所 在 。 本 文 就 是 通 过 对 四 位 自 由 主 义思 想 家 “ 消 极 生 活 ” 的 描 述 和 分 析 ,来 尝 试 性 地 对 “ 消 极 自 由 ”下 的 现 代 人 存 在 际 遇 问 题 进 行 一 番 初 步 的 探 索 。一在 最 早 一 批 走 向 “ 消 极 自 由 ” 的 近 代 欧 洲 思 想 家 中 ,贡斯 当 是 一 个 值 得 特 别 注 意 的 角 色 ,当 年 他
9、虽 被 人 忽 略 ,可 时光 推 演 ,他 那 关 于 自 由 的 论 述 具 有 了 越 来 越 重 要 的 地 位 。贡 斯 当 很 早 就 敏 锐 地 感 到 一 种 和 古 代 自 由 很 不 相 同 的 新 式自 由 ,他 把 这 种 新 式 自 由 描 述 为 :“ 对 他 们 每 个 人 而 言 ,自 由只 是 受 法 律 制 约 、 而 不 因 某 个 人 或 若 干 个 人 的 专 断 意 志 受到 某 种 方 式 的 逮 捕 、 拘 禁 、 处 死 或 虐 待 的 权 利 ,它 是 每 个 人表 达 意 见 、 选 择 并 从 事 某 一 职 业 、 支 配 甚 至 滥
10、用 财 产 的 权利 ,是 不 必 经 过 许 可 、 不 必 说 明 动 机 或 事 由 而 迁 徙 的 权 利 。它 是 每 个 人 与 其 他 个 人 结 社 的 权 利 ,结 社 的 目 的 或 许 是 讨论 他 们 的 利 益 ,或 许 是 信 奉 他 们 以 及 结 社 者 偏 爱 的 宗 教 ,甚至 或 许 仅 仅 是 以 一 种 最 适 合 他 们 本 性 或 幻 想 的 方 式 消 磨 几天 或 几 小 时 。 最 后 ,它 是 每 个 人 通 过 选 举 全 部 或 部 分 官 员 ,或 通 过 当 权 者 或 多 或 少 不 得 不 留 意 的 代 议 制 、 申 诉 、
11、 要 求 等方 式 ,对 政 府 的 行 政 施 加 某 些 影 响 的 权 利 。 ” 1 与 之 相 比 ,古代 人 的 自 由 则 要 求 个 人 完 全 服 从 社 群 权 威 ,以 集 体 方 式 直接 行 使 完 整 主 权 的 若 干 部 分 ,这 是 一 种 为 了 政 治 自 由 而 牺牲 个 人 独 立 性 的 自 由 。 可 以 看 出 ,现 代 人 自 由 的 核 心 是 “ 个人 自 由 ” ,政 治 自 由 虽 然 也 不 可 或 缺 ,但 它 已 不 再 是 主 角 ,而是 作 为 个 人 自 由 的 保 障 得 以 存 在 。作 为 政 治 哲 学 家 的 贡
12、斯 当 见 解 虽 深 ,但 在 风 雨 飘 摇 的时 代 里 ,冷 静 的 思 想 多 为 时 人 忽 略 ,使 他 名 噪 一 时 的 反 倒 是他 一 生 中 唯 一 一 篇 小 说 : 阿 道 尔 夫 。 这 本 小 说 之 所 以 得 到人 们 的 喜 爱 ,原 因 与 歌 德 的 维 特 相 似 :它 们 都 准 确 表 达 了同 时 代 年 轻 人 的 心 理 特 性 。 不 过 与 维 特 的 纯 粹 、 高 尚 不 同 ,贡 斯 当 笔 下 的 阿 道 尔 夫 气 质 低 沉 、 阴 郁 ,尽 管 初 入 社 会 ,可思 想 上 却 已 对 尘 世 的 欢 乐 感 到 厌 倦
13、 ,对 未 来 也 失 去 了 美 好的 憧 憬 。 作 为 青 年 人 的 身 体 与 老 年 人 的 思 想 的 奇 怪 混 合 ,阿 道 尔 夫 每 天 不 得 不 去 接 触 生 活 世 界 里 的 新 事 物 ,但 又 对此 毫 无 兴 趣 ,只 是 平 添 许 多 失 望 与 怀 疑 。 他 少 有 维 特 式 的悸 动 、 惊 喜 ,总 是 用 一 双 冷 眼 漠 然 地 观 察 。 “ 这 很 象 通 过 望 远镜 看 一 颗 星 星 时 发 生 的 情 况 ,它 闪 闪 的 光 亮 都 没 有 了 ,只 剩下 一 个 天 体 ;在 过 去 我 们 看 到 的 丰 满 皎 洁
14、的 月 亮 是 一 个 清晰 明 亮 的 圆 盘 ;现 在 我 们 却 在 上 面 看 出 了 大 量 的 山 脉 和 谷地 。 ” 2 放 浪 的 态 度 往 往 来 自 性 格 的 软 弱 、 易 变 ,以 及 对 生 活 的极 度 失 望 。 在 那 个 动 荡 年 代 里 ,对 一 个 混 迹 于 贵 族 圈 中 的年 轻 人 来 说 ,出 身 既 无 荣 显 可 言 ,又 终 日 流 亡 在 外 、 无 家 可归 ,面 对 无 常 世 事 ,软 弱 的 人 自 然 会 更 加 虚 弱 ,甚 至 连 自 己的 情 感 也 把 握 不 住 ! 于 是 自 卑 、 伤 感 ,陷 入 虚 无
15、 情 绪 的 深 渊 ,在 无 聊 中 不 断 寻 求 支 持 生 活 的 短 暂 情 感 刺 激 。 因 此 ,贡 斯当 虽 然 能 凭 他 敏 锐 的 思 想 扑 捉 到 未 来 的 信 息 ,但 没 落 贵 族的 气 质 却 令 他 无 法 亲 合 于 新 兴 的 资 产 阶 级 ,而 是 更 趋 于 新社 会 中 渐 渐 形 成 的 中 产 阶 级 的 情 调 。 他 们 都 不 乏 教 养 ,追求 品 味 、 情 趣 和 浪 漫 ; 可 他 们 也 同 样 软 弱 ,讲 究 实 际 ,限 制 激情 ,绝 不 会 成 为 浪 漫 主 义 者 ; 然 而 他 们 又 达 不 到 现 实
16、主 义 的层 次 ,对 外 在 世 界 总 是 感 到 无 能 为 力 ,甚 至 产 生 人 生 如 梦 的共 同 慨 叹 。 因 此 ,他 们 都 选 择 了 一 条 退 却 的 人 生 道 路 ,各 自回 缩 进 一 己 “ 私 域 ” 中 ,并 希 冀 用 各 种 手 段 法 律 、 习 俗 、 舆论 等 来 捍 卫 这 片 小 天 地 。 由 此 看 来 ,贡 斯 当 所 谓 “ 现 代人 的 自 由 ” 只 是 他 预 先 体 会 到 的 “ 现 代 中 产 阶 级 的 自 由 ” 。二虽 然 贡 斯 当 的 生 活 有 太 多 消 极 的 色 彩 ,但 他 毕 竟 是 从新 时 代
17、 生 活 体 系 之 外 来 感 认 、 体 会 ,只 是 把 头 伸 进 了 “ 私 域 ”的 小 天 地 里 ,两 只 脚 仍 站 在 旧 世 界 的 土 地 上 。 所 以 ,贡 斯 当终 究 没 有 对 生 活 采 取 真 正 的 退 势 ,其 放 浪 的 活 法 也 不 是 小资 情 调 使 然 ,那 更 可 能 是 没 落 贵 族 在 失 望 中 的 玩 世 不 恭 。 他缺 乏 中 产 阶 级 那 种 十 分 重 要 的 品 质 ,即 :不 论 多 么 讲 求 情 调 、浪 漫 ,现 实 中 他 们 都 是 规 规 矩 矩 、 遵 纪 守 法 的 老 实 人 、“ 好人 ” 。在
18、 自 由 主 义 的 发 展 史 中 ,约 翰 密 尔 起 着 关 键 性 承 先继 后 的 作 用 ,莫 奎 尔 称 他 为 “ 自 由 主 义 之 圣 ” ,而 麦 克 兰 德 甚至 认 为 自 由 主 义 作 为 一 种 现 代 意 识 形 态 ,其 完 成 的 里 程 碑可 以 用 1859 年 密 尔 出 版 的 论 自 由 来 代 表 。 3 尽 管 密 尔 没有 使 用 “ 消 极 自 由 ” 一 词 ,而 且 密 尔 晚 年 的 观 点 又 受 到 英 国 社会 主 义 思 潮 的 影 响 ,但 在 他 对 后 世 发 生 影 响 的 主 要 著 作 中 ,依 然 可 以 清
19、晰 地 把 握 到 一 条 通 向 “ 消 极 自 由 ” 的 思 想 脉 络 。他 指 出 :自 由 “ 乃 是 按 照 我 们 自 己 的 道 路 追 求 我 们 自 己 的 好处 的 自 由 ,只 要 我 们 不 试 图 剥 夺 他 的 这 种 自 由 ,不 试 图 阻 碍他 们 取 得 这 种 自 由 的 努 力 。 ” 4 13 因 此 “ 私 域 ” 的 神 圣 性 被 郑重 提 出 ,个 人 在 自 己 的 生 活 中 对 只 涉 及 自 己 的 行 为 有 着 最终 决 定 权 ,公 共 世 界 的 权 力 只 能 用 来 调 节 私 人 间 出 现 的 摩擦 和 冲 突 ,以
20、 及 追 究 个 人 在 涉 及 他 人 活 动 中 应 担 的 责 任 ,公共 权 力 的 目 的 实 际 上 是 保 证 个 人 在 自 己 “ 私 域 ” 中 不 受 侵 犯地 生 活 。 4 10与 贡 斯 当 相 比 ,密 尔 的 生 活 完 全 沉 浸 在 现 代 性 社 会 里 ,而 他 的 思 想 也 是 被 现 代 性 生 活 方 式 喂 养 长 大 ,他 可 以 算 是在 更 完 整 的 意 义 上 代 表 了 现 代 中 产 阶 级 的 价 值 取 向 。 密 尔出 生 前 的 一 年 (1805 年 ) ,纳 尔 逊 统 领 英 国 海 军 在 特 拉 法 加角 彻 底
21、 打 垮 了 法 国 和 西 班 牙 联 合 舰 队 ,从 而 解 除 了 英 国 本土 卷 入 拿 破 仑 战 争 的 威 胁 。 当 欧 洲 大 陆 战 火 连 绵 、 人 民 流 离失 所 之 时 ,英 国 的 绅 士 们 却 得 到 了 相 对 安 全 平 静 的 小 环 境 。在 这 种 环 境 下 ,密 尔 的 父 亲 哲 学 家 詹 姆 斯 密 尔 亲 自 对 他进 行 了 完 全 封 闭 式 的 全 面 教 育 ,人 为 切 断 了 英 国 社 会 ,特 别是 英 国 教 育 体 制 的 影 响 ,专 门 用 他 自 己 和 边 沁 的 功 利 主 义原 则 以 及 大 量 的
22、 古 希 腊 罗 马 的 经 典 名 著 来 塑 造 他 的 心 灵 ,从 而 在 那 个 烈 火 锻 造 巨 人 的 时 代 里 ,老 密 尔 如 同 浮 士 德 中的 瓦 格 那 博 士 ,在 书 斋 里 精 雕 细 刻 出 了 一 个 “ 新 人 ” 。 5 12 - 30从 各 种 角 度 看 ,密 尔 都 成 了 规 规 矩 矩 的 好 人 、 理 性 的 人 ,似 乎 一 切 生 命 激 情 都 化 成 了 绅 士 温 文 尔 雅 的 情 调 ,所 谓 外部 世 界 ,湖 畔 派 所 描 述 的 天 地 已 经 足 够 大 了 :一 间 自 己 的 屋子 ,一 片 恬 静 的 英
23、式 园 林 (如 果 现 实 中 没 有 ,想 象 中 的 也 有效 ) ,一 本 柏 拉 图 的 对 话 集 ,再 加 上 一 段 浪 漫 、 雅 致 的 梦 境 。可 能 也 属 “ 幸 运 ” ,密 尔 以 后 的 生 活 确 是 得 到 了 维 系 这 种 小 天51地 的 所 有 偶 然 条 件 ,他 长 大 后 在 东 印 度 公 司 度 过 了 悠 悠 35个 年 头 ,殖 民 地 自 然 比 动 荡 的 欧 洲 要 平 静 许 多 ,他 的 生 活 也局 限 于 狭 小 的 资 产 阶 级 和 中 产 阶 级 的 圈 子 里 ,所 以 可 以 沿着 个 人 对 学 术 的 敏
24、感 和 一 已 私 情 在 思 想 的 深 林 里 前 进 ,社会 的 冲 击 波 在 他 的 心 头 难 于 引 起 大 的 波 澜 。 而 当 时 欧 洲 却正 发 生 着 翻 天 覆 地 的 变 化 ,马 克 思 的 描 述 显 得 一 点 也 不 过分 ,“ 一 切 固 定 的 僵 化 的 关 系 以 及 与 之 相 应 的 素 被 遵 崇 的 观念 和 见 解 都 被 消 除 了 ,一 切 新 形 成 的 关 系 等 不 到 固 定 下 来就 陈 旧 了 。 一 切 等 级 的 和 固 定 的 东 西 都 烟 消 云 散 了 ,一 切神 圣 的 东 西 都 被 亵 渎 了 。 ” 6
25、 这 种 变 化 在 英 国 尤 为 剧 烈 ,1832年 险 些 导 致 英 国 国 内 大 乱 的 “ 改 革 法 案 ” 成 功 通 过 ,之 后 全国 范 围 内 以 展 开 了 轰 轰 烈 烈 的 大 宪 章 运 动 。 然 而 ,所 有 这些 现 实 冲 击 波 似 乎 都 没 有 引 起 密 尔 太 多 的 注 意 ,每 当 他 回忆 自 己 在 这 段 时 期 的 经 历 时 ,引 得 他 感 慨 万 分 的 只 有 他 与哈 里 特 哈 迪 (密 尔 的 夫 人 ) 的 友 谊 与 爱 情 ,这 位 既 聪 慧 又不 乏 深 刻 的 女 士 给 密 尔 的 影 响 远 比 现
26、 实 世 界 的 重 大 事 变 要深 入 得 多 。 5 111 - 114不 能 说 密 尔 对 生 活 没 有 敏 感 性 ,可 他 的 敏 感 性 只 局 限于 自 己 的 社 会 圈 子 里 ,虽 然 中 产 阶 级 中 一 点 小 事 就 可 以 令他 震 怒 至 极 ,但 他 又 “ 从 未 真 正 正 视 过 作 为 工 业 社 会 特 征 的个 人 自 由 问 题 ,或 正 视 在 那 种 社 会 里 沉 重 地 压 在 雇 佣 工 人身 上 的 自 由 问 题 。 ” 7 他 与 真 正 的 生 活 、 社 会 深 层 之 间 有 着太 厚 的 隔 膜 ,对 于 那 种 侵
27、 入 他 “ 私 域 ” 的 东 西 ,就 象 落 入 他 鞋中 的 一 粒 小 石 子 般 让 他 难 受 ,可 鞋 之 外 的 路 面 如 何 坎 坷 ,不常 出 门 的 他 就 感 不 到 了 。 在 密 尔 幽 雅 、 正 派 的 圈 子 外 ,被 社会 和 他 自 己 垒 起 了 一 道 封 闭 、 冷 漠 的 墙 ,他 的 自 由 观 念 也 正是 为 这 种 生 活 而 提 供 的 ,无 论 密 尔 怎 么 强 调 积 极 投 入 社 会公 共 生 活 的 重 要 性 ,都 不 能 改 变 在 这 种 自 由 观 念 下 所 埋 藏的 那 种 现 代 生 活 中 产 阶 级 生
28、活 中 的 孤 立 、 封 闭 性 。三作 为 20 世 纪 主 要 的 自 由 主 义 思 想 家 ,哈 耶 克 和 伯 林 分别 从 经 济 学 和 哲 学 中 得 到 了 相 同 的 政 治 自 由 观 。 哈 耶 克 把自 由 状 态 认 定 为 在 社 会 中 “ 一 些 人 对 另 一 些 人 所 施 以 的 强制 (coercion) ,在 社 会 中 被 减 至 最 小 的 可 能 之 限 度 ” ,“ 自 由 意味 着 始 终 存 在 着 一 个 人 按 其 自 己 的 决 定 和 计 划 行 事 的 可 能性 ,” 这 是 区 别 于 “ 政 治 自 由 ” 的 “ 个 人
29、 自 由 ” ,而 “ 所 谓 政 治 自由 ,是 指 人 们 对 选 择 自 己 的 政 府 对 立 法 过 程 以 及 对 行 政 控制 的 参 与 。 ” 两 种 自 由 相 比 照 ,哈 耶 克 主 张 “ 个 人 自 由 ” 才 是 自由 的 原 始 含 义 ,“ 政 治 自 由 ” 不 过 是 将 这 种 原 始 含 义 的 自 由赋 予 整 体 时 形 成 的 一 种 “ 集 体 的 自 由 ” ,因 此 自 由 政 策 的 根本 目 标 就 是 要 保 护 “ 个 人 自 由 ” ,其 “ 使 命 就 必 须 是 将 强 制 或其 恶 果 减 至 最 小 限 度 ,纵 使 不
30、能 将 其 完 全 消 灭 。 ” 8 3 - 6伯 林 则 最 终 提 出 了 为 人 们 广 为 认 可 的 “ 消 极 自 由 ” 的 概念 。 和 “ 积 极 自 由 ” (free to)相 比 ,“ 消 极 自 由 ” 意 味 着 一 个 人的 行 动 在 他 的 那 个 边 界 虽 然 变 动 不 居 但 又 永 远 清 晰 可 辨 的“ 私 性 ” 之 内 应 当 免 受 干 预 ( Free from) 。 9 189 同 时 伯 林 为 了清 除 对 自 由 可 能 产 生 的 歧 义 性 理 解 ,又 明 确 指 出 ,这 里 谈 的自 由 都 是 在 政 治 层 面 上
31、 的 自 由 ,在 此 层 面 上 ,表 达 “ 个 体 成为 他 自 己 的 主 人 的 愿 望 ” 的 “ 积 极 自 由 ” 倾 向 于 将 一 种 自 我实 现 的 权 利 掌 握 在 自 己 手 中 ,而 “ 消 极 自 由 ” 则 希 望 尽 可 能 约束 这 种 权 威 对 “ 私 性 空 间 ” 的 侵 犯 。 9 239作 为 一 个 天 资 聪 慧 的 学 者 ,哈 耶 克 的 很 多 想 法 来 自 对知 识 体 系 内 在 矛 盾 性 的 困 惑 ,而 非 残 酷 现 实 的 刺 激 ,尽 管 在东 西 方 对 立 时 他 也 被 卷 入 过 社 会 斗 争 的 漩 涡
32、 ,有 时 还 在 漩涡 中 心 ,但 其 生 活 却 一 直 属 于 学 院 。 在 某 些 问 题 上 他 也 会 去支 持 马 克 思 的 理 论 ,对 此 他 没 有 多 少 现 实 政 治 的 考 虑 ,或 者说 他 根 本 想 不 到 那 么 多 。 在 高 扬 自 由 主 义 大 旗 的 同 时 ,哈 耶克 同 时 推 崇 思 想 精 英 的 观 念 ,他 与 内 格 尔 、 凯 恩 思 等 人 一 样 ,相 信 “ 从 长 时 段 来 看 ,是 那 些 观 念 从 而 是 那 些 传 播 新 观 念 的人 支 配 着 进 化 的 进 程 。 ” 8 137 从 而 只 有 少
33、数 知 识 精 英 组 成 的为 自 由 而 战 的 “ 圣 军 ” 挺 身 而 出 ,去 塑 造 和 引 导 舆 论 ,才 能 保卫 现 代 人 类 文 明 。 这 种 知 识 精 英 的 自 我 陶 醉 很 容 易 转 化 成为 对 现 实 贵 族 制 的 热 爱 。 1984 年 哈 耶 克 被 女 王 封 为 最 低 级爵 士 勋 位 ,开 始 他 似 乎 不 太 介 意 ,但 等 从 女 王 那 里 回 来 后 ,他的 “ 心 态 却 大 不 相 同 了 。 他 完 全 被 女 王 迷 住 了 。 他 觉 得 她是 他 见 过 的 最 仁 慈 、 最 博 学 、 最 有 见 识 的
34、人 。 ” 结 果 ,“ 在 他 获得 的 荣 誉 中 ,他 最 看 重 成 为 一 名 最 低 级 爵 士 ” 。 10 353伯 林 要 比 哈 耶 克 幸 运 得 多 ,当 伯 林 一 家 离 开 动 荡 的 拉脱 维 亚 来 到 英 国 后 ,金 钱 很 快 把 他 们 推 到 当 地 的 上 流 社 会中 。 他 的 家 庭 地 位 高 于 中 产 阶 级 ,日 子 过 得 十 分 舒 服 ,而 且伯 林 年 纪 轻 轻 就 被 选 进 了 牛 津 大 学 全 灵 学 院 ,这 种 成 功 在英 国 贵 族 中 也 属 少 见 ,更 不 消 说 一 个 刚 从 俄 国 迁 来 的 犹
35、 太人 ! 伯 林 非 常 喜 欢 上 流 社 会 沙 龙 里 的 生 活 ,他 “ 喜 欢 世 俗 性 ,喜 欢 对 权 势 世 界 的 内 部 运 转 方 式 有 某 种 把 握 ,喜 欢 听 闲 话 ,喜 欢 试 着 去 了 解 实 际 上 是 什 么 样 的 卑 劣 动 机 在 让 这 个 世 界运 转 下 去 。 世 俗 性 在 他 的 词 典 里 几 乎 已 经 和 所 谓 的 现 实感 成 了 同 义 词 。 ” 11 79尽 管 伯 林 和 哈 耶 克 一 样 ,在 时 局 变 动时 总 会 被 卷 入 政 治 之 中 ,但 最 终 他 还 是 选 择 了 传 统 英 国 乡绅
36、 式 的 宁 静 、 封 闭 性 生 活 ,在 牛 津 大 学 里 养 老 送 终 。 他 的 学术 思 想 受 到 过 “ 犹 太 性 ” 的 刺 激 ,但 仍 没 有 太 多 对 现 实 社 会 底层 人 民 痛 苦 的 关 怀 ,他 也 属 于 那 种 凭 天 资 聪 慧 直 接 在 书 本中 获 得 灵 感 的 作 家 ,他 的 许 多 思 想 都 是 在 独 自 阅 读 中 产 生 ,以 至 于 学 术 争 论 都 达 不 到 这 样 的 效 果 。 11 117在 性 格 上 伯 林 虽 有 极 老 成 之 处 ,但 又 脱 不 掉 孩 子 气 ,这种 孩 子 气 并 不 是 大
37、英 雄 的 “ 赤 子 之 心 ” ,纯 粹 是 他 “ 在 有 意 识地 延 长 自 己 的 青 春 时 代 。 ” 13 236 从 小 作 为 家 里 的 宠 儿 ,后 来又 成 为 上 流 社 会 沙 龙 里 的 才 子 ,那 种 孩 子 式 轻 松 戏 谑 的 调侃 很 合 他 的 胃 口 。 不 论 写 作 还 是 家 庭 生 活 ,他 都 讨 厌 承 担 责任 ,这 使 他 的 感 情 生 活 显 得 十 分 幼 稚 ,往 往 被 聪 明 放 荡 的 女人 牵 着 鼻 子 走 ,屡 遭 伤 害 、 狼 狈 至 极 。 最 终 四 十 多 岁 才 结 婚 ,而 在 这 桩 婚 姻
38、中 ,似 乎 一 个 成 熟 的 再 婚 女 人 在 生 活 上 照 顾他 的 因 素 要 更 多 一 些 ,虽 然 他 把 这 事 称 为 自 己 “ 迟 来 的 觉醒 ” 。爱 因 斯 坦 曾 将 伯 林 比 作 是 “ 上 帝 的 巨 大 但 是 一 般 来 说不 怎 么 吸 引 人 的 剧 院 里 的 一 名 观 众 。 ” 13 10的 确 如 此 ,作 为 一名 冷 静 、 明 智 ,但 缺 乏 热 情 的 观 察 者 ,他 总 是 抱 着 一 双 嘲 讽 的冷 眼 看 着 他 所 热 爱 的 那 个 生 活 世 界 ,而 有 些 “ 剧 院 ” 里 的 戏 他永 远 看 不 到
39、,当 然 也 不 愿 去 看 。61四思 想 史 并 不 能 脱 离 生 活 史 单 独 发 展 ,纯 粹 生 活 在 思 想中 的 思 想 家 也 并 不 存 在 ,所 有 人 都 不 可 避 免 地 要 受 生 活 环境 潜 移 默 化 的 影 响 ,哲 学 家 也 不 例 外 ,他 们 的 工 作 往 往 只 是把 所 感 受 到 的 生 活 进 行 系 统 化 处 理 ,使 之 上 升 到 理 论 的 层次 。 即 便 康 德 那 样 的 哲 学 家 ,也 不 能 把 他 当 作 一 个 不 受 外界 干 扰 、 生 活 在 纯 思 世 界 里 的 人 来 认 识 。 因 此 ,对 几
40、 位 自 由主 义 思 想 家 生 活 方 式 的 考 查 ,并 非 猎 奇 之 举 ,从 中 恰 恰 可 以反 映 出 他 们 的 思 想 脱 离 不 开 其 中 产 阶 级 的 生 活 本 质 。在 这 几 位 主 张 “ 消 极 自 由 ” 的 思 想 家 中 ,除 去 贡 斯 当 ,其他 人 都 定 居 英 国 ,而 贡 斯 当 的 思 想 也 与 法 兰 西 精 神 格 格 不入 。 英 国 自 1688 年 “ 光 荣 革 命 ” 后 ,进 入 相 对 稳 定 的 资 本 主义 发 展 时 期 ,一 方 面 统 治 者 有 意 识 地 通 过 殖 民 政 策 把 国 内矛 盾 外
41、移 ,另 一 方 面 国 内 又 出 现 了 利 于 资 本 主 义 社 会 稳 定的 结 构 性 调 整 。 19 世 纪 后 ,绅 士 阶 层 范 围 不 断 扩 大 ,上 至 达官 贵 族 ,下 到 中 产 阶 级 精 英 ,这 些 人 都 受 过 很 好 的 教 育 ,生活 优 裕 、 举 止 幽 雅 ,同 时 在 他 们 身 上 也 体 现 出 一 种 浓 厚 的 英式 庸 俗 气 ,这 在 进 入 绅 士 阶 层 的 中 产 阶 级 身 上 尤 为 强 烈 。在 茨 威 格 谈 及 狄 更 斯 时 ,他 直 言 不 讳 地 说 :“ 他 伟 大 的 、令 人 不 能 忘 怀 的 业
42、 绩 ,老 实 说 ,只 能 是 去 发 现 资 产 阶 级 的 浪漫 派 ,没 有 诗 意 的 诗 。 他 是 第 一 个 把 日 常 生 活 踅 入 富 有 诗意 的 东 西 里 的 人 。 ” 而 他 小 说 里 的 主 要 人 物 ,“ 想 的 是 每 年 有一 百 镑 的 收 入 ,一 个 漂 亮 可 爱 的 妻 子 ,十 多 个 孩 子 ,能 够 为好 朋 友 摆 出 令 人 愉 快 的 餐 桌 ,在 伦 敦 附 近 他 们 的 乡 间 别 墅窗 子 前 一 眼 望 去 尽 是 绿 草 地 ,别 墅 还 附 有 一 个 小 花 园 和 常交 好 运 。 他 们 的 理 想 是 一
43、种 市 侩 的 理 想 ,一 种 小 市 民 的 理想 。 市 民 气 就 是 狄 更 斯 所 有 长 篇 小 说 的 氛 围 。 ” 12 这 种气 氛 实 际 上 也 就 是 围 绕 在 “ 消 极 自 由 ” 主 义 者 四 周 的 气 氛 ,他 们 代 表 着 现 代 社 会 中 这 样 一 群 人 的 精 神 理 想 ,在 他 们 身上 也 无 一 不 散 发 出 这 群 人 的 精 神 气 质 。 我 们 所 考 查 的 几 位英 国 思 想 家 都 在 中 产 圈 子 里 表 现 得 温 情 脉 脉 ,而 对 这 个 圈子 外 的 生 活 则 格 外 冷 漠 和 封 闭 ,他 们
44、 要 么 不 去 注 意 ,要 么 是将 其 放 在 科 学 家 的 解 剖 台 上 用 研 究 家 的 眼 光 看 个 仔 细 。 在他 们 太 多 情 调 又 太 少 激 情 的 生 活 空 间 里 ,他 们 为 一 切 私 性的 东 西 辩 护 ,称 之 谓 “ 绝 对 神 圣 不 可 侵 犯 ” 的 权 利 。 他 们 没 有太 多 悲 悯 ,无 意 间 就 散 发 出 沾 沾 自 喜 的 情 绪 。 他 们 表 面 上显 得 很 坚 强 ,可 内 心 深 处 却 都 有 些 软 弱 ,他 们 只 是 规 矩 的 学者 而 不 是 战 士 ,尽 管 有 人 自 称 为 “ 自 由 的
45、战 士 ” 。 虽 然 他 们 表达 了 一 种 生 活 常 识 ,但 这 常 识 并 非 世 界 的 全 部 ,他 们 的 生 活中 有 值 得 所 有 人 拥 有 的 价 值 ,但 它 也 伴 随 着 诸 多 不 如 人 意之 处 。克 尔 凯 戈 尔 曾 在 日 记 中 写 道 :“ 一 个 人 只 有 在 目 睹 了 被诱 惑 和 陷 阱 击 倒 的 牺 牲 品 ,并 且 洞 穿 诱 惑 者 的 铁 石 心 肠 以后 ,才 会 领 悟 那 黑 暗 的 叹 息 的 现 实 。 ” 13 然 而 ,这 些 位 自 由 主义 思 想 家 却 在 不 同 的 程 度 上 回 避 着 “ 那 黑
46、 暗 的 叹 息 的 现实 ” ,也 并 不 去 正 视 无 数 “ 被 诱 惑 和 陷 阱 击 倒 的 牺 牲 品 ” 。 尽管 他 们 都 不 认 为 生 活 是 完 美 的 ,但 他 们 又 觉 得 :为 了 已 有 的优 点 ,对 那 些 缺 点 忍 耐 一 下 有 什 么 不 可 以 ? 说 这 话 时 ,并 没有 一 个 人 真 正 受 过 那 种 “ 缺 点 ” 的 折 磨 。 当 然 追 求 完 美 是 疯狂 之 举 ,但 安 于 不 完 美 又 是 生 命 衰 弱 的 表 症 。的 确 ,“ 消 极 自 由 主 义 者 ” 发 现 了 对 社 会 十 分 有 价 值 的 东西
47、 ,但 他 们 并 不 因 此 就 变 得 伟 大 、 神 圣 ,以 至 毫 无 错 误 。 在 他们 身 上 ,不 可 避 免 地 存 在 着 许 多 弱 点 ,所 以 只 有 透 过 时 潮 为他 们 镀 上 的 光 环 ,认 真 考 查 他 们 的 思 想 和 产 生 这 思 想 的 生活 背 景 ,才 能 最 终 以 扬 弃 的 态 度 使 认 识 深 入 下 去 。参 考 文 献 1 贡 斯 当 . 古 代 人 的 自 由 和 现 代 人 的 自 由 M . 北 京 :商 务 印 书 馆 ,1999 :26.2 勃 兰 兑 斯 . 十 九 世 纪 文 学 主 流 :第 一 卷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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