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I羌族婚俗中的文化展演与族群认同以直台村安置点的 C 氏婚礼为例摘要：文章以异地安置区直台村 C 氏婚礼为例，阐述婚礼是羌族传统文化展演的舞台,具有民族性与现代性结合、传统“孝”文化的传承以及以歌舞为媒介的特点，在保护与传承羌族文化及促进羌族社会和谐方面发挥重要作用。并进一步分析了羌族婚俗促进羌族族群及中华民族认同的功能。关键词：羌族；婚俗；文化展演；族群认同节庆、礼仪类民俗文化强调的更多地是人与人之间的互动与交流。传统的脱离语境的文本分析在研究民俗文化方面越来越力不从心。理查德鲍曼建立了“表演理论” ， 在这一理论中民俗文化被看作是一种特殊的、显著的事件 1，强调表演者与观众之间的交流互动、
2、民俗事件发生的特定语境及表演的即时性与创造性，而非一个单向的、脱离特定情境的民俗事象。鲍曼的这一理论与涂尔干“将仪式看作是社会关系的扮演或戏剧性表现”的思想有共同之处。如格尔茨就认为，宗教仪式等社会行为是人的精神气质与世界观的象征性融合，仪式中包含着人的思想观念和情绪动机，因而可以视为是一种“文化表演” 2。笔者对羌族婚俗的分析正是在田野调查基础之上在这一“表演”理论的指导下进行的，即将汉羌婚礼中的文化事项视为一种文化的展演。目前学术界关于羌族婚俗的文章并不多见，赵曦的岷江上游羌族残存母系制婚俗谈片从羌族婚姻形式入手，论证了羌族婚姻深深地烙着母系制的文化遗存，在服从父系制的要求之时，以复杂的形
3、式回复自身。马宁的羌族婚俗初探 （2004）通过对比性研究，分析了婚俗中所包含的文化内涵。王永正、王田的释比经典“木吉卓”及其羌族婚俗的表征 （2007）从“木吉卓”所反映的羌族婚俗习俗中窥视其变迁的轨迹及婚姻观念。廖玲羌族入赘婚俗及其伦理道德简论 （2007）对羌族入赘婚的类型、特点及盛行原因进行了阐述，并深入挖掘这一婚俗类型所蕴涵的伦理道德观念。胡红的人类学视野下阿坝羌族婚俗仪式中的唱词 （2011）对羌族婚俗仪式中的唱词进行了文化人类学的解读。龙大轩羌族婚姻习惯法述论 （2012）则从习惯法的角度对羌族婚姻进行论述。以往学者对羌族婚俗的研究多是从婚俗的普遍性出发进行介绍与分析，为我们了解
4、羌族婚俗及其文化内涵提供了一定的场域。笔者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采用个案研究的方法，将这场羌汉通婚中的古羌婚礼看作是羌族文化表演II的舞台，认为不同形式内容的传统文化在“表演”中能够得到展示与发展，并对促进与增强羌族族群认同感具有重要作用。笔者的调查地点直台村（D 区）位于邛崃市油榨乡南宝山，该村是“5.12”地震后由汶川县龙溪乡直台村搬迁过来的，这里海拔在 7002025 米之间，气候温和，光照充足，雨量充沛，四季分明。 3安置区内，大量村民外出打工、发展民族旅游、种植高山茶叶、猕猴桃等经济园林等，产业结构不断由过去以“农业为主，畜牧业为辅，找副业次之”转变为目前“找副业为主，现代农业为辅，畜
5、牧业次之”的基本经济模式。全村共有住户 117 户，总人口434 人。搬下来之后已经有 20 户左右的羌族和汉族结婚，羌汉通婚的比率约占17左右，远远超过了 10，羌族和汉族的民族关系在此“大致可以说是良好的” 1。一 、作为一种文化展演的羌族婚俗异地安置后，由于地理环境的改变，地缘、业缘等社会关系的扩展，现代化因素的影响等，古羌婚礼在人们日常生活中几乎已看不见，据访谈对象介绍，近年来村中举办的几场婚礼与汉族婚礼区别很小。笔者之所以选择 C 氏婚礼作为调研对象，主要是因为新郎的父亲陈学龙先生想借儿子婚礼之机，恢复古羌婚俗习惯，提高本民族“自身”的“文化自觉”意识。（一）婚礼的主要内容20 世纪
6、 60 年代范盖内普提出“过渡礼仪”的观点，将仪式过程划分为三个阶段：分离阶段、边缘阈限阶段及聚合阶段。在这一思想的影响下，维克多特纳提出了“社会戏剧”的概念，这一概念主要是指发生于破裂、转折、调整行为及重新整合等可以观察到的四个主要阶段的社会行动。从范盖内普到维克多特纳，人类学的仪式研究开始转向了对仪式内部过程的关注，仪式过程包含结构的要素，也隐藏着更加隐秘的意义。 4文章将对婚礼过程进行一个简单的描述。1.相识与相爱。根据笔者在婚前对新郎的采访，新郎与新娘是在“5.12”地震中相识并逐步确定恋爱关系的。 21当两个民族集团间的通婚率达到 10以上，则他们的民族关系大致地可以说是比较良好的。
7、参见，马戎主编.西方民族社会学的理论与方法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7. 16.2 据新郎说：“当时她是志愿者，而我当时就在派出所工作，慢慢就熟悉了，当时并没有确定恋爱关系，工作结束后，她就去其他地方做志愿者了，搬下来之后通过电话、QQ 联系才逐步确立了恋爱关系其III2.婚期的确定。无论是汉族还是羌族，结婚都要选一个黄道吉日。而羌族婚期要由释比根据新郎新娘的生辰八字进行占卜来确定，在 8 月 5 日这一天举行婚礼，就是新郎家请释比确定的。据称，上午 9：0010：00 举行婚礼最为吉利。3.婚礼的准备。8 月 4 日，婚礼前一天，除接亲队伍外，乡亲们在锅庄广场帮忙搭建喜棚和礼棚 3、布
8、置婚礼展示墙 4等。同时，在新郎家中整理房屋 5、祭拜祖先 6等。4.迎娶新娘： 8 月 4 日早上 6 点左右 7，由 2 辆小汽车和 2 辆面包车组成的 8 人娶亲队伍前往成都新娘家。 8由于新娘是汉族人，因此，在成都女方家操办的婚礼是按照当地汉族习俗进行的 9。据新郎介绍：“她（新娘）现在还不能，确切地说是没有资格穿上羌族新娘服装，只有到直台村举行过相关仪式之后才会被家族和村民所认可，才有资格穿上新娘的服装” 。但是新娘在前往直台村的路上仍要遵循羌族的习俗。 10他的也没有什么，就觉得她人好我们在一起也经常吵架，不过总体还是好的，所以结婚就结婚吧。 ”3礼棚上放满了松树枝，据访谈对象说，
9、松树一方面是迎客，是迎客松，同时也代表了吉祥如意、万年长青之意，是为了讨吉兆4婚礼展示墙即村委会的左边的一面墙，在“C 氏汉羌古式婚礼”的大红色条幅下，展示了各种各样的羌绣，中间为新郎新娘的结婚照和一幅绣有“真爱永恒”字样的十字绣。新郎的父亲称，十字绣代表着汉，羌绣代表着羌，这样布置一方面是为了展示羌文化，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表现汉羌两族人民的血肉联系。5大门上贴上大红的喜字，两边是对联，其横批是“天成佳偶”上联为“自愿自由情投意合” 下联为“相亲相爱花好月圆” 。门头上还有一个用红纸条写成的“姜太公在此诸杀回避大吉大利”用以阻止鬼等脏东西进入家门。门口左边的墙上贴着婚礼的执事名单记录着请来帮忙的
10、人所需负责的具体事宜。新房的门口贴着大红的喜字和对联，上联为“百年恩爱双心结”下联为“千里姻缘一线牵”横批“白头偕老” 。新房里用彩带和气球装饰着，新娘陪嫁过来的白色的成套的柜子和床已经摆放好。婚纱照还没有挂到墙上，随意的放在柜子上和地上。未铺上床单的双人床上随意的放着几套叠好的被褥，听新郎的妈妈说新娘陪嫁过来的还有一个电视，还没有装上，明天新娘来的时候还会带着陪嫁的被子过来。客厅里，正对着大门的桌子上方贴着一张用红纸写成的神衹牌位，牛子馍馍（牛子馍馍是指两个面饼，一个呈圆形，代表太阳，一个呈半圆形，代表月亮，放的时候代表太阳的放在里面，代表月亮的放在外面）和三坛砸酒被贡奉起来，“迪威” （下
11、文有介绍）放在桌子一角，一个煤球用红纸包起来用来做香炉。6 C 的爷爷和他的四爷在家门口烧纸钱以祭拜祖先，他们此举意在告诉远方的祖先：“儿孙要结婚了” 同时也愿祖先保佑平平安安，一切顺利。7按羌族的习俗本来应该是结婚当天去迎接新娘的，但由于这场婚礼的特殊性，新娘家远在成都，所以迎亲队伍提前一天就出发了。8据新郎的大娘介绍，娶亲队伍是有要求的，一是娶亲的人数不能出现单数；二是娶亲人员有严格要求，有两个人是必须前去娶亲的，她们分别是新郎的大娘和幺妹。新郎的大娘是指在新郎家族中与父亲相同辈分的女子中间年纪最大的人，也就是汉族中通称的“大姑” 。 而前来迎亲的幺妹是指在新郎家族中与自己相同辈分的女子中
12、间年纪最小的人。如果自己（指大娘）的丈夫去世，则她将丧失前去迎娶新娘的资格，则由二娘代替她，以此类推。9新娘身穿婚纱，无任何羌族标志，而新郎则右臂挂“英雄花” ， （英雄花直径大约有 10cm，碗口一般大，用红布折叠而成） ，身上斜挂“羌红” 。英雄花主要包含几层含义：一是用来区分新郎与其他人之用；二是婚礼在羌族的人生礼仪中占有重要的地位，随着成年礼的弱化，婚礼几乎被视为男子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人”的标志，有了不起、英雄之意；三是羌族传统习俗的继承，一辈传一辈。10按规矩在整个过程中新娘都不能向后看，因为在羌族习俗中，如果新娘向后看则对女方家庭不利。这一习俗与一则有关木姐珠出嫁的神话有关，
13、据说木姐珠出嫁当天，天神木比塔送给她很多动物作为嫁妆，并IV5.古羌婚礼。（1）新人未到。8 月 5 日清晨，村里男女老少基本上都已换上本民族传统服饰在村口等待。村中十五六岁左右的年轻小伙子与小姑娘们手中各拿一个倒有咂酒的小碗排成两队面对面站着，中间留出一条可供迎亲队伍通过的小路，中年妇女们则端着倒上咂酒的小碗在村口等待着。（2）新人到来。在一片敲锣打鼓和鞭炮声中，新人乘坐的婚车及迎亲车队来到了村口，新娘身穿白色婚纱，新郎则穿羌族传统新郎服饰。下车后，新郎给新娘盖上红盖头，双方对唱打巴色 11。（3）撵刹仪式。迎亲队伍到来前，门口李光华师傅已经将撵刹仪式所需物品准备好了 12，新人到来后，撵刹
14、仪式正式开始。 13（4）释比唱招财歌。朱新德释比戴着插着“卓巴” 14的猴皮帽子，手拿“迪威” 15，在新人进门后唱离威也称为招财歌 16。（5）坐面槽。进门后，新娘坐在屋子左边楼梯口一动不动，称为坐面槽。 17嘱咐木姐珠不要向后看，走在木姐珠前面的动物要比走在后面的动物少的多，可是木姐珠在离家后，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后面的动物被吓的跑回了山里，因此，野生动物比家养的动物多。此外，在羌族婚俗中还有甩筷子的传统，老话讲“筷子甩了没有捡，扫把倒了有人立。 ”指男方到女方家来娶亲时，女方家里人会提前准备好一双筷子，当新娘离开家时，新娘将筷子甩在地上，表示女子再也不是自己家的人，而成为新郎家的人，以后
15、每年三十晚上、初一、初五、十五都不得回娘家，这是出嫁女子与没有出嫁女子的重要区别。11把巴色是表示欢迎的意思，歌词大意是这样的：新娘一方唱，我把新娘嫁到你家，要孝敬公公婆婆，温存丈夫，你来了给我们带来了财，添人、添财、添人灯，添福、添寿、添财富，福来福寿福贞祥。新郎一方唱，快迎来，快迎来，要孝敬公公婆婆，温存丈夫，你来了给我们带来财，添人、添财、添人灯，添福、添寿、添财富，福来福寿福贞祥。鉴于对方是汉族，不会唱，所以新娘家一方也由村里的人来代替。为了区分，代表新娘一方唱的妇女明显比代表新郎一方的年龄大一点。迎亲队伍和送亲队伍相对而站，代表女方唱的不断往前走，代表男方唱的不断往后退。穿过由村里十
16、五六岁左右的小孩手端咂酒排成的队伍，一直走到家门口。12铺着红布的桌子上放着一壶喜酒（壶盖和壶嘴都用红纸装饰过了） 、柏枝、纸钱和一碗大米，米上放有一个鸡蛋、三柱香、两根蜡烛。13队伍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李光华师傅开始烧柏枝、纸钱，将喜酒倒在火上，之后，只见师傅口中念到：“新人到此，万事皆穿，东边一朵红云气，西边一朵紫云来，两朵红云来相会，将成一朵白日云，将来会成嘛事，在娘家千年宝贵，在婆家万代兴隆，娘刹、日刹，诸刹回避，大吉大利”念完后，又将倒酒的动作重复了两次，最后从碗里抓一把大米向外扔去，撵刹仪式到此结束。在这个过程当中大米要打在新人身上，打得越疼越好，代表驱的干净，此外也有代表新人一生吃
17、不完用不尽之意。14 这个“卓巴”是 5 号早上由 C 的爷爷做的，将一张纸对折后上半部分剪成细长的条状，下半部分不动以便插在帽子上。15是在太阳馍馍上插上一个小旗（这个小旗分为三个部分，上面一部分代表天，中间一部分代表地，最下面的部分代表人）是用来迎接新娘的，按村里的规矩，这个东西可以把一些不干净的东西都赶走。16释比唱一句，众人就将最后词尾重复一遍17坐面槽并非真正的坐在面上，而是坐在一个类似于浴缸的长形盆子上，坐的时候将盆子反过来坐在上面，村里的说法是坐过面槽之后，新娘从此就可以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了，但是也有一种说法是这个代表新娘从V（6）叩拜家神（结纳） 。新人八拜。 18（7）抢着入洞
18、房。在传统风俗习惯中,羌民相信，谁先进洞房谁就当家。不过这只是为了一时的欢乐，图个热闹罢了，一般都是新娘让着新郎，哪怕是新娘先到了门口也要让新郎先进去，笔者(马宁)认为这是父系社会战胜母系社会的象征 5。（8）挂红。在进行“挂红”仪式时，要遵守一定的顺序 19，而礼物的多少则与亲属关系的远近有关 20。在婚礼中有一些特殊人（新郎爸爸的妹妹们）送来枕头、鞋垫、画等,礼物中能够折射出羌族建立在以父系血缘关系基础上复杂而又密切的亲属社会关系。（9）婚宴。席间新郎、新娘敬酒。 21（10）篝火晚会。烤全羊、开坛 22、锅庄舞会。婚礼作为一种综合性的表演场，羌族传统的服饰、手工艺、民间信仰、风俗习惯等都
19、在这场晚会上得到了展示。在这一过程中，文化的表现不是静态的，而是存在于文化表演者与观众的互动过程中；文化的表现不是孤立的，而是在特定情境中。以羌绣这一传统手工艺为例，羌绣的表演并不只是简单的挂在婚礼展示墙上供人们欣赏，它活跃在每一个村民的衣服上、鞋子上，在村民的表情达意、互赠礼物中间流动着、传扬着，在每一个村民迈开的舞步中，在新郎、新娘与众人举杯的瞬间传递给了每一个人。文化的表现也不是死的，而是活的，是富于创造性的，如羌族歌舞的表演，当表演者的热情达到高潮的时候，原来格式化的歌词舞步就会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村民的即兴表演。此就翻身做主了。18对着门口一拜天地，二拜日月，三拜水土，四拜金玉充足。
20、转过来对着神龛一拜家龛香火，二拜父母养育恩，三拜夫妻成双天长久，四拜儿孙添香火。19顺序是新舅家（爸爸的舅舅） 、老舅家（妈妈的舅舅） 、贵宾、姑爷（姨父） 、家门老辈，弟兄弟妹。20与新郎家关系好的，就带着鞭炮来，上完礼后给新娘新郎挂红，然后燃放自己带过来的鞭炮，关系一般的就只上礼。21新郎、新娘由新郎的父亲陪着，几个小男孩和小女孩尾随其后，众人一起敬了两桌之后，这些小孩自己跑到桌子旁边围着客人唱祝酒歌， “在清凉凉的咂酒呀”的歌声中，在觥筹交错之间，主人与客人都陶醉在这一片喜庆之中。22本来吃中午饭前要有老舅家开一坛，但由于今天中午没电，中午未开坛，晚上吃过饭后两坛一起开，由释比大师举行行
21、开坛仪式。本次开坛的分别是朱顺德和朱顺云释比，朱顺德老人先开了一坛：只见朱释比点燃柏枝，在酒坛上空划了两圈，而帮忙的另一个人则点燃三枝香插到了地上，之后朱释比用一根竹竿沾了一下坛子里的酒，在酒坛外面洒了一圈，并念念有词，快结束的时候他一边念一边将插在坛子里的竹竿拿出来又在坛子外面酒了一圈酒，如此重复了三次，结束了这个仪式，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有 7 分钟左右。而朱顺云释比则在对面篝火广场上也进行了同样的仪式，只见他点燃柏枝，由他的孙子点了香，拿到篝火前拜了几拜，朱将所有的竹竿都插到酒坛里，然后开始念，边念边拿一根竹竿向外洒酒，他持续的时间比较短，大概有 2 分钟左右。在大家的唱的咂酒歌中 9：3
22、0 左右结束了开坛仪式。由油榨乡领导、老舅家、新舅家品尝过后大家开始喝咂酒。VI（二） 婚礼的特点羌族是典型的山地民族，直台村在搬下来之前一直在直台山上过着相对封闭的生活，很多老人一辈子也没有下过山。地震以后，在国家的扶持下他们搬到了邛崃市南宝山安置区，不仅生存环境、生计方式发生了变化，社会关系也发生了改变，随着与汉族交往的增多，羌族文化受到了汉文化的影响。 C 的这场婚礼正是在传统文化生态环境发生变化后仿照古式羌族婚俗举行的，其婚礼表现出如下特点：1.民族性与现代性的结合羌族婚礼是羌族人民在漫长历史进程中形成的独具本民族特性的社会活动和人生礼仪，其主要目的不仅仅是两性的结合，更主要地是通过婚
23、礼这种形式确定男女双方的婚姻关系以及双方依托姻亲关系而形成的更大范围的社会关系网络。这一礼仪对男女双方从认识到结婚有一定的约定俗成的要求，由此而形成了羌族与其他民族不同的婚俗文化表现方式。历史上，羌汉通婚年代久远，以汉族入赘为多，赘婿随妻姓，死后须经族人同意方可入祖坟，流传有“招女婿上门，好比买骡子”的说法 6。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生产力水平的不断提高，尤其是汶川地震后，羌族地区现代农业、旅游业等产业的发展，大量劳动者从羌族传统农业生产中解放出来，加快了不同民族之间交流的步伐。羌汉通婚已不再集中体现在过去“入赘婚”的形式上，越来越多的羌族与汉族青年男女通过自由恋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C 氏的这
24、场汉羌古式婚礼就是就是在生计方式、文化生态环境发生转变的情况下举行的，婚礼虽然一再的强调要按照传统方式进行，但还是融入了许多现代性的元素。新娘传统红色羌服被白色婚纱所取代，小轿车作为迎亲队伍的交通工具进入羌族婚礼，新房布置中彩带、气球、婚纱照等现代流行元素的出现，作为婚礼主持的司仪的介入，新郎在结婚前夜进行的挂红仪式放到了婚礼当天等。这些都不能不说是羌族婚俗文化的变迁，不过传统的风俗习惯在婚礼中依然起着重要的作用。虽然新人乘坐小轿车、请了司仪，新房布置中的流行元素增多，传统的婚仪却仍然被遵循着。新娘接过来后双方对唱的打巴色、撵刹、坐面槽仪式都还在，过寨酒还要喝，抢着入洞房的传统依然有。融入现代
25、时尚、求美的观念却又不偏离传统的价值观是这场婚礼的一个重要的特点，传统与现代结合、汉羌文化交融是这场婚礼的一个特色。VII婚礼是羌族社会秩序的文化阐释，它根植于现实生活，是羌族文化的真实表达，是一种在长期的生活积淀中形成的制度、规则。C 氏的汉羌古式婚礼既展示了直台村从汶川搬迁过来之后生存状态的变化，也反映了羌族传统文化的延续，不过，现代化的因素对婚礼进行了修饰，使其具有了更强的社会适应能力。2.传统“孝”文化的传承传统上， “孝”文化即是指“孝道” ，它所涉及的是子女对父母、晚辈对长辈的人伦关系处理问题。 “孝”文化内涵丰富，主要包括，第一“孝丧、孝祭和守孝” ，尊敬祖先。第二， “孝敬事亲
26、” ，奉事父母 。第三， “孝继” ，立身扬名，以显父母。第四， “孝行” ，治国之本。 7羌族是一个讲究“孝道”的民族，家庭是羌族社会最基本的单位。 8直台村在搬迁下来之后虽然由于经济状况、生育政策的影响家庭人口数量有减少的趋势，但是传统的注重家庭、孝顺父母的观念并没有消失。羌族人民对于传统“孝”文化的遵守体现在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正如笔者在 7 月 30 日对 C 进行采访时他说的那样：“就我自己来说，我并不想这么早结婚，但是这是奶奶去世前的一个遗愿，也是年迈的爷爷的愿望，爸爸妈妈对自己的婚事也很关心，所以结就结吧在农村找个媳妇只要脾气好，孝顺父母，心好她在这一方面做的很好”由此我们可以看
27、出，C 结婚的目的除了爱情等原因之外，更多的是表达了一种对于老一辈的“孝”和自己作为家庭一员延续家族香火的责任。除此之外，在 8 月 4 日也就是 C 婚礼前一天他的爷爷对祖先的祭拜，既有对先人的尊重与思念，也有自己以及孙子作为家庭一员的归属感，同时还表达了自己的孙子通过婚姻将家族结构向纵深延续的自豪感，这些都充分体现了羌族人婚姻以家庭为归依的价值观和伦理观。3.以歌舞为媒介的婚礼表演羌族是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无论是劳动生产、节日聚会、婚丧嫁娶，都要唱歌或跳舞。他们通过唱歌来消除疲劳，同时也通过唱歌和跳舞作为进行社交活动的一种重要方式。 9在 C 氏古羌婚礼上，新人刚进村时双方互唱的打巴色，新
28、人进门后释比唱的招财歌，酒席上不时响起的祝酒歌，开坛仪式上释比唱的开坛歌，篝火晚会上的羌族歌舞，无不表现出了羌族以歌舞作为媒介来表情达意的传统。婚礼上的这些活动是羌族人民固有的民俗文化，这些民俗文化是羌族作为一个民族的代名词，是构成羌族人民共同心理素质的基础，同时也是羌族族群VIII认同的基础。羌族文化通过不同形式、不同内容的文化展演得以不断发展、创新、延续。同时随着民族传统文化的不断发展、存续与传承，建构在共同民族历史文化基础上而形成的民族自信心、自豪感、自尊心将得到强化，促使民族内部凝聚力和族群认同感增强，对于现代化、全球化语境下民族文化自觉具有一定社会意义。（三） 婚礼的价值羌族在漫长的
29、历史发展过程中，通过自我文化的积淀以及与其他民族文化的交融，形成了许多具有重要历史文化价值、审美价值、科学价值、社会和谐价值的习俗。婚礼作为一种人生礼仪，其内容涵盖了羌族风俗习惯、歌舞表演、民间信仰等各方面内容，反映了羌族深厚的文化底蕴，是羌族民族文化的集中体现，是认识羌族社会的一面镜子。婚礼的举行不仅使羌族文化得到保护和传承，也在一定程度上对羌族文化进行了宣传。羌族婚俗的具体作用表现在其文化价值与社会价值上。1.文化价值节日文化通常是一个民族生活文化精粹的集中展示。 10羌族婚俗的文化价值主要表现为婚礼对于羌族民族服饰、民族手工艺、风俗习惯、民间信仰等文化的保护与传承，以及对羌族民族精神的发
30、扬。服饰是一个民族的重要标志之一，一个民族的服饰会随着其历史地理环境、生计方式、制作工艺的不同而呈现出不同的特点。羌族服饰是羌族本土文化与外界文化相结合而形成的独具民族特色的服饰。在直台村，平日里妇女们多穿羌族传统服饰，多数男子和小孩的服装与当地汉族无异，但重大活动时，村民们则身着民族服饰盛装出席，如婚礼当天全村男女老少穿上羌族服装，就像一场羌族服饰文化的展览会。这对于唤起村民共同的历史记忆，增强羌族人民族认同感、民族自信心、民族凝聚力，保护羌族传统服饰文化无疑有着重要的意义。婚礼中新郎、新娘所穿的大红色羌服，被各种各样的民族图案所点缀，这些都是凝结着羌族人民智慧的羌族刺绣，是羌族的文化符号，
31、婚礼当天，新郎、新娘作为文化载体，起到了传播与发扬羌绣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作用。此外，在新人挂红礼上，由新郎爸爸的妹妹们送来的羌绣枕头、鞋垫、壁画等除了表达对这一对新人的祝福外，也有保护与传承羌绣这一传统手工艺的功能。羌族人民能歌善舞，婚礼从开始的打巴色到最后的羌族锅庄，都离不开羌IX族民族歌舞，释比在婚礼中也发挥着重要作用，招财歌、开坛都离不开释比的参与。通过婚礼，不仅有利于羌族歌舞及释比文化的进一步传播与发扬，而且有利于提高本民族的文化自觉意识，使村民充分认识现代化社会下传承与保护民族传统文化习俗的重要性。2.社会价值由于地域上的限制，中国乡土社会是富于地方性的，人们平时接触的人多是建立在
32、血缘以及邻里关系基础上的。在漫长的生活中，直台村村民因原居住在直台山上而形成了浓厚的乡土情结，在相对封闭、落后的生存环境中，为了提高共同预防社会灾害的能力，人与人之间，户与户之间必须依靠彼此的合作才能维持正常生活，而这种合作就意味着人情的“馈赠”与 “亏欠” 。村落中人与人之间的团结就依赖于各分子间都互相的拖欠着的未了的人情来维持，欠了别人的人情就得找一个机会加重一些去回个礼，加重一些就在使对方反欠了自己一笔人情。来来往往，维持着人和人之间的互助合作。 11人情的“馈赠”与“亏欠”是费孝通所言乡土社会的基本特征。在今天你欠我一笔，明天我欠你一笔的来来往往中，直台村变成一个“自己人”社会。这是与
33、现代社会中完全对等的权利与义务的平衡关系不同的，在市场经济高度发达的今天，人们强调的更多的是“平等、公平”即我履行一定的义务，也就意味着我必须享受与之对应的权利，在经济利益的交往中，这种权利与义务的关系因为对等而相互消解。然而在直台，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结构比较复杂，相对于经济意义上的物质“亏欠” ， 人们之间更多的是社会文化意义上的“亏欠” 。在这种交往中，人们在乎的不是彼此之间相互的“赠予”是不是对等，而是对方是不是用心的在帮自己，如果对方是用心的，下一次，自己也会更加尽心尽力的用自己的行动去“偿还” 。直台村 C 式婚礼是一场邀请全村人都来参加的婚礼。在这场婚礼中，中老年妇女在接亲的时候代表
34、双方唱打巴色，在厨房忙不过来的时候去帮忙摘菜；十五六岁左右的男孩、女孩手端咂酒静侯新人的到来，在新人敬酒的时候尾随其后，帮着新人劝酒；六个乐队师傅吹吹打打的为婚礼增添了喜庆的气氛；释比在婚礼中也发挥着不可小视的作用；此外还有帮忙传菜的，搭棚的，写对联的等等。这些都离不开村民之间的相互合作，人与人之间就在这种相互的帮助与摩擦中变得更加熟悉，在“人情”的“亏欠”与“赠予”之间，直台村村民之间的人情关系得以长久的维持下去。这对于减少村民之间的摩擦，促进社会和谐具有重要的作用。X二 、族群认同在婚礼中的凸显与强化异地安置后，由于生态环境及生计方式的改变，村民的生活方式也随之发生变化。不少年轻人到汉族聚
35、居区去打工、读书，与汉人杂居在一起，受到汉族文化的影响；因当地不适宜种植兰花烟草、玉米等，很多习惯抽烟草的老年人也开始向青年人一样时不时地抽起了包装卷烟、喝起了啤酒；住房也不是传统的碉房而是在国家统一规划下的两层小洋楼；电饭煲、煤气罐的使用等都冲击着羌族传统的生活方式. C 的婚礼虽然在传统古羌婚礼的基础上注入了不少时代元素和汉族文化的成份，但在婚礼过程中羌族歌舞、释比文化、服饰文化、婚俗文化都被演绎得淋漓尽致，村民对于自己本民族文化的热情被唤醒，弘扬本民族文化的激情高涨，羌族族群认同在 C 氏婚礼中得以体现。（一）唤醒集体记忆，凸显族群认同集体记忆是由社会学家涂尔干提出的，他在回答集体活动要
36、发挥持续影响力时，提出了集体活动间歇时间段内维持一种有关集体活动的记忆，即集体记忆。 12族群认同作为一种集体的心理倾向，只有在彰显集体意识的集体活动中才能产生，正是在集体活动中，个人才能感受到一种来自集体的情感和力量 13。直台村打造的这场汉羌古式婚礼，是异地安置后一次大规模的、有组织的、集体共同参与的婚俗活动，婚礼中，作为族群标志性符号的羌族饮食文化、服饰文化、风俗文化等都借助婚礼这一文化展演的舞台强化了“自身” 。同时，仪式也具有身体性，即康纳顿所说的“体化实践” 14 在婚礼中从开始到结束都有村民参与的痕迹，在 C 氏婚礼宣告之后，村民们就已经开始在街头巷尾谈论，村里老人给我唱婚礼上将
37、会唱到的羌族民歌，陈学龙先生给我讲述传统婚礼的流程与现在婚礼中的不同；婚礼准备过程中，人们按照分工紧张而有序的在家里及广场上进行布置，写对联、搭喜棚等等；而在婚礼进行过程中村里中老年妇女在新娘来的时候对唱打巴色，年轻的姑娘、小伙子们帮新人敬酒，释比举行开坛仪式，众人在晚上锅庄晚会时尽情歌舞。村民们将这场婚礼视为“自家”的事情,用自己的行动参与到各项活动中，用自己的歌舞、手工艺来展现本民族的传统文化，重新建构了村民对于本民族历史记忆的认识。集体活动并不能直接形成族群认同，它必须依赖于集体记忆的传承。热闹的婚礼过后直台村很快就会归于平静，人们又开始回到自己的工作、学习、生活中去。涂尔干认为有两个办
38、法可以让集体活动的影响力持续下去，一是确保集体活动的周期性，如定期聚会，来保证集体活动的常规效力；二是让集体活XI动中使用的标志符号得以事后保留，以此来延长集体活动的持续影响。 15也就是在集体活动间歇时间段内维持一种有关集体活动的记忆，即集体记忆。借助集体记忆，婚礼上所展示的羌族文化及人们在婚礼中所形成的对于本民族的认同感得以在以后的日常生活中持续存在并发展。总之，婚礼具有唤醒集体记忆及通过集体记忆促进民族认同的功能。它是羌族文化的展演与表达，通过对于羌族文化符号的呈现来建构村民的集体记忆，又借助集体记忆来强化村民的民族认同感。（二）传承民族文化，强化族群认同任何族群离开文化都不能存在，族群
39、认同总是通过一系列的文化要素表现出来，是以文化认同为基础的 16，这些文化要素包括一个族群共同的历史记忆、宗教信仰、风俗习惯、神话传说、表演艺术、手工艺技能等，这些因素是一个族群区分于另一个族群的基础。直台村在龙溪乡的时候，生活在羌族文化的包围之中，与外界交往较少，羌族传统文化因素保存完整。 “5.12”地震，对于羌族来说，不仅是一场自然灾害，也是一场文化浩劫。 17 搬迁下来的直台村民，在强势汉文化影响下，其文化出现涵化的现象。在调查的过程中，笔者注意到村民中存在这样的问题：当一些老人给我唱羌族歌曲的时候，只有很少的年轻人说他能听懂，大部分年轻人都表示这些歌曲现在已经听不懂了；让年轻人用羌语
40、数数，他们都数不到十；此外，还听一些年轻人说：“妈妈那个年纪的人会跳三十多种锅庄，而且还会边唱边跳，我们现在已经跳不了那么多了，而且只能跟着音乐跳，跳的没有妈妈们跳得好看” 。出现这一问题的原因无外乎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到汉族地区去工作、求学，在与汉族的交往过程中，村里的年轻人对于本民族的历史渊源、文化特征的记忆越来越少。最终，当这种历史记忆的传承被阻隔或淡漠，甚至被人为地以其他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记忆所取代，那么新一代成员的身份认同也就自然地发生了改变。 18如果不能保证年轻人对于本民族文化的学习热情，羌族文化迟早会从涵化转为变迁。婚礼仪式是羌族文化展示的一个舞台，各种文化在这个舞台上扮演着自己不可
41、或缺的角色，在仪式表演的过程中羌族文化传递给了每一个村民， 使年轻一代在耳濡目染中受到了熏陶，强化了年轻一代对于本民族文化的共同记忆。对于集体文化认同来说，共享的记忆和共同的命运感一样，对其生存非常重要 19，因而，婚礼对于羌族年轻一代身认同的激发作用是不言而喻的。XII（三）促进文化交流，升华族群认同族群并不是单独存在的，它存在于与其他族群的互动关系中。无论是由“族群关系”或“族群本质”来看，我们都可以说，没有“异族意识”就没有“本族意识” ，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 ，没有“族群边缘”就没有“族群核心” 。 20民族意识是在与他民族的区分过程中逐渐确立的，婚礼中所表现的具有代表性的羌族文
42、化成为了区分“自我”与“他者”的分界线。我国是一个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加强各民族之间的文化交流，去其糟粕取其精华，留下有生命力的适应的部分不仅是提高民族文化适应能力的重要途径，也是消除民族隔阂，促进民族团结的有效之法。加强民族文化交流、消除文化偏见，重要的是“使之出现，使之显露” ，使原本不可知的事物以象征的形式出现，就变得可感知 21，在 C 氏汉羌古式婚礼仪式中，羌族和汉族的文化都被展现出来，成为可被人感知的文化事项，这种文化被两族人民所认知、模仿，成为加强民族交流与合作、消除民族偏见、构建中华民族认同感的重要手段。在中国各民族文化的传播、接触与融合的过程中，中华民族形成了具有极大“文化相似
43、性”的中华民族文化，汉族和各个少数民族的人们融入了这一共同的文化系统，以此形成了共同的历史记忆，这成为凝聚华夏的文化基础，中华民族认同已经深入每一个民族人民的心中。三 、结语直台村 C 氏打造的这场汉羌古式婚礼，是羌族传统文化表演的舞台。虽然C 氏不断的强调婚礼要按传统的方式进行，但还是融入了许多汉族的、现代的元素，民族性与现代性相结合、对传统“孝”文化的传承、以歌舞为媒介的婚礼表演是这场婚礼的主要特点。婚礼在保护与传承羌族的传统文化、促进羌族社会和谐方面具有不可小觑的社会作用。婚礼也具有凸显与强化羌族的族群认同，实现中华民族认同的功能。参考文献1 （美）理查德鲍曼.美国民俗学和人类学领域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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