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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金《家》.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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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源描述

1、 家 巴金 激流三部曲 风刮得很紧,雪片像扯破了的棉絮一样在空中飞舞,没有目的地四处飘落。左右两边墙脚各有一条白色的路,好像给中间满是水泥的石板路镶了两道宽边。 街上有行人和两人抬的轿子。他们斗不过风雪,显出了畏缩的样子。雪片愈落愈多,白茫茫地布满在天空中,向四处落下,落在伞上,落在轿顶上,落在轿夫的笠上,落在行人的脸上。 风玩弄着伞,把它吹得向四面偏倒,有一两次甚至吹得它离开了行人的手。风在空中怒吼,声音凄厉,跟雪地上的脚步声混合在一起,成了一种古怪的音乐,这音乐刺痛行人的耳朵,好像在警告他们: 风雪会长久地管治着世界,明媚的春天不会回来了。 已经到了傍晚,路旁的灯火还没有燃起来。街上的一切

2、逐渐消失在灰暗的暮色里。路上尽是水和泥。空气寒冷。一个希望鼓舞着在僻静的街上走得很吃力的行人 那就是温暖、明亮的家。 三弟,走快点,说话的是一个十八岁的青年,一手拿伞,一手提着棉袍的下幅,还掉过头看后面,圆圆的脸冻得通红,鼻子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 在后面走的弟弟是一个有同样身材、穿同样服装的青年。他的年纪稍微轻一点,脸也瘦些,但是一双眼睛非常明亮。不要紧,就快到了。二哥,今天练习的成绩算你最好,英文说 得自然,流利。你扮李医生,很不错,他用热烈的语调说,马上加快了脚步,水泥又溅到他的裤脚上面。这没有什么,不过我的胆子大一点,哥哥高觉民带笑地说,便停了脚步,让弟弟高觉慧走到他旁边。你的胆子太小了

3、,你扮黑狗简直不像。你昨天不是把那几句话背得很熟吗?怎么上台去就背不出来了。要不是朱先生提醒你,恐怕你还背不完嘞!哥哥温和地说着,没有一点责备的口气。觉慧脸红了。他着急地说:不晓得什么缘故,我一上讲台心就慌了。好像有好多人的眼光在看我,我恨不得把所有的话一字不遗漏地说出来一阵风把他手里的伞吹得旋 转起来,他连忙闭上嘴,用力捏紧伞柄。这一阵风马上就过去了。路中间已经堆积了落下来未融化的雪,望过去,白皑皑的,上面留着重重叠叠的新旧脚迹,常常是一步踏在一步上面,新的掩盖了旧的。 我恨不得把全篇的话一字不遗漏地背了出来,觉慧用刚才中断了的话接着说下去;可是一开口,什么话都忘掉了,连平日记得最熟的几句,

4、这时候也记不起来。一定要等朱先生提一两个字,我才可以说下去。不晓得将来正式上演的时候是不是还是这样。要是那时候也是跟现在一样地说不出,那才丢脸嘞!孩子似的天真的脸上现出了严肃的表情。脚步踏在雪地上,软软 的,发出轻松的叫声。 三弟,你不要怕,觉民安慰道,再练习两三次,你就会记得很熟的。你只管放胆地去做。老实说,朱先生把宝岛改编成剧本,就编得不好,演出来恐怕不会有什么好成绩。 觉慧不作声了。他感激哥哥的友爱。他在想要怎样才能够把那一幕戏演得好,博得来宾和同学们的称赞,讨得哥哥的欢喜。他这样想着,过了好些时候,他觉得自己渐渐地进入了一个奇异的境界。忽然他眼前的一切全改变了。在前面就是那个称为彭保大

5、将的旅馆,他的老朋友毕尔就住在那里。他,有着江湖气质的黑狗,在失去了两根手指、经历了许多变故以后,终于找到了毕尔的踪迹,他心里交织着复仇的欢喜和莫名的恐怖。他盘算着,怎样去见毕尔,对他说些什么话,又如何责备他弃信背盟隐匿宝藏,失了江湖上的信义。这样想着,平时记熟了的剧本中的英语便自然地涌到脑子里来了。他醒悟似地欢叫起来:二哥,我懂得了!觉民惊讶地看他一眼,问道:什么事情?你这样高兴! 二哥,我现在才晓得演戏的奥妙了,觉慧带着幼稚的得意的笑容说。我想着,仿佛我自己就是黑狗一样,于是话自然地流露了出来,并不要我费力思索。 对的,演戏正是要这样,觉民微笑地说。你既然明白了这一层 ,你一定会成功的。现

6、在雪很小了,把伞收起来罢。刮着这样的风,打伞很吃力。他便抖落了伞上的雪,收了伞。觉慧也把伞收起了。两个人并排走着,伞架在肩上,身子靠得很近。 雪已经住了,风也渐渐地减轻了它的威势。墙头和屋顶上都积了很厚的雪,在灰暗的暮色里闪闪地发亮。几家灯烛辉煌的店铺夹杂在黑漆大门的公馆中间,点缀了这条寂寞的街道,在这寒冷的冬日的傍晚,多少散布了一点温暖与光明。 三弟,你觉得冷吗?觉民忽然关心地问。 不,我很暖和,在路上谈着话,一点也不觉得冷。 那么,你为什么发抖? 因为我很激动。我 激动的时候都是这样,我总是发抖,我的心跳得厉害。我想到演戏的事情,我就紧张。老实说,我很希望成功。二哥,你不笑我幼稚吗?觉慧说

7、着,掉过头去望了觉民一眼。 三弟,觉民同情地对觉慧说。不,一点也不。我也是这样。我也很希望成功。我们都是一样。所以在课堂上先生的称赞,即使是一句简单的话,不论哪一个听到也会高兴。 对,你说得不错,弟弟的身子更挨近了哥哥的,两个人一块儿向前走着,忘却了寒冷,忘却了风雪,忘却了夜。 二哥,你真好,觉慧望着觉民的脸,露出天真的微笑。觉民也掉过头看觉慧的发光的眼睛,微笑一下 ,然后慢慢地说:你也好。过后,他又向四周一望,知道就要到家了,便说:三弟,快走,转弯就到家了。 觉慧点了点头,于是两个人加速了脚步,一转眼就走入了一条更清静的街道。 街灯已经燃起来了,方形的玻璃罩子里,清油灯的光在寒风中显得更孤寂

8、,灯柱的影子淡淡地躺在雪地上。街中寥寥的几个行人匆忙地走着:留了一些脚印在雪上,就默默地消失了。深深的脚迹疲倦地睡在那里,也不想动一动,直到新的脚来压在它们的身上,它们才发出一阵低微的叹声,被压碎成了奇怪的形状,于是在这一白无际的长街上,不再有清清楚楚的脚印了,在那里只有大 的和小的黑洞。 有着黑漆大门的公馆静寂地并排立在寒风里。两个永远沉默的石狮子蹲在门口。门开着,好像一只怪兽的大口。里面是一个黑洞,这里面有什么东西,谁也望不见。每个公馆都经过了相当长的年代,或是更换了几个姓。每一个公馆都有它自己的秘密。大门上的黑漆脱落了,又涂上新的,虽然经过了这些改变,可是它们的秘密依旧不让外面的人知道。

9、走到了这条街的中段,在一所更大的公馆的门前,弟兄两个站住了。他们把皮鞋在石阶上擦了几下,抖了抖身上的雪水,便提着伞大步走了进去。他们的脚步声很快地消失在黑洞里面。门前又恢复了先前的静寂。这 所公馆和别的公馆一样,门口也有一对石狮子,屋檐下也挂着一对大的红纸灯笼,只是门前台阶下多一对长方形大石缸,门墙上挂着一副木对联,红漆底子上现出八个隶书黑字:国恩家庆,人寿年丰。两扇大门开在里面,门上各站了一位手执大刀的顶天立地的彩色门神。 风止了,空气还是跟先前一样地冷。夜来了,它却没有带来黑暗。上面是灰色的天空,下面是堆着雪的石板地。一个大天井里铺满了雪。中间是一段垫高的方形石板的过道,过道两旁各放了几盆

10、梅花,枝上积了雪。 觉民在前面走,刚刚走上左边厢房的一级石阶,正要跨过门槛进去,一个少女的声音 在左上房窗下叫起来:二少爷,二少爷,你们回来得正好。刚刚在吃饭。请你们快点去,里头还有客人。说话的婢女鸣凤,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脑后垂着一根发辫,一件蓝布棉袄裹着她的苗条的身子。瓜子形的脸庞也还丰润,在她带笑说话的时候,脸颊上现出两个酒窝。她闪动着两只明亮的眼睛天真地看他们。觉慧在后面对她笑了一笑。 好,我们放了伞就来,觉民高声答道,并不看她一眼就大步跨进门槛去了。 鸣凤,什么客?觉慧也踏上了石阶站在门槛上问。姑太太和琴小姐。快点去罢,她说了便转身向上房走去。 觉慧望着她的背影笑了一笑,他看 见她的

11、背影在上房门里消失了,才走进自己的房间。觉民正从房里走出来,便说:你在跟鸣凤说些什么?快点去吃饭,再晏点恐怕饭都吃完了。觉民说毕就往外面走。 好,我就这样跟你去罢,好在我的衣服还没有打湿,不必换它了,觉慧回答道,他就把伞丢在地板上,马上走了出来。 你总是这样不爱收拾,屡次说你,你总不听。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觉民抱怨道,但是他的脸上还带着笑容。他又回转身走进房去拾起了伞,把它张开,小心地放在地板上。 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觉慧在门口看着他做这一切,带笑地说,我的性情永远是这样。可笑你催 我快,结果反而是你耽搁时间。 你总是嘴硬,我说不过你!觉民笑了笑,就往前走了。觉慧依旧带笑地跟着他的哥哥走。他

12、的脑海里现出来一个少女的影子,但是马上又消失了,因为他走进了上房,在他的眼前又换了新的景象。 围着一张方桌坐了六个人,上面坐着他的继母周氏和姑母张太太,左边坐着张家的琴表姐和嫂嫂李瑞珏,下面坐着大哥觉新和妹妹淑华,右边的两个位子空着。他和觉民向姑母行了礼,又招呼了琴,便在那两个空位子上坐下。女佣张嫂连忙盛了两碗饭来。 你们今天怎么回来得这样晏?要不是姑妈来玩,我们早吃过饭了,周氏端着碗温和 地说。 今天下午朱先生教我们练习演戏,所以到这个时候才回来,觉民答道。 刚才还下大雪,外面想必很冷,你们坐轿子回来的吗?张太太半关心、半客气地问道。 不,我们走路回来的,我们从来不坐轿子!觉慧听见说坐轿子,

13、就着急地说。 三弟素来害怕人说他坐轿子,他是一个人道主义者,觉新笑着解释道;众人都笑了。 外面并不太冷。风已经住了。我们一路上谈着话,倒也很舒服,觉民客气地回答姑母的问话。 二表哥,你们刚才说演戏,就是预备开游艺会的时候演的吗?你们学堂里的游艺会什么时候开?琴向觉民问道。琴和觉民同 年,只是比他小几个月,所以叫他做表哥。琴是小名。她的姓名是张蕴华。在高家人们都喜欢叫她做琴。她是高家的亲戚里面最美丽、最活泼的姑娘,现在是省立一女师三年级的走读生。 大概在明年春天,下学期开始的时候。这学期就只有一个多礼拜的课了。琴妹,你们学堂什么时候放假?觉民问道。我们学堂上个礼拜就放假了。说是经费缺少,所以早点

14、放学,琴回答道,她已经放下了饭碗。 现在教育经费都被挪去充作军费用掉了。每个学堂都是一样地穷。不过我们学堂不同一点,因为我们校长跟外国教员订了约,不管上课不上课,总是照约付薪水,多上 几天课倒便宜些。据说校长跟督军有点关系,所以拿钱要方便一点,觉民解释说。他也放下了碗筷,鸣凤便绞了一张脸帕给他送过来。 这倒好,只要有书读,别的且不管,觉新在旁边插嘴道。 我忘了,他们进的是什么学堂?张太太忽然这样地问琴。 妈的记性真不好,琴带笑答道,他们进的是外国语专门学校。我早就告诉过妈了。 你说得不错。我现在老了,记性坏了,今天打牌有一次连和也忘记了,张太太带笑地说。 这时大家都已放下了碗,脸也揩过了。周氏

15、便对张太太说:大妹,还是到我屋里去坐罢,于是推开椅子站起来。众人也 一齐站起,向旁边那间屋子走去。 琴走在后面,觉民走到她的旁边低声对她说:琴妹,我们学堂明年暑假要招收女生。 她惊喜地回过头,脸上充满光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发光地盯着他的脸,好像得到了一个大喜讯似的。 真的?她问道,还带了一点不相信的样子。她疑心他在跟她开玩笑。 当然是真的。你看我什么时候说过谎话?觉民正经地说,又回头看一眼站在旁边的觉慧,加了一句:你不相信,可以问三弟。 我并没有说不相信你,不过这个好消息来得太突然了,琴兴奋地含笑说。 事情倒是有的,不过能不能实行还是问题,觉慧在旁 边接口说。我们四川社会里卫道的人太多了。他

16、们的势力还很大。他们一定会反对。男女同校,他们一辈子连做梦都不曾梦到!他说着,现出愤慨的样子。 这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只要我们校长下了决心就行了,觉民说,我们校长说过,假使没有女学生报名投考,他就叫他的太太第一个报名。 不,我第一个去报名!琴好像被一个伟大的理想鼓舞着,她热烈地说。 琴儿,你为什么不进来?你们站在门口说些什么?张太太在里面唤道。 你去对姑妈说,你到我们屋里去耍,我把这件事情详细告诉你,觉民小声怂恿琴道。 琴默默地点一下头,就向着 她的母亲那边走去,在母亲的耳边说了两三句话,张太太笑了一笑说道:好,可是不要耽搁久了。琴点点头,向着觉民弟兄走来,又和他们一路走出了上房。她刚走出门,便

17、听见麻将牌在桌子上磨擦的声音。她知道她的母亲至少还要打四圈麻将。 我们这学期读完了宝岛,下学期就要读托尔斯泰的复活,觉民对琴说,他的脸上现出得意的微笑,他们已经走出上房,刚下了石阶,向着他们的房间走去。下学期我们国文教员要改聘吴又陵,就是那个在新青年上面发表吃人的礼教的文章的。 吴又陵,我知道,就是那个只手打孔家店的人。 你们真幸福!琴兴奋地、羡慕地说。我们国文教员总是前清的举人秀才,读的书总是古文观止一类。说到英文,读了这几年还是在读一本谦伯氏英文读本。总是那些老古董!我巴不得你们的学堂马上开放女禁。 谦伯氏英文读本也是好的,中国不是已经有译本吗?听说叫做什么诗人解颐语,还出于林琴南的手笔,

18、觉慧在后面嘲笑道。 琴回过头看他一眼,抱怨道:三表弟,你总爱开玩笑,人家在说正经话! 好,我不再开口了,觉慧笑答道,让你们两个去说罢,他故意放慢脚步,让觉民和琴走进了房间,他自己却站在门槛上。 堂屋里灯光昏暗。左右两面的上房以及对面的厢房里电灯燃得通亮,牌声从左面上房里送出来。四处都有人声。天井被雪装饰得那么美丽,那么纯洁。觉慧昂着头东张西望,心里异常轻快。他想大叫,又想大笑几声。他挥动手臂,表示他周围有广阔的空间,他的身子是自由的,并没有什么东西束缚他,阻碍他。 他又想起他所扮演的宝岛里的黑狗出场时,曾经拍着桌子高呼旅店的侍者拿酒来。这种豪气又陡然涌上了心头,他不觉高声叫道:鸣凤,倒茶来!倒

19、三杯茶! 左面上房里有人应了一声。几分钟以后,那个少女端了两杯茶,从左面上房里走出来。 怎么只有 两杯?我明明叫你倒三杯!他依旧高声问。鸣凤快要走到了他的面前,听见他的大声问话,似乎吃了一惊,手微微颤抖,把杯里的茶泼了一点出来,然后抬起头看他,对他笑了一笑说:我只有两只手。 你怎么不端个茶盘来?他说着也笑了。好,把这两杯茶端给琴小姐和二少爷。他把身子向左边一侧,靠在门框上,让她走了进去。 很快地鸣凤就走出来了。他听见脚步声,故意把两只脚放开,站在门中央堵住她的路。 她默默地站在他背后,歇了一会儿才说:三少爷,让我过去。她的声音并不高。 不知是他没有听见,抑或是他听见了故意装着未听见的样 子,总

20、之,他并不动一下。 她又照样说了一次,并且加了一句话:太太还要她去做事。但是他依旧不理睬她。他像石头一样地站在门槛上。鸣凤,鸣凤!上房里有人在叫,这是他的继母的声音。 放我去,太太在喊我了,鸣凤在他后面着急地低声说, 去晏了,太太要骂的。 挨骂有什么要紧,他笑了,淡淡地说,你告诉太太说,在我这里有事做。 太太不相信的。倘若惹得她发脾气,等一会儿客走了,说不定要挨一顿骂。这个少女的声音依旧很低,屋里的人不会听见。 这时候另一个少女的声音响了,他的妹妹淑华大声说: 鸣凤,鸣凤 ,太太喊你去装烟! 他便把身子一侧,让出了一条路,鸣凤马上跑出去了。淑华从上房走出来,遇见了鸣凤,便责备地问道:你到哪儿去

21、了?为什么喊你,你总不肯答应! 我给三少爷端茶来。她垂着头回答。 端茶也要不了这么久的时间!你又不是哑巴,为什么喊你,你总不答应?淑华今年不过十四岁,却也装出大人的样子来责骂婢女,而且态度很自然。快去,太太要是知道了,你又会挨骂的。说毕她便转身向上房走回去,鸣凤一声不响地跟着她走了。 这些话一字一字地送进了觉慧的耳里,非常清晰。它们像鞭子一样地打着他的头。他的脸突然发起 热来。他感到羞愧。他知道那个少女所受的责骂,都是他带给她的。他的妹妹的态度引起了他的反感。他很想出来说几句话替鸣凤辩护,然而有什么东西在后面拉住他。他不作声地站在黑暗里,观察这些事情,好像跟他完全不相干似的。 她们去了,把他一

22、个人留在这里,一张少女的面庞又在他的眼前现出来。这张美丽的脸上总是带着那样的表情:顺受的,毫不抱怨,毫不诉苦的。像大海一样,它接受了一切,吞下了一切,可是它连一点吼声也没有。 房里的女性的声音也不时送进他的耳里,又使他看见了另一张少女的面庞。这也是一张美丽的面庞。可是它的表情就不同了: 反抗的、热烈的、而且是刚毅的、对一切都不能忍受似的。这两张脸代表着两种生活,指示了两种命运。他把它们比较了一番,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他更同情前一张脸,更喜欢前一张脸。虽然他在后一张脸上看见了更多的幸福和光明。 这时候前一张面庞在他的眼里显得更大了,顺受的、哀求的表情显得更动人。他想安慰她,给她一点东西。可是他想

23、不出他有什么东西可以给她。他无意间想到了她的命运。他明白她的命运在她出世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好了。许多跟她同类的少女都有了这同样的命运,她一个人当然不能是例外。想到这里,他对于命运的安排感到了不平。他想反 抗它,改变它。忽然他的脑子里浮现了一个奇怪的思想。但是过了一些时候他又哑然失笑了。 不会有的,这样的事情做不到,他自语道。 假使真有了这样的事情呢?他又这样地问自己。于是他想象着会有的那种种的后果,他的勇气马上消失了。他又笑着说:真是梦想!真是梦想! 但这梦想也是值得人留恋的,他好像不愿意立刻就把它完全抛弃。他又怀着希望地发出一个疑问:假使她处在琴姐那样的环境呢? 那当然不成问题!他自己决断地回

24、答道。这时候他真正觉得她是处在琴的环境里面了,于是在他与她之间一切都成了很自然,很合理的了。 过了一些时候,他又笑起来,他在笑他自己,他说:怎么会有这样的痴想!这简直说不上爱,不过是好玩罢了。于是那个带着顺受表情的少女的面庞便渐渐地消去,另一个反抗的、热烈的少女的脸又在他的眼前现出来。但是这面庞不久也消去了。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这一句陈腐的话,虽然平时他并不喜欢,但这时候他却觉得它是解决这一切问题的妙法了!所以他用慷慨激昂的调子把它高声叫出来。这所谓匈奴并不是指外国人。他的意思更不是拿起真刀真枪到战场上去杀外国人。他不过觉得做一个男儿应该抛弃家庭到外面去,一个人去创造出一番不寻 常的事业。至

25、于这事业究竟是什么,他自己也只有一点不太清楚的概念。这样嚷着他就走进了房里。 你看,三弟又在发疯了!房里,觉民正站在写字台旁边,跟坐在写字台前面藤椅上的琴谈话,听见觉慧的声音,便抬头望了他一眼,然后笑着对琴说。 琴也抬起头望觉慧,嘲笑地回答觉民道:你难道不晓得他是一位英雄? 说不定就是黑狗,黑狗也是英雄!觉民带笑地说。琴也笑了。 觉慧被他们笑得有点发恼了,动气地答了一句:无论如何,黑狗总比李医生好,李医生不过是一位绅士。 这是什么意思?觉民半惊讶半玩笑地问,你将 来不也是绅士吗? 是的!是的!觉慧愤恨地答道。我们的祖父是绅士,我们的父亲是绅士,所以我们也应该是绅士吗?他闭了口,似乎等着哥哥的回

26、答。 觉民起初不过是跟弟弟开玩笑,这时看见觉慧真正动了气,想找话安慰他,但是一时找不出一句适当的话来。琴在旁边也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 够了,这种生活我过得够了,觉慧又接下去说。他愈往下说,愈激动,脸都挣红了:大哥为什么要常常长吁短叹?不是因为过不了这种绅士的生活:受不了这种绅士家庭中间的闲气吗?这是你们都晓得的我们这个大家庭,还不曾到五世同堂,不过 四代人,就弄成了这个样子。明明是一家人,然而没有一天不在明争暗斗。其实不过是争点家产!他说到这里气得更厉害,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塞了他的咽喉,他觉得有许多话要说,一时却说不出来。事实上使他动气的,并不是他的哥哥。还有一个另外的原因。这就是那张

27、带着顺受表情的少女的面庞。他觉得他同她本来是可以接近的。可是不幸在他们中间立了一堵无形的高墙,就是这个绅士的家庭,它使他不能够得到他所要的东西,所以他更恨它。 觉民望着弟弟的发红的脸和两只光芒四射的眼睛。他走过去握着弟弟的手,又拍拍弟弟的肩膀,感动地说:我不该跟你开 玩笑。你是对的。你的痛苦也就是我的痛苦。我们弟兄两个永远在一起。他还不知道觉慧的脑子里另有一张少女的面庞。 觉慧听见哥哥的这些话,他的怒气马上消失了,他只是默默地点着头。 琴也站起来,激动地说:三表弟,我也不该笑你,我也要同你们永远在一起。我更应该奋斗,我的处境比你们的更困难。 他们两个都掉头去看她,她那双美丽的大眼里射出来一股忧

28、郁的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的眼里荡漾。她平日的活泼的姿态看不见了,沉思的、阴郁的脸部表情表示出她的内心的激斗。他们第一次看见她的这种表情,马上就明白了是什么东西在苦恼 她。她说得不错,她的处境比他们的更困难。她的忧愁时的面容因为不常见,所以比平日欢乐时的姿态更动人。这时他们有了一种愿望,愿意牺牲自己的一切,只为着使这个少女的希望早日实现。但这愿望是空泛的,他们并没有什么具体的办法,他们只觉得这是他们的义务。 他们把自己的苦恼完全忘掉了,他们所想的只是琴的事。后来觉民开口了:琴妹,不要紧。我们会替你设法。你只管放心。我平日相信有志者,事竟成的话。你该记得我们从前要进学堂,爷爷起初不是极端反对吗?

29、后来到底是我们胜利了。 琴向后退了两三步,一只手撑在写字台上面,一只手摸 着额角,身子就靠着写字台。她好像从梦中醒过来似的呆呆地望着他们。 琴姐,二哥的话不错,你只管放心好了,觉慧也恳切地对琴说;你只管好好地预备功课。多多补习英文。只要考进了外专,别的问题,总有法解决。 琴轻轻地挑了挑发鬓,微微一笑,但是还带了点焦虑地说:我希望能够如此。妈是不成问题的。她一定会答应我。只怕婆会反对。还有亲戚们也会说闲话。就是你们家里,除了你们两个,别的人也会反对的。 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你读书是你自己的事,况且你又不是我们家里的人!觉慧半惊讶半愤怒地说。 你们不知道为了我进 一女师,妈受到了不少的闲气。亲戚们都说,这样大的姑娘天天在街上走,给人家看见像什么样子,简直失了大家的闺范。五舅母去年就当面笑过我一次。我一点也不觉得什么。然而妈却苦了。妈的思想完全是旧式的,虽然比另外一般人高明一点,但也高明不了多少。妈爱我,所以肯把责任担在自己的肩上,不顾一般亲戚的闲言闲语。这并不是因为她相信进学堂是对的。进学堂已经够了,还要进男学堂,同男学生一起上课!你们想,我们的亲戚中间有哪个敢说这件事是对的?琴愈说下去愈激动,伸直身子,两眼发出光芒,射在觉民的脸上,似乎要从他那里找到一个回答 。 大哥是不会反对的,觉民无心地说出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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