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 在 复 活 节 前 到 我 家 里 来 复 考 的 人 ， 站 起 来 ！ ”一 个 身 上 穿 着 法 衣 ， 脖 子 上 挂 着 一 只 笨 重 的 十 字 架 的 胖 子 ，气 势 汹 汹 地 看 着 全 班 的 学 生 。 他 那 对 凶 恶 的 小 眼 睛 ， 好 像 要 穿 透了 从 座 位 上 站 起 来 的 六 个 小 孩 子 四 个 男 的 ， 两 个 女 的 。 他 们全 都 惶 恐 地 注 视 着 他 。 牧 师 向 那 两 个 女 孩 子 挥 一 挥 手 ， 说 ：“ 你 们 坐 下 。 ”女 孩 们 舒 了 一 口 气 ， 快 活 地 坐 下 去 。 瓦 西 里
2、 神 父 那 对 又 小 又亮 的 眼 睛 ， 便 倾 注 在 其 余 四 个 小 孩 身 上 。“ 小 鬼 们 ， 到 这 儿 来 ！ ”瓦 西 里 神 父 从 座 位 上 站 起 来 ， 推 开 椅 子 ， 走 到 紧 紧 地 挤 在 一起 的 四 个 小 孩 旁 边 。“ 你 们 这 些 小 无 赖 ， 谁 是 抽 烟 的 ？ ”四 个 人 都 小 声 回 答 ：“ 神 父 ， 我 们 全 不 抽 烟 。 ”牧 师 满 脸 通 红 ， 大 声 叱 道 ：“ 混 帐 东 西 ， 你 们 不 抽 烟 ， 那 么 面 酵 里 的 烟 丝 是 谁 撒 的 ？ 你们 真 的 不 抽 烟 吗 ？ 好
3、 ， 让 我 们 来 瞧 ！ 把 口 袋 里 的 东 西 全 掏 出 来 ！快 ！ 我 和 你 们 说 什 么 来 的 ？ 赶 快 掏 出 来 ！ ”他 们 中 有 三 个 ， 把 各 自 袋 子 里 的 东 西 全 掏 出 来 ， 放 在 桌 子 上面 。 牧 师 小 心 地 检 查 他 们 口 袋 里 的 每 一 条 线 缝 ， 想 找 出 一 点 烟草 ， 但 什 么 也 没 找 到 ， 于 是 他 转 向 第 四 个 ， 那 个 黑 眼 睛 的 ， 穿 着灰 衬 衫 和 蓝 裤 子 ， 膝 盖 上 打 着 补 钉 的 孩 子 。“ 你 干 什 么 像 木 头 一 样 的 站 在 那 儿
4、 ？ ”那 黑 眼 睛 的 小 孩 心 里 恨 透 那 牧 师 ， 瞪 着 他 粗 声 回 答 道 ：“ 我 一 只 口 袋 也 没 有 ， ” 他 一 边 说 一 边 伸 手 摸 着 那 缝 上 了 的 口袋 。!钢 铁 是 怎 样 炼 成 的“ 哼 ， 没 有 口 袋 ， 是 吗 ？ 你 想 这 样 我 就 不 晓 得 谁 会 做 出 那 下贱 的 恶 作 剧 ， 把 复 活 节 的 面 酵 糟 蹋 了 吗 ？ 你 想 此 后 还 能 够 做 这 里的 学 生 吗 ？ 哼 ， 你 这 小 鬼 ， 这 回 可 不 会 那 样 便 宜 。 上 次 只 为 了 你的 母 亲 恳 求 ， 我 才
5、没 有 把 你 开 除 ， 这 回 怎 么 也 不 能 饶 你 了 。 你 给我 滚 出 去 ！ 他 使 劲 地 拧 着 那 小 孩 的 一 只 耳 朵 ， 把 他 推 到 走 廊 上 ，随 手 就 把 门 碰 上 。教 室 里 寂 静 无 声 ， 大 家 紧 紧 地 挤 在 一 起 。 谁 也 不 晓 得 保 尔 柯 察 金 为 什 么 要 这 样 子 给 开 除 出 去 。 只 有 保 尔 的 好 朋 友 薛 尔 基 布 鲁 克 才 知 道 这 事 情 。 当 他 们 六 个 功 课 不 及 格 的 人 ， 在 牧 师 家 里等 着 复 试 时 ， 他 亲 眼 看 见 保 尔 拿 了 一
6、撮 烟 丝 ， 撒 在 牧 师 厨 房 里 预备 做 复 活 节 糕 的 面 酵 上 。保 尔 走 出 去 ， 在 直 通 学 校 大 门 的 台 阶 的 下 面 ， 坐 了 下 来 。 他想 ， 他 要 怎 样 子 回 家 去 呢 ？ 他 对 在 消 费 税 监 督 家 里 当 娘 姨 ， 每 天由 早 忙 到 晚 ， 对 大 小 各 事 都 挺 认 真 的 母 亲 ， 又 要 怎 样 说 呢 ？ 想 到这 里 ， 他 给 眼 泪 哽 住 了 。 “ 现 在 我 要 怎 么 办 呢 ？ 一 切 都 为 了 这 该死 的 老 牧 师 。 我 当 时 干 什 么 要 把 烟 丝 撒 在 面 酵
7、上 呢 ？ 那 是 薛 尔 基怂 恿 我 干 的 。 他 这 样 说 ： 喂 ， 让 我 们 给 这 讨 厌 的 老 畜 牲 撒 一 把吧 。 这 样 ， 我 们 就 把 烟 丝 撤 下 去 。 现 在 薛 尔 基 倒 逃 过 去 ， 而 我大 概 是 准 要 给 开 除 了 。 ”保 尔 和 瓦 西 里 神 父 是 老 早 就 有 了 恶 感 的 。 有 一 天 ， 保 尔 和 米士 加 列 夫 楚 诃 夫 打 架 ， 给 先 生 罚 了 “ 不 准 回 家 吃 饭 。 ” 先 生 为 着不 使 他 独 个 在 空 教 室 里 淘 气 ， 就 叫 他 和 高 年 级 的 学 生 在 一 起
8、。 他坐 在 教 室 里 后 面 的 凳 子 上 。那 教 师 是 一 个 瘦 个 子 ， 穿 着 黑 色 的 短 褂 ， 正 跟 学 生 讲 着 地 球和 天 体 。 保 尔 惊 奇 地 张 大 嘴 巴 ， 听 着 他 讲 什 么 地 球 已 经 存 在 好 几百 万 年 了 ， 什 么 星 星 跟 地 球 也 差 不 多 。 他 听 了 觉 得 很 奇 怪 ， 几 乎想 站 起 来 说 ： “ 先 生 ， 这 跟 圣 经 上 所 说 的 完 全 两 样 呢 ？ ” 但 他怕 人 家 笑 话 他 ， 所 以 没 有 站 起 来 。!世 界 文 学 名 著 百 部保 尔 的 圣 经 课 ， 牧
9、 师 总 是 给 他 一 百 分 的 。 祈 祷 书 新 旧约 他 都 背 得 烂 熟 ； 也 清 楚 地 知 道 上 帝 那 一 天 创 造 了 那 一 种 东西 。 因 此 他 决 心 把 这 件 事 问 问 神 父 。 到 了 下 一 次 的 圣 经 课 ，神 父 刚 坐 下 去 ， 保 尔 马 上 就 举 起 手 来 ， 等 到 得 到 了 允 许 时 ， 他 便站 起 来 说 ：“ 神 父 ， 为 什 么 四 年 级 的 先 生 说 地 球 已 存 在 了 几 百 万 年 ， 不像 圣 经 上 所 说 ， 五 千 ”他 突 然 给 瓦 西 里 神 父 那 沙 嘎 的 喊 声 阻 止
10、了 ：“ 混 帐 东 西 ， 你 胡 说 八 道 些 什 么 ？ 这 是 你 从 圣 经 上 念 来的 吗 ？ ” 保 尔 还 没 有 开 口 回 答 的 机 会 ， 牧 师 已 经 拧 住 他 的 两 只 耳朵 ， 开 始 往 墙 壁 上 猛 撞 。 一 分 钟 后 ， 给 撞 伤 了 和 吓 昏 了 的 他 ， 已给 推 到 走 廊 上 去 了 。隔 天 ， 他 的 母 亲 到 学 校 里 ， 请 求 瓦 西 里 神 父 让 她 的 孩 子 复学 。 从 那 天 起 ， 保 尔 便 恨 死 了 牧 师 。 又 恨 他 又 怕 他 。 他 从 来 不 忘记 稍 微 侮 辱 过 他 的 人 ，
11、 他 更 不 会 忘 记 牧 师 给 他 的 这 顿 不 当 的 敲打 ， 因 此 他 变 得 慢 怒 和 阴 沉 。 然 而 他 以 后 还 得 受 瓦 西 里 牧 师 无 数次 较 小 的 侮 辱 。 为 着 极 小 的 事 情 ， 牧 师 便 罚 他 几 个 礼 拜 天 天 在 教室 的 角 落 里 站 立 ， 而 且 从 来 不 曾 问 过 他 一 次 问 题 ， 因 此 不 得 不 在复 活 节 前 跟 别 的 不 及 格 的 人 ， 到 牧 师 家 里 去 复 试 。 就 当 他 们 等 在厨 房 里 的 时 候 ， 他 便 把 烟 丝 撒 在 预 备 蒸 复 活 节 糕 用 的
12、面 酵 上 。 虽然 谁 也 没 有 看 见 ， 但 牧 师 马 上 就 猜 出 这 是 谁 干 的 。下 课 后 ， 孩 子 们 成 群 的 涌 到 院 子 里 来 ， 围 住 了 保 尔 ， 但 保 尔一 句 话 也 不 说 。 薛 尔 基 布 鲁 克 留 在 课 室 里 ； 他 觉 得 自 己 是 有 罪的 ， 但 无 法 帮 助 他 的 朋 友 。 接 着 校 长 埃 弗 林 瓦 西 里 耶 维 齐 在 教职 员 室 的 窗 口 出 现 了 ， 他 那 低 沉 的 声 音 ， 使 保 尔 吃 了 一 惊 。 他 喊道 ：“ 叫 柯 察 金 马 上 到 我 这 里 来 ！ ”保 尔 怀
13、着 一 颗 猛 跳 的 心 ， 朝 教 职 员 室 走 去 。!钢 铁 是 怎 样 炼 成 的! ! !车 站 食 堂 的 老 板 ， 一 个 面 色 苍 白 ， 眼 睛 无 神 的 中 年 人 ， 向 站在 一 边 的 的 保 尔 看 了 一 眼 。“ 他 几 岁 了 ？ ”“ 十 二 岁 。 ” 保 尔 的 母 亲 回 答 。“ 好 的 ， 让 他 留 在 这 儿 试 试 看 。 条 件 是 这 样 ： 现 在 我 每 月 给他 八 卢 布 ， 值 班 的 时 候 管 饭 ， 每 天 从 早 上 七 点 做 到 隔 天 早 上 七点 ， 两 天 有 一 天 休 息 ， 可 是 不 许 偷
14、东 西 。 ”保 尔 的 母 亲 惊 慌 地 说 ： “ 呵 ， 不 会 的 ， 老 板 ， 决 不 会 的 ， 保尔 不 会 偷 东 西 ， 我 可 以 担 保 。 ”“ 好 吧 ， 那 么 让 他 今 天 马 上 开 始 。 ” 他 转 过 去 ， 向 他 旁 边 那 个站 在 柜 台 后 面 的 女 店 员 说 ： “ 姬 娜 ， 带 这 小 孩 到 盘 碟 洗 藏 室 ， 叫佛 露 茜 亚 安 顿 他 ， 顶 替 格 里 斯 加 的 工 作 。 ”女 店 员 放 下 切 火 腿 的 刀 子 ， 向 保 尔 点 了 点 头 ， 就 走 过 膳 厅 朝通 到 盘 碟 洗 藏 室 的 边 门
15、 走 去 。 保 尔 跟 在 她 后 面 。 他 的 母 亲 一 面 急急 地 和 他 并 着 走 ， 一 面 小 声 对 他 说 ：“ 保 尔 ， 亲 爱 的 ， 你 现 在 要 尽 力 做 活 ， 别 叫 自 己 丢 脸 呵 ， 亲爱 的 。 ”母 亲 说 了 之 后 ， 就 用 着 忧 郁 的 目 光 送 着 他 ， 并 向 出 口 走 过去 。盘 碟 洗 藏 室 里 的 工 作 非 常 紧 张 ： 在 一 张 桌 上 子 ， 堆 着 好 大 的一 堆 盘 碟 和 刀 叉 ， 有 几 个 女 人 用 搭 在 肩 膀 上 的 毛 巾 在 那 里 擦 拭 。一 个 年 纪 比 保 尔 大 一
16、 点 点 的 小 伙 子 ， 有 着 一 头 金 黄 色 的 蓬 乱 的 头发 ， 正 在 对 付 两 个 大 茶 壶 ， 一 大 锅 洗 盘 碟 用 的 开 水 ， 正 冒 着 水汽 ， 把 整 个 洗 藏 室 里 弄 得 雾 茫 茫 的 ， 所 以 保 尔 初 时 看 不 清 那 些 女工 们 的 脸 。 他 只 好 呆 呆 地 站 在 中 央 ， 不 晓 得 他 应 当 做 什 么 ， 也 不晓 得 应 站 在 什 么 地 方 才 好 。 这 时 候 姬 娜 走 到 一 个 正 在 洗 盘 碟 的 女人 旁 边 ， 拍 着 她 的 肩 膀 ， 说 道 ：!世 界 文 学 名 著 百 部“
17、 佛 露 茜 亚 ， 这 是 刚 给 你 雇 来 的 小 崽 ， 预 备 顶 替 格 里 斯 加 的 。你 告 诉 他 做 些 什 么 吧 。 ” 接 着 她 转 向 保 尔 ， 指 着 那 个 叫 做 佛 露 茜亚 的 女 人 说 ： “ 她 是 这 里 的 工 头 ， 她 告 诉 你 做 什 么 你 就 做 什 么 。 ”随 后 就 转 身 走 回 食 堂 去 。保 尔 点 了 点 头 ， 疑 惑 地 注 视 着 站 在 他 前 面 的 佛 露 茜 亚 ， 佛 露茜 亚 正 拭 去 前 额 的 汗 水 ， 好 像 在 估 量 他 称 职 不 称 职 似 的 ， 从 上 到下 的 端 详 他
18、 ； 接 着 ， 她 便 卷 起 一 只 滑 到 肘 节 下 面 的 袖 口 ， 用 一 种非 常 愉 快 的 深 沉 的 声 音 说 ：“ 小 弟 弟 ， 你 的 工 作 是 挺 简 单 的 ： 你 看 见 那 座 大 的 铜 锅 了 吗 ？好 ， 看 到 了 ， 你 每 天 早 上 准 时 的 烧 热 它 ， 把 整 锅 的 水 烧 开 。 自然 ， 木 头 要 你 自 己 劈 ， 那 两 个 大 茶 壶 也 要 你 对 付 。 另 外 要 你 帮 忙的 时 候 ， 你 就 帮 着 擦 拭 刀 叉 ， 把 脏 水 提 出 去 。 ”“ 不 过 ， 我 现 在 要 做 些 什 么 呢 ？ 婶
19、 婶 ？ ” 保 尔 说 。 他 刚 刚 说完 ， 洗 藏 室 里 的 女 工 们 ， 因 为 他 临 末 那 称 呼 ， 发 出 了 哄 然 的 笑声 ， 特 别 是 佛 露 茜 亚 笑 得 更 历 害 。 保 尔 因 为 蒸 气 的 关 系 ， 看 不 清她 的 脸 庞 ， 其 实 她 只 有 十 八 岁 。保 尔 觉 得 有 点 难 为 情 ， 这 时 候 他 听 见 一 个 年 纪 不 小 的 女 工说 ： “ 到 这 里 来 吧 ， 你 好 帮 着 我 擦 刀 叉 。 ” 她 给 他 一 条 毛 巾 。 “ 看好 ， 拿 住 这 东 西 ， 一 头 用 牙 咬 住 ， 一 头 用 手
20、 撑 住 它 ， 再 把 叉 子 在这 上 面 来 回 的 擦 ， 每 个 叉 尖 都 要 擦 得 干 干 净 净 。 我 们 这 里 对 这 件事 是 挺 认 真 的 。 绅 士 们 时 常 要 看 看 他 们 的 叉 子 ， 要 是 他 们 找 到 一点 点 的 龌 龊 ， 那 就 麻 烦 了 ， 你 会 莫 名 其 妙 的 给 老 板 娘 赶 出 去 。 ”“ 什 么 ？ 老 板 娘 ？ ” 保 尔 不 明 白 。 “ 刚 才 雇 我 的 人 是 老 板 呀 。 ”女 工 们 又 发 笑 了 。 “ 呵 ， 你 说 的 不 对 ， 小 朋 友 ， 这 儿 的 老 板只 是 一 件 家 具
21、 ， 一 个 傀 儡 ， 这 里 真 正 的 老 板 是 老 板 娘 。 不 过 她 今天 出 去 罢 了 ， 等 会 你 就 会 看 到 的 。 ”通 洗 藏 室 的 门 开 了 ， 三 个 堂 倌 捧 着 一 大 叠 脏 盘 子 进 来 。 其 中有 一 个 阔 肩 、 斗 鸡 眼 和 三 角 脸 的 家 伙 说 ：!钢 铁 是 怎 样 炼 成 的“ 要 上 紧 些 呵 。 十 二 点 钟 马 上 就 到 了 ， 可 是 你 们 还 在 寻 开 心呢 。 ” 他 说 着 看 见 了 保 尔 ， 便 问 道 ：“ 这 小 家 伙 是 谁 ？ ”佛 露 茜 亚 回 答 ： “ 这 是 我 们
22、新 来 的 小 学 徒 。 ”“ 啊 ， ” 他 说 ， “ 这 是 你 们 新 来 的 小 学 徒 。 那 么 ” 他 那 粗大 的 手 按 在 保 尔 的 肩 膀 上 ， 把 他 推 到 大 茶 壶 那 边 ， “ 这 两 个 大 茶壶 你 得 时 刻 准 备 妥 贴 ， 可 是 ， 你 看 ， 现 在 一 个 已 经 灭 了 ； 一 个 只有 一 点 儿 火 光 。 今 天 我 们 饶 了 你 ， 明 天 要 是 这 样 ， 你 就 得 吃 耳光 。 明 白 吗 ？ ”一 句 话 也 没 说 ， 保 尔 预 备 烧 水 壶 去 了 。他 的 劳 动 生 活 就 这 样 开 始 了 。 保
23、 尔 从 没 有 一 天 像 他 第 一 天 那样 的 卖 力 气 。 他 晓 得 这 跟 在 家 的 时 候 完 全 两 样 ， 家 里 母 亲 的 话 是可 以 不 听 的 。 那 个 斗 鸡 眼 的 堂 倌 已 说 得 很 明 白 ， 要 是 不 听 话 ， 就得 吃 耳 光 。 于 是 保 尔 脱 下 长 靴 ， 把 它 放 在 烟 囱 上 面 。 木 炭 吹 红了 ， 十 加 仑 的 大 肚 茶 壶 ， 开 始 进 射 出 点 点 的 火 星 。 接 着 他 提 走 了一 桶 脏 水 ， 把 它 倒 在 垃 圾 堆 里 ， 还 把 湿 木 柴 堆 在 铜 锅 下 面 的 火 旁边 ，
24、 让 湿 的 衣 裳 披 在 滚 开 的 茶 壶 上 面 ， 叫 他 做 的 事 情 一 一 全 都 做了 。 到 了 那 天 深 夜 走 进 厨 房 里 的 时 候 ， 他 已 累 极 了 。 那 个 年 纪 最大 的 洗 盘 碟 佣 妇 ， 名 字 叫 安 妮 莎 的 ， 看 着 他 走 后 关 上 了 的 门 说 ：“ 这 小 鬼 的 头 脑 准 有 点 儿 毛 病 ， 岂 不 是 吗 ？ 他 的 举 动 就 像 疯子 似 的 。 他 的 形 迹 有 点 可 疑 ， 我 看 ， 他 躲 他 们 追 到 这 里 来 的 。 ”“ 呵 ， 他 倒 的 确 是 一 个 能 干 的 工 人 ，
25、用 不 着 老 挑 剔 他 的 。 ” 佛露 茜 亚 说 。 杜 妮 亚 也 表 示 同 情 ：“ 他 们 做 了 一 会 就 累 死 了 ， 开 头 全 是 这 样 子 的 ”隔 天 早 上 七 点 钟 ， 保 尔 已 给 通 宵 不 息 的 劳 动 弄 得 精 疲 力 竭 ，终 于 把 两 个 滚 开 的 茶 壶 交 给 那 个 替 班 的 ， 圆 脸 凶 眼 的 小 伙 。 当 这个 小 伙 子 看 看 一 切 都 弄 停 当 ， 茶 壶 的 水 也 已 滚 开 之 后 ， 随 即 把 双手 插 进 口 袋 里 ， 从 咬 得 紧 紧 的 牙 缝 ， 吐 出 一 口 唾 沫 来 ， 翻
26、着 白 眼!世 界 文 学 名 著 百 部看 一 看 保 尔 ， 然 后 用 一 种 决 不 容 许 任 何 反 抗 的 声 调 说 ：“ 喂 ， 瘪 三 ， 听 好 ， 明 天 早 上 准 六 点 接 班 。 ”“ 为 什 么 六 点 ？ 换 班 是 在 七 点 。 ” 保 尔 说 。“ 谁 要 七 点 接 班 ， 让 他 七 点 接 班 好 了 ， 但 是 你 可 要 在 六 点 到这 儿 来 。 要 是 你 口 罗 嗦 ， 我 立 刻 揍 的 叫 你 爬 下 ， 你 要 当 心 ， 今 天 刚到 就 搭 架 子 。 ”刚 换 了 班 的 洗 盘 碟 的 佣 妇 们 ， 满 有 兴 趣 地
27、 听 着 他 们 的 对 话 。那 孩 子 的 挑 战 的 声 音 和 态 度 ， 把 保 尔 激 怒 了 ， 他 走 近 一 步 ， 正 想揍 他 ， 只 因 恐 怕 在 头 一 天 便 给 开 除 ， 方 才 没 有 动 手 。 他 满 脸 气 得通 红 ， 说 道 ：“ 火 气 别 太 大 ， 当 心 点 ， 别 给 火 烧 死 啦 ！ 明 天 早 上 七 点 钟 我才 来 ， 论 起 打 架 ， 我 们 两 个 是 半 斤 八 两 。 要 是 你 想 试 一 下 ， 我 等着 你 。 ”那 小 伙 子 吃 了 一 惊 ， 往 大 锅 子 那 边 倒 退 一 步 ， 眼 睛 瞪 着 怒
28、气冲 冲 地 站 在 那 儿 的 保 尔 。 他 全 没 有 料 到 会 碰 上 这 样 大 的 钉 子 ， 现在 他 有 点 手 足 无 措 了 ， 只 好 低 声 的 说 ：“ 呵 ， 好 的 ， 咱 们 等 着 瞧 吧 。 ”保 尔 跟 女 佣 们 一 道 走 出 车 站 ， 慌 忙 跑 回 家 去 。 第 一 天 便 这 么满 意 地 过 去 了 ， 当 他 在 路 上 行 走 的 时 候 ， 他 觉 得 自 己 已 是 一 个 得到 他 的 休 息 的 人 了 ， 现 在 他 也 是 一 个 工 人 ， 谁 也 不 能 说 他 不 是 一个 自 立 的 人 了 。 早 晨 的 阳 光
29、 爬 上 了 火 锯 工 场 的 屋 脊 。 过 一 会 ， 只要 走 过 了 李 士 真 斯 基 家 的 别 墅 ， 他 的 家 ， 那 小 小 的 村 屋 ， 便 会 现在 他 的 眼 前 。他 的 母 亲 正 在 院 子 里 弄 着 茶 壶 。 一 看 见 她 的 儿 子 ， 她 便 关 切地 问 道 ： “ 事 情 统 统 不 错 吧 ？ ”“ 还 不 错 。 ”他 猜 想 他 的 母 亲 一 定 有 什 么 事 情 要 告 诉 他 ； 从 那 敞 开 的 房 窗望 进 去 ， 他 可 以 看 见 他 的 哥 哥 阿 尔 青 那 宽 大 的 肩 膀 。 这 使 他 的 心!钢 铁 是
30、怎 样 炼 成 的情 烦 乱 起 来 。 他 问 他 母 亲 ：“ 什 么 ， 阿 尔 青 哥 哥 回 家 了 吗 ？ ”“ 是 的 ， 昨 天 晚 上 刚 到 ， 往 后 他 就 住 在 家 里 。 他 就 要 在 火 车工 场 里 作 事 情 的 。 ”保 尔 有 点 踌 躇 的 推 开 门 ， 走 进 房 里 去 。 那 个 身 材 高 大 ， 背 朝着 他 坐 在 桌 畔 的 人 ， 就 回 过 头 来 ， 从 他 那 浓 黑 的 眉 毛 下 面 ， 直 射出 两 股 锐 厉 的 目 光 。“ 呵 ， 你 就 是 那 撤 烟 丝 的 小 孩 吗 ？ 呵 ， 算 了 ， 算 了 ， 你
31、好 吗 ？小 弟 弟 。 ”保 尔 知 道 ， 跟 这 位 突 然 回 家 来 的 哥 哥 再 说 下 去 ， 是 不 会 听 到好 话 的 。 他 心 里 想 ， 看 样 子 这 回 的 事 情 别 人 全 晓 得 了 ， 要 是 阿 尔青 不 揍 他 的 话 ， 也 免 不 了 要 骂 他 一 顿 ； 保 尔 是 有 点 怕 阿 尔 青 的 。但 是 阿 尔 青 显 然 不 想 揍 他 ， 他 还 是 肘 子 靠 着 桌 面 的 坐 在 条 凳上 ， 用 着 不 是 嘲 弄 便 是 憎 恶 的 眼 神 注 视 着 他 。 接 着 就 说 ： “ 你 只挣 八 卢 布 ， 我 呢 ， 我 也
32、 过 得 不 是 很 好 、 受 苦 受 累 ， 因 此 你 千 万 别把 这 些 钱 喝 掉 或 花 光 。 ”“ 我 晓 得 你 已 经 念 完 了 学 校 里 的 功 课 ， 要 学 的 事 情 统 统 学 到了 ， 所 以 才 做 了 洗 盘 碟 的 伙 夫 ， 在 那 些 女 招 待 们 面 前 要 是 和 别 人前 不 一 样 ， 我 揍 扁 你 。 ”保 尔 的 眼 睛 注 视 着 地 板 上 破 烂 的 地 方 ， 仔 细 地 研 究 那 个 突 出的 钉 头 。 突 然 ， 阿 尔 青 站 起 来 说 要 出 去 ， 保 尔 舒 了 一 口 气 ， 对 自己 说 ： “ 看
33、样 子 ， 这 回 倒 用 不 着 挨 打 便 可 以 过 去 啦 。 ”在 吃 茶 的 时 候 ， 阿 尔 青 平 和 地 叫 保 尔 把 开 除 的 经 过 告 诉 他 ，保 尔 原 原 本 本 地 说 了 一 遍 ， 母 亲 这 时 进 来 倒 茶 ， 十 分 忧 郁 地 说 ：“ 自 从 你 变 成 了 这 么 样 一 个 小 流 氓 之 后 ， 你 往 后 的 事 情 真 是不 堪 设 想 呵 。 ” 她 停 了 停 又 说 ： “ 唉 ， 估 摸 得 他 往 后 要 成 个 什 么 样的 人 。 说 句 实 话 ， 一 切 的 麻 烦 都 是 这 小 无 赖 给 我 惹 来 的 。
34、 ”“ 算 了 ， 过 去 的 事 情 不 用 再 提 ， 小 兄 弟 ， 牛 乳 既 然 泼 了 ， 哭!世 界 文 学 名 著 百 部也 没 用 。 不 过 从 现 在 起 ， 你 可 要 当 心 ， 做 事 别 耍 鬼 把 戏 ， 应 该 做的 你 统 统 得 做 。 你 已 经 叫 母 亲 受 尽 麻 烦 了 。 等 到 你 目 前 这 事 情 做了 一 年 之 后 ， 我 将 设 法 把 你 荐 到 车 厂 里 当 个 学 徒 ， 因 为 你 不 应 当一 辈 子 老 给 人 家 洗 盘 碟 。 你 必 须 做 一 个 人 ， 学 会 一 种 本 事 。 目 前你 岁 数 还 轻 ，
35、 再 过 一 年 ， 我 一 定 设 法 ， 也 许 能 够 把 你 带 进 厂 去 。我 已 给 调 到 此 地 来 了 ， 往 后 就 在 此 地 作 活 。 母 亲 现 在 已 不 能 再 做工 了 。 她 在 任 何 混 蛋 面 前 弯 腰 已 经 弯 够 了 。 所 以 ， 保 尔 ， 我 的 好弟 弟 ， 你 要 认 真 的 ， 好 好 的 做 一 个 人 呵 ！ ”他 直 站 起 来 ， 又 高 又 大 ， 把 挂 在 椅 子 上 的 短 褂 穿 上 ， 对 他 母亲 说 ： “ 我 有 一 件 事 要 办 ， 出 去 一 会 儿 。 ” 他 弯 腰 跑 过 门 楣 ， 走 了出
36、 去 。 当 他 穿 过 天 井 ， 走 到 窗 口 时 ， 他 大 声 的 说 ：“ 我 给 你 带 来 了 一 双 靴 子 和 一 柄 小 刀 ， 等 会 母 亲 会 拿 给 你 的 ”! ! !车 站 食 堂 是 日 夜 营 业 ， 从 不 打 烊 的 。有 五 条 铁 路 线 在 秀 彼 多 夫 卡 交 轨 站 会 合 。 总 站 里 ， 人 的 潮 流不 停 地 汹 涌 着 ， 只 有 在 夜 里 两 班 车 间 隔 的 时 候 ， 才 有 二 三 个 钟 头稍 为 清 静 点 儿 。 车 站 上 时 常 有 几 百 队 的 兵 士 集 合 或 是 散 开 ， 由 这个 战 线 调
37、到 那 个 战 线 。 无 数 受 伤 的 兵 士 ， 由 前 线 载 回 来 ， 而 穿 着单 调 的 灰 色 军 用 外 套 的 新 兵 ， 就 像 一 股 洪 流 ， 不 断 地 向 各 战 线 流去 。保 尔 在 食 堂 里 做 了 两 年 ， 每 天 看 到 的 只 是 厨 房 和 洗 藏 室 。 在那 巨 大 的 地 下 室 里 ， 厨 房 的 工 作 异 常 紧 张 二 十 几 个 掌 厨 和 十个 堂 倌 无 时 不 在 来 回 走 动 着 。 在 这 两 年 间 ， 保 尔 的 工 钱 由 八 卢 布增 到 十 卢 布 ， 人 也 已 长 得 又 壮 又 高 。 他 经 过
38、了 许 多 的 事 情 ， 曾 经在 厨 房 里 当 厨 子 的 助 手 ， 过 了 六 个 肮 脏 的 月 份 ， 后 来 又 给 调 到 洗藏 室 来 ， 因 为 那 权 力 极 大 的 掌 厨 长 ， 不 喜 欢 这 阴 沉 的 、 不 声 不 响的 青 年 人 ， 生 怕 他 真 会 为 了 一 点 点 事 情 暗 害 他 。 要 不 他 是 有 着 无穷 的 精 力 ， 比 任 何 人 都 能 耐 劳 吃 苦 ， 他 老 早 就 为 了 他 的 沉 默 失 业!钢 铁 是 怎 样 炼 成 的了 。在 最 最 忙 的 时 候 ， 他 就 像 狂 人 一 样 的 工 作 着 ， 不 是
39、搬 着 盘 碟由 食 堂 跳 下 厨 房 来 ， 就 是 捧 着 菜 盘 ， 由 厨 房 跃 上 楼 梯 走 上 去 。 入夜 ， 当 食 堂 这 两 部 份 的 工 作 稍 为 轻 松 的 时 候 ， 堂 倌 们 便 集 合 在 楼下 厨 房 的 堆 栈 里 ， 开 始 玩 着 “ 么 ” “ 九 ” ， 有 许 多 次 ， 保 尔 看 见 赌台 上 摊 着 许 多 的 钞 票 ， 但 他 一 点 也 不 惊 讶 ， 因 为 他 晓 得 他 们 每 个人 做 了 二 十 四 小 时 的 工 作 之 后 ， 就 可 以 捞 进 三 四 十 个 卢 布 的 小帐 ， 然 后 把 这 些 钱 喝
40、光 或 是 玩 光 。 保 尔 很 憎 恶 他 们 。 “ 这 些 都 是该 死 的 混 蛋 ， ” 他 时 常 对 自 己 说 。 “ 就 像 阿 尔 青 ， 一 个 头 等 的 旋 盘匠 ， 每 月 才 挣 四 十 八 卢 布 ， 我 呢 ， 只 挣 十 卢 布 ， 然 而 他 们 只 一 天功 夫 就 挣 了 这 么 多 怎 样 挣 来 的 呢 ？ 来 回 的 捧 着 菜 盘 子 。 回 头就 把 这 些 钱 喝 掉 或 是 赌 光 。 ” 保 尔 认 为 他 们 跟 他 老 板 一 样 ， 是 另一 个 世 界 上 的 人 物 。 他 也 晓 得 洗 盘 碟 的 女 佣 们 和 女 招
41、 待 们 ， 要 是不 答 应 以 几 卢 布 的 代 价 ， 把 她 们 出 卖 给 在 食 堂 里 有 权 有 势 的 人们 ， 她 们 就 会 给 撵 出 去 。这 样 保 尔 已 窥 见 了 人 生 最 深 的 底 层 ， 和 它 的 沉 淀 的 渣 滓 了 。也 闻 到 了 腐 烂 的 臭 味 ， 热 烈 地 渴 求 着 一 切 新 鲜 的 东 西 。 阿 尔 青 曾设 法 把 他 推 荐 到 车 站 工 厂 里 去 当 个 学 徒 ， 但 没 有 成 功 ， 因 为 他 们一 向 不 雇 用 十 五 岁 以 下 的 孩 童 。 于 是 保 尔 唯 有 梦 想 着 能 够 摆 脱 这
42、地 方 的 那 一 天 ， 因 此 ， 他 觉 得 他 好 像 已 给 石 头 被 熏 黑 了 的 大 建 筑物 吸 住 了 一 样 。 他 时 常 跑 去 看 阿 尔 青 ， 同 他 一 道 去 视 察 路 轨 ， 竭力 帮 他 的 忙 。当 佛 露 茜 亚 离 开 食 堂 之 后 ， 情 形 更 加 惨 淡 了 。 保 尔 已 见 不 到这 个 嘻 笑 的 愉 快 的 少 女 了 ， 他 觉 得 这 少 女 曾 经 使 得 他 对 她 那 么 的亲 近 呵 ， 现 在 呢 ， 当 他 早 上 到 洗 藏 室 来 ， 听 到 佣 妇 们 的 刻 薄 的 争吵 时 ， 他 的 生 活 正 是 一 片 空 虚 ， 他 感 到 迷 惘 和 寂 寞 。! ! !入 夜 ， 添 了 铜 锅 下 面 的 火 ， 保 尔 便 蹲 在 敞 开 的 炉 门 外 边 ， 凝!“世 界 文 学 名 著 百 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