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避 难“非 典”十 四 日 一 位 人 类 学 博 士 生 在 其 故 乡 的 文 化 遭 遇13476） 的 理 论 ， 这 一 理 论 主 张 把 “ 主 体与 客 体 的 关 系 ” 列 为 学 术 考 察 的 对 象 。 !“#年 . 月 ， 京 城 闹 “ 非 典 ” （ 户 ， 李 姓 % 户 ， 凌 姓 户 ， 杨 姓 # 户 ，陈 姓 # 户 。 杜 庄 坐 落 在 “ 临 、 郯 、 苍 ” 平 原 上 ， 距离 临 沂 市 区 !“ 公 里 ， 西 邻 山 东 省 的 费 县 。 村民 主 要 从 事 传 统 种 植 业 （ 农 业 ） 和 木 材 加 工业 。
2、 明 万 历 年 间 建 村 ， 初 名 小 北 庄 ， 后 因 杜 姓人 居 多 遂 称 杜 家 庄 。 从 统 计 数 据 看 ， 明 显 为 一强 单 主 姓 村 落 杜 氏 聚 族 而 居 。!“ 日 上 午 $ 时 半 ， 火 车 到 达 了 临 沂 这 座小 城 。 除 了 公 共 汽 车 上 贴 有 “ 车 已 消 毒 ” 的 字样 外 ， 从 外 表 判 断 ， “ 非 典 ” 离 这 座 小 城 很 远 。大 街 上 一 切 照 旧 ， 不 曾 见 到 一 个 人 佩 戴 口 罩 。我 的 样 子 手 术 帽 、 墨 镜 、 口 罩 招 来 了很 多 行 人 的 注 意 ，
3、有 的 人 指 着 我 笑 ， 有 的 人 从嘴 里 丢 出 “ 怕 死 鬼 ” 的 话 。 不 知 为 什 么 ， 突 然 一种 感 觉 袭 上 心 头 ： 此 次 离 开 京 城 是 否 唐 突 、 明智 ？ 在 这 座 浑 然 无 觉 的 城 市 里 我 的 打 扮 没 准儿 叫 人 觉 得 是 在 搞 笑 。我 坚 信 自 己 没 有 被 染 上 “ 非 典 ” 。 但 专 家说 ! 岁） 并 不 同 意 （ 也 许 他 觉 得 我 是 他 的 儿 子 ，没 有 必 要 隔 离 ） ， 但 在 晓 之 利 害 和 姐 姐 的 帮 劝下 ， 他 离 开 了 。 离 开 时 ， 我 顺 便
4、 言 及 北 京 的 一位 陈 博 士 在 情 况 严 重 下 有 可 能 来 跟 我 一 起住 。 父 亲 和 姐 姐 表 示 反 对 ， 他 们 认 为 陈 博 士 会把 “ 非 典 ” 带 给 乡 亲 。 他 们 能 接 纳 我 而 不 愿 接纳 一 个 异 乡 人 ， 并 把 异 乡 人 看 成 一 个 危 险 对象 ， 这 是 施 坚 雅 曾 研 究 过 的 一 个 有 趣 的 人 类学 话 题 。父 亲 没 有 安 照 明 电 ， 草 房 子 里 漆 黑 。 站 在院 子 里 ， 感 觉 到 乡 下 的 夜 晚 很 静 。 繁 星 在 天 ，深 邃 、 美 丽 。 这 不 是 北
5、京 所 能 见 到 的 。这 夜 我 躺 在 床 上 思 考 一 个 问 题 ： 为 什 么田 野 观 察!“#!$我 不 顾 导 师 的 劝 阻 ， 为 什 么 离 开 医 疗 条 件 好的 京 城 跑 到 乡 下 一 个 “ 生 于 斯 ， 长 于 斯 ”的 地 方 ？ 这 种 逃 离 行 为 的 背 后 ， 是 否 意 味 着 自己 对 科 学 和 现 代 化 某 种 程 度 的 不 信 任 ？ 为 什么 在 “ 危 机 ” 关 头 ， 求 助 的 是 自 己 的 文 化 根 基 ？这 是 一 种 理 性 的 抉 择 ， 还 是 长 期 以 来 寄 存 于我 们 身 体 中 的 一 种
6、惯 习 ， 一 种 莫 可 名 状 的 深信 ？! 日 ， 淅 淅 沥 沥 的 春 雨 从 早 晨 飘 到 傍晚 。 除 了 偶 尔 出 门 挑 水 外 ， 两 日 来 我 几 乎 闭 门不 出 ， 中 断 了 跟 外 部 的 联 系 。 早 上 ， 妻 子 从 城里 打 电 话 给 邻 居 ， 让 邻 居 告 诉 我 陈 博 士 即 将到 来 。 一 方 面 我 很 高 兴 ， 另 一 方 面 我 又 担 心 我的 乡 邻 是 否 能 接 纳 他 。 如 果 我 们 两 人 中 万 一有 其 一 ， 另 一 个 必 将 完 蛋 。 如 果 因 我 们 使 故 乡遭 染 “ 非 典 ” ， 我
7、 乃 千 古 罪 人 。 大 约 上 午 % 时 ，陈 博 士 来 到 杜 庄 。 霏 霏 细 雨 中 ， 他 穿 着 冬 日 的羽 绒 服 ， 罩 着 帽 子 ， 戴 着 口 罩 ， 背 着 一 个 大 旅行 包 。 我 不 知 他 的 这 身 打 扮 是 否 引 起 乡 民 的注 意 ， 是 否 把 他 们 吓 坏 。陈 博 士 带 来 了 手 机 ， 这 下 我 们 就 可 以 跟外 界 保 持 联 络 了 。 我 们 尽 量 少 打 ， 节 约 用 电 ，我 担 心 到 邻 居 家 充 电 会 传 播 病 毒 。 在 !& 日 扯上 电 以 前 ， 我 们 只 到 邻 居 家 充 电
8、一 次 ， 而 且 小心 翼 翼 。 一 般 情 况 下 ， 为 了 节 省 神 州 卡 费 用 ，也 尽 量 发 手 机 短 讯 。 乡 下 的 空 间 毕 竟 很 大 ， 茶余 饭 后 ， 我 和 陈 外 出 散 步 ， 呼 吸 新 鲜 空 气 ， 加强 体 育 锻 炼 。 就 我 的 观 察 而 言 ， 虽 然 乡 亲 们 从电 视 里 了 解 了 “ 非 典 ” ， 但 他 们 觉 得 似 乎 跟 他们 无 关 ， 为 了 引 起 乡 亲 们 注 意 ， 我 曾 想 在 村 委会 的 喇 叭 上 给 他 们 讲 讲 ， 但 毕 竟 没 有 去 做 。 我只 好 利 用 散 步 的 空
9、当 ， 给 他 们 讲 述 “ 非 典 ” 的厉 害 及 预 防 性 措 施 。 这 是 我 目 前 唯 一 能 给 故乡 所 做 的 事 情 。从 我 回 来 的 那 天 算 起 ， 我 就 坚 持 测 量 体温 ， 每 天 用 艾 蒿 熏 老 屋 ， 且 燃 着 藏 香 。 有 一 天我 们 去 野 外 采 集 艾 蒿 ， 第 二 天 发 现 那 地 方 的艾 蒿 已 被 人 割 光 ， 看 来 乡 亲 们 悄 悄 地 在 模 仿我 们 。 睛 天 的 时 候 ， 我 们 去 野 外 远 足 ， 顺 便 挖些 野 菜 如 荠 菜 、 野 蒜 、 苦 菜 等 吃 ， 乡 亲 们 也 跟着 挖
10、 。 他 们 居 然 认 为 这 些 野 菜 能 够 医 治 “ 非典 ” 。 但 另 一 方 面 ， 我 感 觉 到 此 次 回 归 故 里 迥然 不 同 于 以 往 。 从 前 每 当 我 回 家 ， 总 有 人 来 我家 聊 天 ， 包 括 村 里 的 基 层 干 部 向 我 请 教 有 关乡 村 治 理 的 事 情 。 但 这 次 没 有 ， 不 知 是 忙 于 事情 ， 还 是 疑 心 我 患 有 “ 非 典 ” 。 我 想 多 半 是 因 为后 者 。 从 前 我 考 上 博 士 给 他 们 带 来 荣 誉 ， 如 今我 来 自 疫 区 给 他 们 带 来 恐 惧 。 也 许 村
11、里 人 几天 来 没 有 在 村 中 看 到 我 父 亲 的 身 影 ， 也 多 半会 猜 疑 我 们 患 有 “ 非 典 ” 。 有 人 好 奇 的 向 我 打听 陈 博 士 的 一 些 情 况 。 虽 然 口 头 上 他 们 不 敢向 我 们 明 说 ： 不 欢 迎 你 们 。 但 几 天 后 的 一 件 事情 证 明 了 这 种 推 断 。! 日 下 午 ， 镇 医 院 的 一 名 院 长 和 当 地 派出 所 的 一 位 民 警 来 到 我 家 ， 向 我 们 说 明 来 意 ，要 求 配 合 他 们 预 防 “ 非 典 ” 工 作 ， 对 我 们 的 情况 进 行 了 登 记 。 对
12、 话 如 下 ：问 ： 听 说 您 弟 弟 在 北 京 上 学 ， 最 近 回 来了 ？答 ： （ 我 迟 疑 了 会 ， 才 意 识 到 他 所 说 的 “ 弟弟 ” 指 谁 ， 因 为 我 对 外 称 呼 陈 博 士 为 小 弟 弟 ）我 没 有 弟 弟 。 是 我 在 读 书 。问 ： 你 在 读 书 ？ （ 他 看 到 我 早 已 过 了 读 书年 龄 ， 表 示 怀 疑 ） 读 什 么 ？答 ： 博 士 。问 ： 什 么 专 业 ？ （ 态 度 和 蔼 了 许 多 ， 不 像 刚才 像 审 犯 人 似 的 。 ）答 ： 人 类 学 。问 ： 哪 所 大 学 ？答 ： 中 央 民 族
13、大 学 。问 ： 回 来 几 天 了 ？答 ： !“ 号 返 回 。问 ： 你 爱 人 在 什 么 地 方 工 作 ？答 ： 城 里 （ 临 沂 市 ） 。问 ： 下 车 后 接 触 过 她 吗 ？答 ： 只 远 远 的 说 了 句 话 就 来 乡 下 了 。问 ： 你 为 什 么 不 跟 家 人 住 在 一 起 ？答 ； 我 知 道 我 没 有 ， 但 又 担 心 万 一 患 有 会殃 及 亲 人 ， 还 是 暂 时 自 我 隔 离 %! 天 为 妙 。问 ： 这 几 天 都 在 测 量 体 温 吗 ？答 ： 量 。问 ： 正 常 吗 ？答 ： 非 常 正 常 。末 了 看 到 我 们 的
14、隔 离 、 预 防 措 施 比 他 想象 的 要 好 （ 作 为 一 名 负 责 防 疫 的 专 职 人 员 连口 罩 都 没 戴 ， 我 觉 得 其 防 疫 意 识 较 差 。 ） ， 便 记田 野 观 察!“#!$“下 我 们 的 手 机 号 码 走 了 ： “ 如 果 有 情 况 及 时 跟我 们 联 系 。 ”看 来 我 们 已 被 地 方 政 府 和 医 疗 部 门 注 意了 。 虽 然 没 有 被 他 们 隔 离 起 来 ， 但 无 疑 也 是 一种 监 控 。 当 然 这 种 监 控 有 两 种 好 处 ： 一 方 面 可防 止 疫 情 扩 散 ； 另 一 方 面 ， 万 一 我
15、 们 出 现 情况 ， 可 在 地 方 上 得 到 及 时 治 疗 。 尽 管 如 此 ， 还是 引 起 了 我 的 不 快 。 因 为 从 前 ， 每 次 我 回 家 ，地 方 上 的 人 都 对 我 很 客 气 ， 很 尊 敬 。当 我 问 及 他 们 是 通 过 什 么 渠 道 知 道 我 们的 时 候 ， 院 长 不 愿 透 露 ， 推 脱 是 医 院 办 公 室 告诉 的 。 我 们 没 再 追 问 下 去 ， 但 不 难 判 断 ， 是 乡亲 们 举 报 上 去 的 ， 他 们 认 为 我 们 从 北 京 染 上了 “ 非 典 ” 才 逃 回 家 乡 的 。 几 天 后 ， 有 一
16、 小 儿 告诉 我 说 ， 有 人 说 我 得 了 “ 非 典 ” ， 才 证 实 了 这 一推 断 。 我 曾 试 图 弄 清 是 谁 举 报 的 ， 出 于 什 么 动机 ， 但 没 有 得 到 确 凿 的 答 案 。 不 过 ， 有 一 点 是肯 定 的 ， 这 种 举 报 来 自 我 的 乡 村 熟 人 社 会 。 当时 我 有 一 种 感 觉 ： 觉 得 乡 亲 出 卖 了 我 。 这 跟 从前 回 到 乡 下 受 宠 有 加 的 情 景 不 一 样 。 然 而 生气 之 后 ， 又 觉 得 这 也 是 人 之 常 情 。 试 问 ： 我 有什 么 理 由 把 病 毒 带 回 故 乡
17、 ？ 医 院 和 派 出 所 人员 的 到 来 在 一 定 程 度 上 支 持 了 他 们 对 我 和 陈博 士 已 染 “ 非 典 ” 的 推 断 。 若 从 人 类 学 视 野 出发 ， 又 觉 得 此 事 有 趣 ， 它 检 验 了 我 跟 乡 亲 之 间的 关 系 。 它 使 我 明 白 在 什 么 情 况 下 熟 人 社 会的 关 系 得 以 维 持 ， 在 什 么 情 况 下 此 种 关 系 破裂 ， 乡 邻 情 感 在 什 么 范 围 内 可 被 保 持 ， 乡 村 文化 在 此 场 景 中 又 是 如 何 运 作 的 ， 诸 如 此 类 的问 题 。杜 庄 的 人 过 去 曾
18、对 我 半 带 夸 张 半 带 调 侃地 说 过 ： “ 咱 庄 要 是 有 个 什 么 事 传 得 相 当 快 。你 不 信 ， 现 在 放 个 屁 ， 不 出 一 小 时 ， 全 村 人 就知 道 了 。 ” 这 话 多 少 道 出 了 熟 人 世 界 信 息 传 播的 一 个 特 点 。 当 天 下 午 ， 住 在 村 前 的 我 的 堂 弟就 来 关 心 问 出 了 什 么 事 没 有 。 之 后 的 几 天 里 ，只 要 我 出 门 ， 人 们 总 惊 讶 地 问 我 ： “ 你 不 是 被北 京 的 追 回 去 了 吗 ？ ” 常 常 弄 得 我 很 吃 惊 。 从他 们 的 问
19、话 里 ， 可 以 看 出 ， 一 方 面 ， 他 们 已 很快 知 道 “ 上 级 ” 来 过 我 家 ； 另 一 方 面 ， 他 们 又 把这 事 猜 测 并 传 播 得 走 了 形 。 乡 亲 们 说 话 的 时候 ， 总 爱 附 上 一 句 话 ： “ 墩 头 （ 附 近 的 一 个 庄 ，属 费 县 ） 的 一 个 从 广 州 来 的 学 生 叫 广 州 的 又带 回 去 了 。 ” 墩 头 的 这 个 学 生 是 被 广 州 的 追 回去 了 ， 还 是 被 地 方 隔 离 起 来 了 ， 还 是 如 我 一 样的 遭 遇 ， 我 没 有 调 查 。 从 这 份 附 言 中 ， 我
20、 约 略知 道 了 乡 村 社 会 是 如 何 凭 借 经 验 去 认 知 事 物的 。% 月 !& 日 ， 镇 医 院 的 那 名 负 责 防 疫 的 院长 又 来 了 。 这 次 他 全 身 “ 披 挂 ” ， 像 个 医 务 工 作者 。 这 次 的 态 度 非 常 客 气 。 他 没 有 进 家 门 ， 而是 在 门 外 喊 我 的 名 字 。 他 问 了 问 体 温 情 况 ， 得知 一 切 正 常 后 ， 就 去 了 另 一 个 村 。 他 告 诉 我 ，那 个 村 有 从 北 京 返 回 的 民 工 。 此 后 ， 在 我 们 离开 村 庄 前 院 方 再 也 没 有 来 过 。
21、乡 居 其 间 时 常 听 到 爆 竹 声 ， 起 初 以 为 是谁 家 开 业 的 ， 或 夜 晚 搬 家 之 类 的 事 情 。 但 % 月! 日 ， 乡 人 的“ 敬 天 ” 活 动 否 定 了 这 种 推 断 。是 晚 ( 时 至 时 ， 在 村 东 面 的 土 地 庙 ， 乡民 们 进 行 了 “ 敬 天 ” 的 祭 祀 活 动 ， 祈 祷 上 苍 保佑 一 方 平 安 ， 不 要 叫 瘟 神 把 “ 非 典 ” 送 给 杜 庄 。杜 庄 的 敬 天 的 活 动 已 有 相 当 长 的 历 史 ， 通 常每 年 在 正 月 初 九 庙 会 期 间 定 期 举 行 ， 但 如 果遇 有
22、 突 发 灾 害 ， 如 旱 、 涝 、 蝗 、 瘟 等 ， 村 人 往 往临 时 设 祭 。 这 次 就 是 临 时 性 的 。 在 敬 天 仪 式上 ， 村 民 们 燃 放 了 挂 鞭 炮 ， & 堆 火 纸 （ 数 目不 是 固 定 的 ， 看 临 时 集 资 情 况 ） 。 燃 放 鞭 炮 、 焚烧 火 纸 后 ， 集 体 冲 土 地 庙 磕 了 % 个 头 （ 我 和 陈博 士 也 跟 着 随 仪 ， 乡 人 并 没 因 其 是 外 来 者 而不 让 他 参 加 ） 。 参 加 人 员 是 全 体 杜 庄 人 ， 不 过 ，今 晚 只 到 了 五 六 十 个 人 ， 男 女 老 少
23、皆 有 。 一 般而 言 ， 祭 祀 所 用 香 纸 的 钱 ， 是 由 专 人 负 责 挨 户收 集 的 ， 没 有 规 定 数 目 ， 每 个 家 庭 随 意 捐 ， 也没 有 人 拒 绝 捐 款 ， 他 们 称 之 为 “ 集 钱 ” 。乡 亲 们 早 已 从 电 视 里 知 道 ， 目 前 医 学 还不 能 战 胜 “ 非 典 ” 的 事 实 。 他 们 通 过 祭 祀 活 动来 对 付 瘟 神 ， 实 际 上 是 动 用 乡 村 自 身 的 文 化资 源 来 解 决 这 一 难 题 。 陈 博 士 认 为 ， 这 种 仪 式比 吃 药 预 防 所 起 的 作 用 还 要 大 ， 它
24、能 给 人 们以 很 大 的 心 理 安 慰 。 陈 博 士 的 分 析 是 对 的 。 乡民 认 为 ， 他 们 有 神 灵 保 佑 ， 自 会 平 安 （ 请 不 要认 为 ， 他 们 就 不 采 取 医 学 预 防 措 施 ， 事 实 是 ，科 学 与 宗 教 的 文 化 力 量 他 们 都 动 用 ） 。 乡 民 通过 这 种 民 间 宗 教 仪 式 有 效 地 消 除 了 村 庄 中 的恐 慌 ， 进 而 维 持 了 乡 村 社 区 中 的 一 切 生 计 等活 动 得 以 正 常 运 转 。 在 这 一 点 上 ， 他 们 比 北 京田 野 观 察!“#!$“$%下 转 第 $“&
25、 页 田 野 观 察做 的 成 功 。 如 果 从 文 化 素 养 （ 包 括 科 学 知 识 ）的 角 度 来 看 ， 北 京 不 知 要 比 杜 庄 高 出 多 少 ， 但北 京 出 现 了 恐 慌 ， 而 杜 庄 没 有 。 这 在 一 定 程 度上 引 发 了 我 对 现 代 文 化 的 思 考 ， 现 代 文 化 体系 （ 包 含 心 理 学 ） 并 不 能 有 效 地 消 除 饱 受 科 学教 育 的 人 们 （ 比 较 起 乡 民 而 言 ） 的 恐 惧 ， 一 定程 度 地 说 明 了 现 代 文 化 在 结 构 上 的 某 种 缺陷 ， 它 不 能 包 揽 一 切 。 艾 滋
26、 病 和 “ 非 典 ” 的 暂 时不 可 克 服 ， 一 定 程 度 上 解 构 了 科 学 无 所 不 能的 神 话 （ 当 然 ， 我 这 里 并 不 是 要 否 定 科 学 ） 。 或许 因 此 而 导 致 了 接 受 现 代 教 育 的 人 们 的 心 理不 安 。 发 掘 这 种 可 用 的 传 统 文 化 资 源 ， 正 是 人类 学 所 孜 孜 以 求 的 梦 想 之 一 。另 外 吸 引 我 的 是 ， 祭 祀 活 动 的 组 织 问 题 。组 织 此 次 活 动 是 ( 个 乡 民 。 前 三 个 为 老 人 ， 另两 个 是 村 里 的 赤 脚 医 生 和 民 间 丧 葬
27、 仪 式 中 的女 执 客 （ 执 事 ） ， 在 村 里 有 一 定 的 威 信 。 表 面 上看 ， 前 三 位 与 一 般 的 村 民 相 比 并 没 有 多 大 差异 ， 但 分 析 他 们 的 儿 子 一 代 ， 问 题 就 变 得 有 趣起 来 。 其 中 两 位 老 人 的 儿 子 在 外 边 办 企 业 ， 数他 们 最 有 钱 ， 可 看 作 杜 庄 人 经 济 方 面 的 成 功代 表 ； 另 一 位 其 儿 子 在 本 乡 镇 中 学 任 校 长 ， 他曾 为 乡 人 在 官 场 上 办 过 许 多 事 ， 威 信 较 高 ， 可看 作 新 式 科 举 和 做 官 的 乡
28、 村 成 功 代 表 。 在 近两 年 的 春 节 拜 年 活 动 中 ， 我 都 发 现 他 们 在 这位 校 长 家 里 相 聚 。 有 趣 的 是 ， 在 敬 天 活 动 结 束后 ， 我 注 意 到 了 一 个 有 趣 细 节 ： 三 位 老 人 彼 此招 呼 回 家 。 这 ( 人 中 ， 三 位 老 人 处 于 决 策 层次 ， 乡 村 医 生 和 女 执 客 负 责 具 体 事 情 ， 如 集资 、 购 买 香 火 等 。 从 中 不 难 看 出 ， 三 位 老 人 是借 了 儿 子 们 的 成 功 和 身 份 定 义 了 他 们 在 乡 村世 界 中 的 身 份 。 儿 子 辈
29、 的 乡 村 外 权 势 通 过 他们 渗 透 进 乡 村 社 会 里 面 。 与 其 说 是 他 们 通 过控 制 乡 村 的 精 神 信 仰 来 控 制 乡 村 社 会 ， 倒 不如 说 是 他 们 的 儿 子 通 过 他 们 控 制 了 乡 村 成员 。 当 然 ， 这 一 切 是 在 无 意 识 中 发 生 的 ， 但 却为 我 们 理 解 旧 时 的 乡 绅 制 度 提 供 了 一 份 生 动的 参 考 。敬 天 回 去 的 路 上 ， 村 民 告 诉 我 ， 附 近 的 乡村 都 已 经 敬 天 了 。 这 也 许 是 杜 庄 敬 天 的 另 一现 实 原 因 。 在 此 有 必
30、要 补 充 一 点 ， 这 种 敬 天 活动 即 便 在 文 革 破 “ 四 旧 ” 时 期 ， 在 这 一 区 域 也未 曾 中 断 过 。!& 日 ， 发 生 了 两 件 事 。 第 一 件 是 村 民 到处 抢 购 碘 盐 。 他 们 不 知 道 碘 盐 与 “ 非 典 ” 之 间有 什 么 关 系 ， 也 不 用 心 考 虑 盐 这 种 东 西 会 不会 短 缺 。 他 们 看 到 别 人 抢 购 也 就 跟 着 抢 购 ， 不管 价 格 怎 样 上 涨 。 我 们 试 图 向 他 们 解 释 ， 碘 盐是 不 会 缺 的 ， 但 是 他 们 不 听 。 两 日 后 ， 他 们 看到
31、碘 盐 并 没 有 出 现 短 缺 ， 这 才 放 下 心 来 。 另 一件 事 发 生 在 吃 晚 饭 时 间 。 村 里 有 人 开 始 从 城里 批 发 消 毒 液 卖 给 乡 民 。 卖 消 毒 液 的 人 通 过村 主 任 在 喇 叭 上 叫 卖 。 村 主 任 居 然 把 “ 非 典 型性 肺 炎 ” 喊 成 了 “ 非 典 型 ” ， 乐 得 陈 博 士 事 后 笑了 一 天 。在 后 来 的 几 天 里 ， 我 们 大 部 分 时 间 都 在野 外 。 有 时 候 ， 陈 博 士 一 个 人 出 去 ， 被 乡 民 们遇 到 ， 他 们 截 住 他 让 他 拉 呱 ， 了 解
32、外 边 的 国 家政 策 、 法 律 法 规 和 市 场 信 息 。 至 于 我 更 不 例外 ， 似 乎 又 恢 复 了 往 日 的 亲 密 。 从 乡 亲 那 双 渴望 的 眼 睛 里 ， 我 约 略 读 出 了 他 们 的 内 心 渴 求 ，读 出 了 这 个 乡 村 世 界 的 某 种 梦 想 。 乡 民 们 拉住 陈 博 士 谈 话 ， 这 一 行 为 本 身 充 分 说 明 了 吾乡 吾 民 对 他 开 始 了 情 感 认 同 。( 月 ! 日 ， 邻 近 的 费 县 麻 绪 村 传 言 已 被封 了 ， 原 因 是 从 北 京 返 回 数 百 民 工 。 麻 绪 村 因当 年 承
33、 包 亚 运 村 工 程 而 致 富 ， 十 几 年 里 在 京谋 事 的 人 颇 多 ， 这 一 消 息 完 全 有 可 能 。 有 的 传说 ， 有 一 车 麻 绪 人 刚 下 高 速 公 路 就 被 截 回 去了 。 有 的 人 说 ， 村 路 已 被 挖 掘 机 挖 断 。 麻 绪 离杜 庄 只 有 $ 公 里 ， 且 两 村 之 间 有 十 几 家 亲 戚 ，很 容 易 流 动 。 陈 博 士 认 为 杜 庄 已 经 很 危 险 了 。恰 此 时 ， 明 天 他 就 住 满 $! 天 了 ， 而 我 是 $)天 ， 潜 伏 期 已 过 ， 一 切 正 常 ， 我 们 决 定 撤 走
34、。( 月 # 日 ， 我 走 访 了 村 里 的 干 部 ， 了 解 地方 政 府 的 防 御 性 措 施 。 接 待 我 们 的 是 我 们 本族 的 一 位 任 村 主 任 的 小 兄 弟 和 邻 村 在 我 们 村任 文 书 的 一 位 年 轻 人 。 这 位 文 书 俨 然 操 持 着地 方 官 方 的 话 语 ， 极 其 有 条 理 地 说 了 防 治 “ 非典 ” 的 ( 条 举 措 ：$） 成 立 “ 防 非 ” 领 导 小 组 ， 书 记 、 主 任 为 主要 负 责 人 ， 其 他 村 两 委 成 员 为 “ 防 非 ” 成 员 。!） 建 立 党 员 干 部 联 系 户 制
35、 度 。#） 以 “ 防 ” 、 “ 堵 ” 、 “ 劝 ” 等 方 式 让 村 民 少 出入 或 不 出 入 。!“#!$“%后 的 生 活 形 态 肯 定 会 发 生 更 大 的 变 迁 。 对 此我 们 应 该 祝 福 而 不 是 抱 怨 ， 除 此 之 外 ， 文 化 工作 者 有 责 任 记 录 文 化 和 社 会 的 发 展 过 程 ， 使好 的 文 化 传 统 的 传 承 成 为 可 能 。结 尾我 还 单 独 访 谈 了 一 位 撒 拉 族 民 间 艺 人 、原 文 化 干 部 韩 占 祥 ， 所 谈 话 题 是 婚 礼 上 的 赞词 ， 撒 拉 语 叫 “ 乌 如 乎 苏 ”
36、 。 在 新 娘 被 迎 入 婆家 ， 客 人 们 吃 完 宴 席 ， 娘 家 人 在 庭 院 摆 上 大 红桌 子 ， 放 上 陪 嫁 物 。 然 后 选 一 位 长 者 作 为 娘 家的 代 言 人 致 赞 词 。 其 内 容 主 要 是 称 赞 阿 訇 、 老人 、 阿 舅 、 为 民 办 事 的 人 、 媒 人 等 ， 祝 愿 并 希 望阿 娜 在 这 个 家 生 根 发 达 ， 预 祝 婆 媳 间 和 谐 融洽 。 赞 词 的 形 式 相 对 固 定 ， 但 可 根 据 来 宾 情 况调 整 赞 词 ， 它 留 有 现 场 发 挥 的 余 地 。为 期 一 周 的 撒 拉 族 婚 礼
37、 口 承 民 俗 的 实 地考 察 ， 给 我 们 带 来 不 小 的 收 获 和 认 识 。 婚 礼 是撒 拉 人 眼 泪 和 欢 笑 交 织 在 一 起 ， 集 合 倾 泻 与抒 发 感 情 的 地 方 ， 也 是 口 头 语 言 文 化 生 产 和传 承 的 平 台 。 平 台 的 底 层 是 撒 拉 人 的 社 会 生活 ， 它 实 际 包 含 了 撒 拉 人 具 有 人 性 化 的 日 常生 活 、 理 想 中 的 宗 教 生 活 ， 以 及 两 者 交 织 共 生于 一 体 的 民 族 生 活 。 这 三 种 基 本 的 生 活 形 态是 撒 拉 族 民 族 文 化 得 以 生 产
38、 和 传 承 的 源 泉 。婚 礼 之 所 以 能 成 为 民 俗 文 化 生 产 和 传 承的 平 台 ， 是 因 为 婚 礼 作 为 生 活 形 态 的 典 型 化 、集 中 化 的 场 景 ， 在 时 空 的 记 忆 里 有 着 深 厚 的文 化 积 淀 ， 在 某 时 刻 形 成 人 员 的 暂 时 集 中 和仪 式 场 面 ； 又 因 为 婚 礼 是 人 生 大 典 和 生 命 象征 ， 成 婚 男 女 脱 离 了 先 前 的 未 成 年 状 态 ， 过 渡到 有 社 会 和 家 庭 责 任 的 成 员 ； 一 个 新 家 庭 的诞 生 ， 预 示 着 人 口 的 延 续 和 文 化
39、 传 承 的 接 力 ；对 于 未 成 年 的 接 受 者 ， 他 们 需 要 习 得 必 要 的民 间 知 识 ， 对 于 成 年 人 和 表 演 者 ， 他 们 自 觉 不自 觉 地 承 担 起 了 文 化 传 递 的 角 色 。!即 伊 斯 兰 教 的 缠 头 。“#$%阿 格 乃 意 为“ 兄 弟 ” ， 是 父 系 亲 属 组 织 ， 由 若 干 分 支家 庭 组 成 ； 孔 木 散 指 “ 一 姓 人 ” 或 “ 一 个 根 子 ” ， 是 父 系 宗 族组 织 ， 一 个 “ 孔 木 散 ” 包 括 # & 个 “ 阿 格 乃 ” 不 等 ； 阿 格 勒意 为 “ 村 庄 ” ，
40、 一 般 有 ! & ( 个 “ 孔 木 散 ” ； “ 工 ” 是 由 几 个 村庄 组 成 。 参 见 马 伟 ， 马 芙 蓉 ： 撒 拉 族 习 惯 法 及 其 特 征 )*+， 青 海 民 族 学 院 学 报 ,(#， $-%（!）&干 蛋 ， 没 用 ， 不 起 作 用 。 此 处 讲 哭 嫁 是 丫 头 的 事 情 ， 于 你 们男 子 无 关 。 也 是 委 婉 的 拒 绝 。一 般 所 唱 和 所 见 材 料 都 是 以“ 撒 格 撒 赫 稀 ” 开 头 ， 据 马 光辉 说 ， 这 是 他 所 知 道 的 奇 特 的 一 种 ， 可 能 是 一 种 变 体 或 古老 形 式
41、。(比 喻 亲 事 正 在 商 谈 中 。参 考 文 献 ：杨 涤 新 ： 青 海 撒 拉 人 之 生 活 与 语 言 )*+， 中 国 撒 拉 族 $-.（$） 。刘 智 ： 天 方 典 礼 )/+， 天 津 古 籍 出 版 社 $-。“上 接 第 #$#页 %田 野 观 察(） 对 市 外 出 入 人 员 必 须 查 体 （ 村 内 设 专职 卫 生 人 员 ） 。） 对 发 现 异 常 人 员 无 论 有 无 ， 当 日 报 镇政 府 “ 防 非 办 ” 。是 日 傍 晚 ， 陈 博 士 的 家 人 来 车 将 其 接 走 ，而 我 则 由 妻 接 回 城 里 与 家 人 团 聚 。 我
42、 们 走 时 ，村 人 跟 我 们 打 招 呼 ， 我 父 亲 再 一 次 返 回 他 的老 宅 子 里 去 。 “ 非 典 ” 已 然 存 在 ， 我 的 乡 民 如 何面 对 未 卜 的 瘟 疫 ， 如 何 面 对 麻 绪 村 ， 我 们 走后 ， 他 们 如 何 谈 论 我 们 ， 我 们 都 不 知 道 了 。 也许 陈 博 士 终 生 都 不 会 再 度 来 我 杜 庄 ， 而 我 今生 注 定 要 不 止 一 次 地 返 归 故 里 。 陈 博 士 如 何看 待 杜 庄 ， 如 何 看 待 这 段 难 忘 的 生 活 ， 而 我 当再 度 回 来 时 我 与 乡 亲 彼 此 如 何
43、 面 对 ， 诸 如 此类 的 问 题 都 还 一 时 不 清 楚 。临 走 ， 陈 博 士 说 ： “ 谢 谢 杜 庄 ， 在 危 难 时 刻收 留 了 我 ！ ”附 ：我 回 到 城 里 又 搜 集 到 如 下 两 条 信 息 ：$、 临 沂 市 几 所 中 学 的 校 长 在 给 老 师 们 开 预 防“ 非 典 ” 方面 的 会 议 时 ， 就 都 提 到 “ 中 央 民 族 大 学 一 位 博 士 回 来 就 自 我隔 离 了 ” 的 话 。 我 知 道 ， 指 的 是 我 。!、 我 原 单 位 的 一 位 同 事 在 回 老 家（ 跟 我 一 个 乡 镇 ， 距 离杜 庄 十 几 里 ） 时 听 说 ， 杜 庄 从 北 京 来 了 两 位 博 士 没 等 进 村 ，就 被 村 民 轰 走 了 。 月 . 日 于 临 沂 祊 水 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