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震荡与调适：隆庆政治的走向台孳藉l2011 年蔫 2 朗 f 总第93 湖 l震荡与调适:隆庆政治的走向田澍(摘要嘉隆万是明代历史发展过程中相对独立的单元.大礼议是这一时期的新起点,也是连接这一时期政治的主线.世宗去世之后,徐阶所草拟的世宗遗诏被人们视为隆庆朝与嘉靖朝“决裂 “的重要标志 .高拱被穆宗重用后,充分肯定了世宗钦定的大礼议,旗帜鲜明地坚持世宗朝的政治路线,使隆庆朝在震荡中得以调适,完成了与嘉靖朝的理性对接.这是高拱对隆庆政治的重要贡献,也是高拱在隆庆政治中有所建树的基点.关键词 嘉靖 ;隆庆; 大礼议;世宗遗诏;徐阶;高拱(作者简介 田澍 ,1964 年生,历史学博士,西北师范大学
2、文史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甘肃兰州 730070).中图分类号K248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1001 6198(2011)02015006在明代十六帝十七朝中,隆庆朝的时间较短,仅为六年(实为五年半). 但这六年并非一般的六年,而是具有承前启后的特殊六年.它处于明朝嘉靖和万历两个最长时段的中间,并与这两个时段构三成了明代相对独立的历史单元嘉隆万时期.圣殳这个时期将近一百年!综观学界的研究,对这一历童羞(, 史时期的认识还不够深入,特别是对隆庆政治缺乏量总体把握.大多数学者沿用传统的“党争“ 视角来兰,.评价隆庆政治,或全盘否定嘉靖政治,或割裂嘉隆三政治关系.本文以嘉靖革新为视角,以大礼议为主三
3、线,对隆庆政治的走向作一初步的探讨,旨在说明在世宗去世之后的震荡与调适中,隆庆政治最终实现了与嘉靖政治的一体化.一,世宗钦定大礼议是嘉隆万政治的基础嘉靖朝是隆庆之前明代最长的朝代,长达四十五年.由于明史研究中长期存在的“两头大,中间小“ 的格局 ,对明代中期史的研究相对薄弱和滞后,大多数论着人云亦云,将几近半个世纪的嘉靖政治描绘成漆黑一团,党争不断,腐败不堪.正是由于一些明史研究者片面,简单的描述,以致于一些人将明世宗斥为“混账皇帝 “,随意截取几个片断任情讥讽,并对嘉靖皇帝的专横,残暴和昏庸津津乐道.像所有的帝王一样,嘉靖皇帝自有其个性特点和生活习惯,也有其独特的统治法术.人无完人,帝王也不
4、例外.指出嘉靖皇帝的不足和失误是必要的,是正常的,但不能一味地放大其不足和失误而不及其余,更不能歪曲历史,渲染一些皮毛而无视嘉靖政治的真正内核.事实上,嘉靖朝是明朝发15O展过程中的关键环节,是明朝由守成腐败转入变革自救的重大变革时期.仅仅抓住这一时期的腐败大做文章而无视其革新活动是错误的,无助于对嘉靖政治乃至明朝历史发展轨迹的真正认知.之所以将嘉靖朝视为明代改革的开端,是因为此时朝中发生了自永乐以来最大的一次人事更迭.而此次人事变更起因于大礼议.在大礼议中,一大批朝臣因为紧随杨廷和而受到政治牵连,失去了个人政治前途.在退出嘉靖政坛之后,这些人大都心情郁闷,生活窘迫,在消沉和愤懑中了却一生.不
5、论是当事人,还是后来的同情者,都把嘉靖皇帝和张璁等“大礼新贵 “当成了出气筒 ,不理性的言辞随处可见,极大地影响着一些研究者的情绪,一味地批评和讥讽嘉靖皇帝和张璁等人也就成了一种学术时尚.要变革,首先必须要变更人事.没有人事的大变动,就不可能在王朝内部推行真正的革新.而变更人事,势必触及一些人的既得利益,必将引起他们的不满乃至仇恨,并用种种方式发泄和传播其怨怼.就正德,嘉靖政局而言,大礼议是人事变更的大舞台.在这个舞台上,杨廷和一派彻底失败,张璁等新兴力量藉此崛起.通过大礼议,世宗巧妙地完成了人事的变更,组建了自我掌控的人事格局,恢复了明代皇权和政治的常态.同时,杨廷和大礼观的被否定就正式宣告
6、了他们试图为孝宗续后的失败,标志着孝一武帝系的彻底断裂,嘉靖皇帝便以宪宗之孙,孝宗之侄和兴献帝之子的正当身份有尊严地君 I 临天下,这就是大礼议的最终成果.借助于大礼议,世宗一方面确保了自尊,另一方面开创了新的时代.明世宗实录的编纂者论道:世宗即位后,“赫然发命诛除巨奸,革除镇守内臣,清汰冗滥,诸凡弊政以次尽罢,海内欣欣若更生焉.大礼议兴,廷臣各以所闻见曹起而争,其称引陶,濮故事者附丽尤众,上覃恩礼典,观其会通,一以人伦天序为本,而折衷于孔盂,然后群疑焕然,徽称宗祀之仪始定,礼官奔走受成事而已.“明代史臣亦言:“世宗功德不可缕指,大要以严驭吏 ,以宽治民,以经术为师,以法律为辅,以明作修内治,
7、以安静饬边防.其于稽古考文之事,尤为谨备,而发之孝思,本之敬一.故功成制定,华裔向风,中兴大业,视之列圣有光焉.“1明人马之骏论道 :“皇明至世宗入纂,复为天地一大阖辟.“2明朝李维桢等人将世宗称为“英主 “,“英明之主“,“中兴之主“,“雄主“是有道理的.可以说,大礼议规定了嘉靖及其以后明代历史的走向,是世宗及其子孙必须坚守的路线,就像朱棣的子孙竭力维护明成祖的合法性一样.当然,钦定大礼议之后,一些持不同大礼观的朝臣并未改变原有观念,加之部分朝臣同情被世宗惩处的杨廷和集团和忌恨张璁等“大礼新贵“, 所以他们在嘉靖朝借机用“险诈 “,“小人之尤“,“奸回“,“窃弄威福“等虚妄之词攻击张璁等人.
8、嘉靖十八年(1539), 在册立皇太子和册封裕王,景王之礼后,世宗赦除天下,但明确诏书十恶之罪和“大礼大狱首重者“不在赦免之列 .(3不论朝野借用何种名义掀起多大风浪,都不可能推翻世宗钦定的大礼结论.需要特别指出的是,世宗对杨廷和集团的打击是当时实现政治秩序化的关键性步骤.如果这一集团不被击破,就不可能真正确立适应世宗帝系的新秩序,也就不可能真正解决皇权从武宗到世宗的顺利移交问题.世宗以武宗遗诏入即皇位,是皇权移交的开始,而不是结束.随之而来的大礼议把皇权移交过程中新君与旧臣之间的激烈冲突表露无遗.在钦定大礼之后,张璁等人在主张严厉打击杨廷和集团的同时,要求对杨廷和与其追随者区别对待,不应一概
9、贬谪重处.如嘉靖五年(1526),御史张衮等人请求宽宥议礼得罪之臣,张璁,桂萼等人“亦以为请,章俱下吏部 “4,但未能得到世宗的批准.明史?丰熙传的作者也认为:“张璁等得志,乃相率请释谪戍诸臣罪,皆首及熙,帝不听.“当然 ,把一切责任完全推到世宗一人身上的做法也是不符合实际的.在钦定大礼之后,SOCIALSCIENCEJOURNAL:手杨廷和的部分追随者不仅不能在冷静的反省自新中顺应新形势的要求,而是继续与世宗对抗,拒绝与其合作.如张璁等人以丰熙有“硕望“, 便“邀与共事“, 但丰熙以“ 此头可断 ,此议不可更“为由而拒绝合作.(5 总体而言,世宗对杨廷和集团的压制,使其难以兴风作浪,卷土重来
10、,适应了当时政治的需要,符合明朝的根本利益,确保了嘉靖政治的稳定和发展.所以说,世宗所钦定的大礼议是嘉隆万政治的基础,是嘉隆万政治稳定的基础.二,徐阶利用遗诏对嘉隆政治的割裂世宗即位时,坚守大礼定论,不容挑战.那么,在他去世后,又会怎样呢?就嘉靖,隆庆之际政局而言,也会像明朝其他时期皇位更替时的惯例一样,为了收揽人心,营造新朝气象,显示与前朝的不同,总要通过遗诏和即位诏书来传递一些纠偏信息,声言“革故鼎新 “.大礼议是嘉靖朝的重大事件,在世宗离世后,君臣如何对待大礼议,是考虑其政治态度和政治能力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嘉隆之际的首辅是徐阶.就徐阶而言,如果以嘉靖革新为参照,其本身并非革新之能臣,
11、前不如张璁,后不及高拱,张居正.在张璁时代,徐阶因议孔子尊号与张璁意见不合,在张璁的建议下,被从翰林院调外任以历练民事,先后任福建延平推官,浙江佥事,江西按察副使,翰林院侍讲,国子监祭酒,礼部右侍郎,吏部右侍郎,礼部尚书等职,嘉靖三十一年(1552) 人内阁.徐阶的经历集中反映了嘉靖时代打破陈规把翰林官员调出京外以了解地方下情和提高行政能力的改革路径.许多论着提及此事时,仅仅认为是张璁对徐阶的打击报复,并为徐阶鸣不平,这一看法是偏颇的.当然,对已经习惯于京城生活并等待在北京提拔的徐阶等翰林官员来说,把以“清要“ 自居的翰林官员打发到边远地方担任亲民之官,正如一些论着所言,形同“贬谪 “.从中不
12、难看出 ,徐阶并不认同张璁 ,一些学者也试图要将徐阶与张璁截然分开.不认同张璁,自然会反映出徐阶对大礼议的看法.当然,工于心计的徐阶并不急于表达自己的真实态度,他不像张璁当年一考中进士就站出来批评杨廷和的大礼观那样鲜明地表达自己的政治见解.羽翼还未丰满时,他藏而不露,等待时机.严嵩说他“所乏非才,但多二心耳“6.明史 ?徐阶传的作者I;和食双孳鞲.fl2011 年第 2 期总第93 瑚】说他“ 性颖敏,有权略,而阴重不泄 “.在严嵩去阁之后,徐阶身居首辅,为了笼络人心,树立自己的形象,提出了所谓的“三语政纲 “:“以威福还主上,以政务还诸司,以用舍刑赏还公论.“7)这三句话事实上是针对严嵩“专
13、权“,“擅政“而言的,但无限度地放大严嵩的阁权,也就否定了自张璁以来不断强化内阁权力.由于其与严嵩乱政捆绑在一起,故赢得了一些学者的喝彩;徐阶要与严嵩划清界限,.号称要放弃内阁权力,将自己打扮成一位和事佬.沈德符论道:“严之见逐,徐文贞为政,无专擅之名,而能笼络钩致,得其欢心.秉东西铨者,在其术中不觉也.“(8那么,在嘉靖皇帝死后 ,他又如何表现呢?此时,他要从否定嘉靖政治中捞取政治资本.世宗遗诏并非嘉靖皇帝所撰,而是由首辅徐阶在其去世后按照己意所拟.在此之前,明代其他诸帝遗诏大多为套语,“自责“语气不太强烈.比较而言,世宗遗诏“自责“ 明显 ,形成了鲜明特点,其中言:“ 只缘多病 ,过求长生
14、,遂致奸人乘机诳惑,祷祠日举,土木岁兴,郊庙之祀不亲,朝讲之仪久=吕废, 既违成宪 ,亦负初心.迩者天启朕衷,方图改兰辙,而遽婴疚疾,补过无由.每一追思,惟增愧恨.“9除了自责以外,徐阶还突破惯例 ,明显增加星昌了纠正弊端的内容,但仅涉及礼仪,平反和停止不;急之务诸项,与以上世宗的“自责“ 相呼应,该遗诏主要内容是:“郊社等礼及朕柑葬享,各稽祖宗旧典,斟酌改正;自即位至今,建言得罪诸臣,存者召用,没者恤录,在系者即先释放复职,方士人等,论厥情罪,各正典刑;斋醮,工作,采办诸劳民事,即行停止.“10对此遗诏,明史 ?徐阶传的作者论道:“阶草遗诏,凡斋醮,土木,珠宝,织作悉罢.大礼大狱,言事得罪诸
15、臣悉牵复之.诏下,朝野号恸感激,比之杨廷和所拟登基诏书,为世宗始终盛事云.“ 多数学者引用此语来高度评价徐阶所草拟的世宗遗诏,并无限拔高,任情发挥.但很少有人注意明史? 徐阶传将徐阶时的世宗遗诏与杨廷和时的世宗即位诏书进行比较,因为这本身是不能相互比较的两份文书.而号称放弃阁权的徐阶在草拟世宗遗诏时不与阁臣李春芳,郭朴,高拱等人商议,反而与门人,侍读学士张居正“共谋“, 使高拱“ 心弥不平“; 在讨论登基诏书“赏军及请上裁去留大臣事,阶悉不从拱议,嫌益深“11.徐阶排斥其他阁臣的专横之举即所谓“首相弄权“ 激化了内阁矛盾,为隆庆政治制造了新的混乱,为徐阶的失败埋下了伏笔.对此,徐阶要负主要责任
16、.部分学者只顾为徐阶喝彩,而无视首辅徐阶此举所造成的内阁混斗,更甚者,还幻想明朝政府会依据世宗遗诏从事政治变革,并试图以此来划清嘉靖与隆庆两朝的界限.如,韦庆远论道:“嘉靖去世,意味着一个充满虚无飘缈,采用幻听幻觉以主宰国家的大政方针的荒诞时代的结束“,故 “必须立刻对嘉靖时期各种倒行逆施,进行认真的清算“,“惟有与之决裂,惟有在捣毁原有恶政的基础上,才有可能除旧布新“12.韦庆远先生还认为嘉靖遗诏是 “弃旧图新的政治宣言书“,“它宣告一个令人憎恶时代的结束“13.姜德成也认为世宗遗诏是 “徐阶的一个创举“,是“ 嘉靖一代四十多年君臣恩恩怨怨的了结“14.事实上,试图用世宗遗诏来全面否定嘉靖政
17、治并指望其开创新时代,显然是不切实际的幻想,甚至是错误的看法.世宗遗诏绝非全盘否定嘉靖政治,更非隆庆政治与嘉靖政治的决裂书.徐阶不可能扮演这样的角色,更不可能担当这样的重任.毕竟世宗的死和穆宗的即位不是改朝换代,而是正常的父死子继的交替朝代.即使改朝换代的革命时期,也不可能与前朝政治彻底决裂.在明代其他时期也没有此类认识.在世宗遗诏颁布第十二天,穆宗即位.在其即位诏书中,有可能涉及大礼议的两条内容与世宗遗诏基本相同,无甚新意.为了便于理解,兹摘录如下:郊社等礼及村葬榭享,遵奉遗诏,各稽祖宗旧典,斟酌改正.礼部会官查议旧礼,某项当复新礼,某项当罢,某礼当行于某处,某礼当举于某时,并陵墓庙享当拊之
18、正,逐一开具奏请.自正德十六年四月至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以前建言得罪之臣,遵奉遗诏,存者召用,殁者恤录,吏,礼,兵部作速查开职名,议拟具奏.15与世宗遗诏相比,穆宗即位诏书重在操作层面,但在调整过程中,必须要把握好分寸,否则适得其反.即位诏书颁发后不久,隆庆元年(1567)二月,罢世宗之父睿宗明堂配享16,但不可能废除睿宗之称,也不可能废止柑庙之制.可见,其纠偏也是极其有限的,二诏之令也难以真正付诸实践.对因议礼而遭到全面打压的杨廷和及其追随者,因f152时过境迁,当事人大多亡故,存活者亦多日暮西山,难以再掀大浪,东山再起,故在四十多年后对其赠官,赠荫,赐祭,复职不仅不会产生负面作用,而且还会起
19、到收拢部分人心的积极作用.如对杨廷和,先是复职,赐祭,接着赠太子太保,赐谥文忠,并荫其一子为尚宝司丞.但对此不可评价过高,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认为这是最彻底的平反冤案活动,更不能无限拔高这一活动的政治意义.如云:“世宗崩 ,二诏一颁 ,革旧去弊之势激急不可阻挡.隆庆元年,随着登极诏三十条逐步贯彻落实,陈年积冤获逢昭雪,深宫污浊得以荡涤,万物复苏,欣欣向荣.隆庆元年,徐阶以二诏打开崭新局面,将嘉隆政治与自己的从政生涯都推向顶峰;这是明中,后期历史中最重要的转折点,此后所有重大政治事件都与这一年有关.“17在明代,不可能指望遗诏和即位诏书从事真正意义上的革新活动,作为父死子继的正常皇位交替模式,世
20、宗之子穆宗不可能全盘否定其父四十五年的嘉靖政治,过分渲染二诏的作用无助于对这一变局的真正认知.与其他父死子继的皇位更替一样,嘉隆之际亦无特别之处.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世宗是隆庆之前明代在位最久的皇帝,但穆宗即位所列其弊政款数却是宣宗以后诸帝即位诏书中最少的,学术界对此没有引起高度重视,传统的全面否定嘉靖政治的视角不可能解读这一现象.其实,二诏中,穆宗即位诏书与其他诸帝相比,并无特别之处,只要稍一对读,就会轻易看出只是依惯例而行.世宗遗诏确实与前后诸帝不同,借助世宗“ 自责 “之口 ,徐阶试图推卸自己的责任 ,割裂嘉隆政治,他可以利用此诏刺激部分臣民的神经,在短时期内能够获得好评和支持,但好景不长,他势将为其一味地“暴君之短 “付出代价.三,高拱对徐阶政治路线的纠正
